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無言以對。
面對女子從來不是他擅長的,像是這種上了年紀女子,就更不是了。
甘姨繞著陳朝看了一圈,用手比了比,很是滿意地點頭道:「不錯不錯,和上次見面比較起來,又長高了些。」
面對這位早就已經名動天下的鎮守使大人,其餘人都顯得很謹慎,只有這位甘姨,就像是看自家後輩一樣。
陳朝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甘姨。
甘姨壓低聲音輕聲道:「現在怎麼樣了?那謝姑娘到手沒?」
陳朝板著臉,不想去談這件事,轉而說道:「甘姨,不介紹介紹這諸位道友?」
甘姨到底也是個人精,自然知道陳朝避而不談是為什麼,拋去一個眼神後,這才指著人群里最中央的那個紅袍女子說道:「這位就是咱們青月山的下一任山主了,離棠。」
陳朝看了離棠一眼,只覺得這位青月山新任山主,的確和畫像上一樣,風姿綽約,就是某些地方,太過尋常平坦了些。
「離棠見過鎮守使大人。」
那紅袍女子抱拳,有些英氣。
陳朝笑著回禮道:「離棠仙子果然是風采卓絕,不是一般女子。」
「那是掌律謝長玉,那邊那位是首席供奉徐清綾……」
甘姨一個個介紹過去,陳朝一一見禮。
不過除去離棠之外,其餘幾人,年紀都不小了,是中年模樣。
「鎮守使大人,上山吧。」
離棠看了一眼陳朝,讓開道路,要示意陳朝走在最前面。
陳朝擺手拒絕,「本官這次登山觀禮,是客人,哪裡有客人走在主人前面的道理,離棠仙子請。」
本來幾人都有些緊張,因為青月山屬於朝廷扶植的宗門,雖說現在已經是北地第一散修大宗,但畢竟陳朝卻是這鎮守使,又盛傳這位鎮守使大人手腕強硬,她們其實一直以來都有些擔憂,但如今陳朝這作派,反倒是讓她們都放心不少。
離棠看了一眼甘姨。
甘姨擺手笑道:「既然他這麼說了,就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早說了,咱們這位鎮守使大人,脾氣沒那麼差。」
離棠聽著甘姨這麼說,這才當先走了上去,不過腳步稍慢,之後陳朝和甘姨並肩而行,賀良跟在自家師父後面。
一眾人才開始登山。
登山途中,離棠率先開口,「這次想不到鎮守使大人真的親自前來,青月山真是蓬蓽生輝。」
陳朝笑道:「本官倒是好奇,為何本官才到山腳,諸位就都知道了。」
甘姨笑道:「鎮守使大人真當自己行走世間誰都認不出來嗎?那邊小鎮有青月山弟子,發現你之後,就已經上報了,一大早,我們可都在這邊等著了,吹了好久的冷風。」
陳朝啞然失笑,到了如今,出門的時候,他的確隨意許多,沒有想著如何隱藏身份,能認出來的就自然認出來了。
陳朝想了想,開口說道:「本來本官還在嶺南的時候,就已經知曉青月山的大典,只是那個時候事情太多,並不保證能夠趕來,所以才會那般回復,也是沒想到,將這些瑣事都處理完了之後,正好還在新柳州,正好青月山的大典還沒召開。」
甘姨笑道:「鎮守使大人所說的瑣事,是把紫葉洞那麼一座宗門一個人就滅了的事情?」
說起這個,走在前面的離棠腳步一頓,最後等著陳朝走到了自己身側,才緩慢繼續登山,也好在山道夠寬,能容得下三人同行。
陳朝注意到離棠的表現,苦笑道:「甘姨,再這麼說話,這位離棠仙子可回山都不知道怎麼回了。」
甘姨看了一眼離棠,張了張口,想說一句不必這麼拘謹,但想了想,還是作罷。
有些事情,她也是後知後覺,眼前的陳朝雖說隨口,但畢竟是鎮守使大人,要是真不當回事,絕對是有大問題的。
「紫葉洞是咎由自取,欺負到大梁的親家頭上了,我去討要東西,他們還想著怎麼殺我,那我只能把他們都殺了。」
陳朝語速緩慢,但聽得身後幾人都是心驚膽戰。
「不過在山水宗,我說了很多話,其實對青月山也適用,不過我看青月山這些年做事都極有分寸,應該是不必說了,不過今日之後,還是希望青月山和今日之前一樣,不要因為改了山規,就什麼都變了。」
陳朝雖說和甘姨熟悉,青月山也做了不少事情,但該說的話一定要說,要不然之後事情發生了,也很麻煩。
離棠點點頭,輕聲道:「鎮守使所說,離棠會記在心裡,不讓朝廷為難,不讓鎮守使大人為難。」
甘姨則是問道:「鎮守使大人對青月山如今改山規一事,有沒有意見?」
她還是比較直白,之前發請柬給陳朝,其實就是想著問問陳朝意見的。
陳朝搖搖頭,如今青月山是該招手門人不限男女了,這一點做得很對,只有女子的話,這座宗門未來,不會發展得足夠龐大的。
