110、仵作房

  吱呀。

  後院角落裡的房門被推開。

  王安、玄悲一行隨胖掌柜父子走近了屋內。

  淡淡冷意縈繞屋內,讓王安皺了皺眉。

  當初走進塢堡時,他亦感覺到了這樣的寒意。

  或許妖邪駐留之地,便多會有這般的寒涼氣息。

  他轉臉看向玄悲,發現對方面色肅然,似乎也感覺到了一些端倪,轉而向自己微微頜首。

  王安默不作聲,跟著胖掌柜父子走近了屋中間以門板搭磚建成的木板床。

  床上鋪著一張草蓆。

  一身穿殮服的女屍雙手疊在腹前,面部蓋了一張白紙,映入王安眼帘。

  「兩天前,俺早上睡醒的時候,看到她躺那不動,怎麼晃怎麼喊都不應,就趕緊叫來了俺爹來看。

  那時她就死了。」

  掌柜兒子掀開女屍臉上的白紙,顯出一張青白的死人臉。

  他說話時並無任何悲傷,仿佛死去的是只小貓小狗。

  有時人面對親族的生死,確實可以做到這麼平靜。

  王安不以為意。

  玄悲在旁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

  胖掌柜接過話頭道:「是哩,這個兒媳婦平時身體健壯得很,一頓得吃四碗糙米飯。

  昨晚搬東西關門時看她還好好的。

  結果第二天人就沒了。」

  他轉而看向陳六,指著陳六道:「陳六子,陳捕快當時也是驗過屍體的,屍體上一點皮外傷都沒有!」

  「屍體表面上看確實沒有外傷。

  看嘴唇、舌頭、眼底也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就是內里什麼樣,就不知道了……當時我要把屍體搬到衙門裡給專門的仵作驗屍,他家人說我侮辱他家兒媳婦的屍體……」陳六嘟嘟囔囔地說著。

  對上一次來驗屍時的遭遇還耿耿於懷。

  「你們還要檢查腸子肚子,那屍體送回來,還能有個全乎樣啊?」胖掌柜瞪著眼道。

  王安盯著胖掌柜父子的表情看了看。

  轉而向墨雲問道:「可有發現什麼?」

  墨雲鼻頭微動,猶豫著道:「屍體確實看不出什麼異常。」

  它隨即同王安附耳道:「此地有稍許陰氣聚集,確實很有可能是件涉及妖魔邪鬼的案子。」

  不叫胖掌柜父子聽到這段言語,亦是怕他們生出許多恐慌,反而不利於辦案。

  玄悲觀察著女屍,眼底浮現兩點金光。

  感應到王安的目光,他轉過臉來,向王安微微頜首,道:「貧僧的判斷與施主的同僚一樣。

  並不能看出這屍體的異常。」

  「閣下修有天眼通,竟也看不出?」王安注意到對方說的是『不能看出異常』,而非『屍體本身沒有異常』。

  墨雲與玄悲的回答,都說明屍體上仍有疑點。

  只是以二人的修為能力,尚不能看到本真。

  玄悲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道:「天眼通四重境界:看破迷障、看破皮膜、看破骨肉、照見性靈。

  貧僧只是剛剛完成第一重的修行。

  因而能看穿閣下同僚籠罩周身的『迷障』。見其本形。」

  胖掌柜聽王安等人說得雲裡霧裡,忍不住插言道:「幾位大人、大師,我家兒媳的屍首沒什麼問題吧?

  我家也沒什麼事兒吧?」

  「若真是沒有問題,怎麼會有三個客人在你家橫死?

  你說說他們死時的情形。」王安掃了胖掌柜一眼,屏退隨從及玄悲和尚,令胖掌柜兒子把女屍身上衣裳除盡,又細細檢查過一遍。

  體表各處確實沒有暗傷。

  胖掌柜不敢違抗王安這位凶神惡煞的『差人』,便在王安檢查女屍時,背過身去,與他說起三個行腳商人死時的情形。

  簡而言之。

  三人死狀與掌柜兒媳的死狀一模一樣。

  都是無徵兆、無聲息、體表無有任何異常傷痕。

  「都是住店時還好好的,睡一覺起來,命就沒了。」末了,胖掌柜還補充了一句。

  其轉過身來,兒子已經給兒媳重新穿好衣裳。

  王安擦了擦手,沉聲道:「既然如此,今晚我們會住在你家客棧里,便在這靈堂中打個地鋪就可以。

  我等早日查清真相,你們也可早日安心。

  儘快開店營業。」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胖掌柜不答應。

  只希望事情能早日解決,待過了頭七之後,把兒媳屍體一埋,這事便算是過去了。

  胖掌柜唉聲嘆氣,為王安、墨雲等人抱來被褥,就在停屍的屋裡草草鋪好。

  王安一行外加玄悲和尚當晚就住了進來。

  ……

  入夜。

  白霜結在南平府衙牆角的雜草上。

  月光一照,便是慘白的一層。

  府衙里值班的吏員、捕快躲在科房裡,並不曾按著吩咐出屋巡邏。

  府衙規矩是一回事。

  大家慣常是怎麼的,又是一回事。

  野貓在屋頂扯著嗓子嚎叫,驚起周圍群狗的吠叫聲。

  亦驚醒了值守供奉院的黃一行。

  他從打坐修行的狀態中回過神,渾濁的老眼裡閃過慍怒。

  自那日當面責問過胡瑞祥,反被胡瑞祥拿話頂了回來之後,黃一行即被胡瑞祥拿捏在手,變成了供奉院的坐堂供奉。

  將為供奉院坐堂三年。

  完全聽從府衙調遣。

  他嘆了口氣,從蒲團上站起身,在屋裡踱著步子。

  不一會兒出了屋門,院裡四下看了看,未見異常,又走出供奉院,往前面的院子走去。

  走進一個堆放雜物的院子。

  此間的多數屋子都黑洞洞的,但有一間裡面還亮著燈。

  昏黃的火光映在窗紙上。

  黃一行在院裡頓了頓,走到那亮燈的屋子近前,看到門旁還掛著一個標牌,上寫著『仵作房』三個字。

  仵作房每夜都有仵作輪值的。

  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鬼使神差地推門走了進去。

  正見一五十多歲的仵作趴在門後一張桌上睡去,還張大嘴打著鼾。

  黃一行並沒有叫醒這個仵作。

  拿眼隨便在屋裡掃了掃。

  立見有七八張木板床頭靠著對面的牆壁,一根鐵線懸在幾張床的上頭,其上掛了些鐵鉤、刀具、錐子等物什。

  有三具屍首就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沒有聲息。

  嗚——

  這時,一陣怪風不知從何處吹來。

  吹得燭火一陣搖晃。

  鐵線上掛著的那些工具也被吹得互相碰撞,叮噹作響。

  燭火搖曳里,房屋四壁到處皆是蹦跳的影子。

  一股寒意便在此時,猛然浮現於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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