離棠忽然說道:「之前山上議事,一致認為這青月山以後要換個名字了,青月兩字,只有女修的時候還好,等到之後山上男女都有的時候,就有些偏頗了。只是不知道鎮守使大人可否賜名?」
陳朝搖頭道:「這是青月山的私事,我不想過問,離棠仙子自己定便是了。」
甘姨有些幽怨地看了陳朝一眼,「之前我聽說那馮柳在瀛洲建立朝露宗就是鎮守使大人取的名字,怎麼到了青月山,就厚此薄彼了?」
有些話,身為山主的離棠不好說,甘姨說就無妨。
陳朝有些無奈,雖說早知道馮柳會把這件事昭告天下,但他也沒有想到這麼快。
「那馮道友是自己取了好些名字,我不過幫著選了一個,你們倒好,空手套白狼啊?」
陳朝看了一眼甘姨,他也知道這青月山是打得什麼主意,還不是跟馮柳一個想法,有他取名,就更說明青月山和大梁,和他這位鎮守使密不可分,旁人想對付青月山,就要掂量掂量了。
所以看似是取名,其實裡面大有玄機。
陳朝想了想,倒也沒有拒絕,畢竟青月山對於北地妖患,是切切實實出了死力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他要是真不答應,也會寒了人心。
「那就改青為請吧,請月山,應當就沒有了之前的意思了?」
陳朝看了看離棠,笑著問道:「離棠仙子以為如何?」
離棠點點頭,拍板道:「那就改為請月山。」
這一點事情,她還是可以一言而決的,不用山上議事。
甘姨得寸進尺道:「要不然鎮守使大人等會兒再留下一幅墨寶?我們好做個牌匾。」
陳朝苦笑道:「甘姨,我不過一介武夫,那字哪裡是能看的?」
其實陳朝的字不是見不得人,只是取名可以,這再寫個牌匾,就有些過了。
難免以後這座宗門會仗著和自己的關係做些什麼出格的事情。
畢竟很多事情,即便是自己沒覺得怎麼樣,可在旁人眼中就不一樣了。
畢竟這個世上,許多人總會自作聰明。
甘姨倒也是個知道進退的人,知道陳朝這是推脫,也就不再堅持。
陳朝想了想,說道:「請月山之後,大可以和朝露宗接觸,看能不能結成同盟,反正以後不好說,至少在這三五十年裡,這件事對請月山,有益無害。」
三五十年後,朝露宗估摸著就要快速崛起,到時候朝露宗會不會做那種一騎絕塵之事,其實不好說。
畢竟兩座宗門,都是散修。
在某些方面,是有著直接競爭的利害在的。
離棠想了想,沒有立即給出答案說行或是不行,只是說要商議一番,最後會給鎮守使大人一個結果。
陳朝搖了搖頭,看向這位新任女子山主,認真道:「離山主,你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請月山是請月山自己的請月山,朝廷過去幫過請月山,以後也會能幫就幫,但這不意味著,從此請月山就要仰朝廷的鼻息做事,本官要求的,是同道,不是請月山依附朝廷,什麼事情,都朝廷說了算。這樣一來,對請月山來說,是好事?再換句話說,這樣一來,離山主和諸多山中修士心中,沒有疙瘩?寄人籬下,自己的地盤自己都說了不算,那修道有什麼意思,不跟做狗一樣?」
陳朝這番話說得很直白,雖說現在方外的確有不少宗門可能就願意做大梁的狗,但大梁的確是沒有養狗的意思,養狗是最不保險的,一旦大梁衰敗,這些所謂的狗,就很有可能反咬大梁一口。
大梁做的是天下共主,但也想要天下心悅誠服。
而並非天下畏懼大梁,戰戰兢兢而活。
聽著這話,離棠終於鬆了一口氣,之前的一切擔心,此刻都煙消雲散,她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鎮守使大人這話,離棠記在心裡了。」
陳朝打趣道:「如今這離棠仙子笑起來,才真像是一朵海棠花。」
離棠臉有些紅。
甘姨連忙說道:「鎮守使大人有了心儀的女子,可就不能拈花惹草了啊。這處處留情,可不是什麼好男兒。」
陳朝無奈,不過隨口一說,也多虧這甘姨能想這麼多。
離棠只是以眼角餘光看了看身側的這個年輕男子,神色復歸尋常,其實對於陳朝,不僅是山上,而是整個方外的女子,其實對於這位在數年間崛起的年輕武夫都很是好奇,平日間無聊時,都會談及這位年輕鎮守使。
不過說到後面,往往會有兩句話結尾。
可惜是武夫。
幸好是武夫。
都是一個意思,若陳朝不是武夫,如今只怕方外不知道有多少被外人稱為仙子的女子,都會對這位鎮守使大人心心念念,魂不守舍。
可這樣的人,是武夫,更是大梁的武夫,對於方外的那些女子來說,就都是遺憾了。
要不然運氣好些,結為道侶,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要艷羨。
到了山上,會場那邊已經布置妥當,陳朝則是隨離棠等人來到觀禮台那邊的高樓上,憑欄而望。
陸續有修士到場間。
除去甘姨和離棠之外,其餘請月山說得上話的大人物都到了那觀禮台上。
那位掌律謝長玉主持今日大典。
……
……
修士們已經到齊,有請柬的眾人落座,沒有請柬的修士,前來觀禮就只能在後面的一片廣場上,他們不僅觀禮,更是等著之後請月山改山規後,就要看看能否進入請月山當個供奉也好,尋常弟子也好。
都好。
請月山這一山女修,對於這些修士來說,都是很有些誘惑的。
隨著鐘聲響起三次,大典正式開始。
那位掌律來到場間,先說了些感謝諸位道友來到請月山之類的客套話,然後就宣布了兩件事情。
頭一件是青月山即日起改名請月山。
第二件事,是請月山從今以後,開始招收男性修士,待遇和女修相同。
第二件事在大家的意料之中,頭一件事反倒是諸多修士之前沒有聽說,不過如今一想,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人群里。
徐印等人正在找尋那一襲紅袍。
徐印的視線一直在周遭遊走,雖說看到了不少姿色不錯的女修,但還是想要看看那離棠仙子,但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正想從懷裡拿出那本冊子過過眼癮,但伸手一掏卻落空了,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之前那冊子就已經給了陳朝,嘆了口氣,很是遺憾。
左木打趣道:「徐道友,反正等會兒那離棠仙子就要出現,何必急於一時?」
徐印嘀咕道:「你懂個屁,這會兒要是看到了,就比別人多看好幾眼,這都是賺的,你知不知道啊?」
左木無言以對。
李青衫忽然說道:「在那座高樓上。」
「哪兒?」
徐印反應過來,抬頭看去,卻沒先看到那一襲紅袍,反倒是先看到了那邊的一襲黑衫。
「那不是陳令嗎?!」
徐印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他娘的,這傢伙站在了離棠仙子身邊?這傢伙怎麼辦到的!」
這會兒徐印心裡只有嫉妒,赤裸裸的嫉妒,這狗東西,居然能站在離棠仙子身側,這他娘的是天大的福分啊!
海慶也悶聲道:「是啊,怎麼陳道友能在那邊,有這關係也不早說,帶著我們去看看也好啊。」
吳意皺了皺眉,搖頭道:「不對。」
「什麼不對?」
徐印下意識問道。
吳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說道:「這前來的觀禮的人,有一個能站在那離棠仙子身側嗎?你這腦子白長了?」
「難道……」
李青衫反應過來,苦笑道:「看來就是那位了。」
韓蟬握了握了腰間的刀柄,「是鎮守使大人!」
李青衫看向韓蟬,笑了起來,「看起來咱們都得去北境了。」
韓蟬倒是不以為意,自己說出去的話,不管是不是在酒桌上,都是作數的,她只是有些憤憤道:「就是覺得可惜,他一開始就告訴我們自己的身份,那頓酒就喝得更有意思了,結果喝完了我們都不知道跟誰喝的,真是過分!」
吳意點了點頭,「不過這位鎮守使大人,還是真沒什麼架子啊。跟傳說中一點都不一樣!」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徐印仰天大笑,「啊哈哈,老子賺了啊,老子不僅跟他一起走了一段路,還曾跟他睡在一間房裡,最後他還背過老子!」
海慶沉默不語,只是看向徐印的眼神里,嫉妒,除去嫉妒之外,就是想殺人。
這好事情,怎麼沒落到老子身上!
李青衫看了一眼左木,兩人眼神交匯,然後默默點頭。
有這樣的鎮守使,那他們死在北境,也沒什麼值得不值得的了。
而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反應的黃瑩只是看著那個黑袍年輕人,想著那夜的交集,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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