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看著那條海船出海,然後神遊萬里。
這一趟離開神都,最開始是去三溪府解決南方鍊氣士一脈,之後便趕赴北境,在北境跟邊軍一起經歷了一場和妖族的戰爭。戰爭結束之後,他也根本沒有返回神都,而是繼續南下,到痴心觀殺了那位歸來的無恙真人,之後馬不停蹄的趕往嶺南,最後到了這裡。
這一路的艱辛,其實很難用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畢竟光是生死,這就經歷了不止一次。
此刻的陳朝,坐在礁石上,臉上有著深深的疲倦。
他又不是石頭做的,做的事情多了之後,總是會有些力不從心,也會有些疲倦,這是人之常情。
吹著海風,陳朝打定主意要在處理完瀛洲這邊的事物之後,就返回神都,別的不說,總要好好睡上一覺,再去……繼續處理那些麻煩事情。
天生的勞碌命?
陳朝自嘲一笑,很多時候其實都在想,如今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自己想做的,但實際上每次答案都很微妙,若是從自己本心出發,自然不願意,但真是沒這個本事也就算了,有這個本事,卻看著這些不去做,其實良心難安。
如今的陳朝,早就不是在碰到那個叫謝瑩的小丫頭之前的陳朝了。
僅此數年,心境已經天翻地覆,但好在少年氣仍舊還在,不過更穩重了些。
陳朝眯起眼。
身側一縷海風吹過,漸漸匯聚成一道人影,是個赤腳的白衣少女,她坐在一塊更低的礁石上,兩隻腳放入海水裡,有些不大的海魚游來,在她的玉足兩側遊動。
陳朝瞥了一眼,眼前的白衣少女,還真是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瞧見陳朝的目光落下,白衣少女微笑問道:「小陳,我跟你喜歡的那姑娘比,哪個更好看。」
陳朝收回目光,遠眺海面,平靜道:「自然是她。」
白衣少女嘖嘖道:「客觀評價?」
陳朝笑道:「不好說。」
這個說法,倒是兩邊都不得罪,不過這也就是謝南渡不在這裡,要是她在,那陳朝可就不管這白衣少女怎麼想了,就要說那可真是太客觀了。
不過真要比起來,其實這白衣少女和謝南渡,算是各有千秋,很難說誰更好看。
「不過你怎麼還沒變化,真不長大了?」
陳朝有些狐疑,雖說知曉修士到了某個境界,就會駐顏,但這容貌是在踏入某個境界的瞬間定下的,陳朝倒是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女在這個年紀,便已經境界極高了。
白衣少女翻了個白眼,「我們那會兒,修行流派里,有煉丹極為在行的修士,煉製幾爐駐顏丹,煉製點返老還童丹算個什麼事兒?你得虧沒生在那個時候,要不然看見的女修,一個個看著好看,說不定都是幾百歲的老太婆。」
陳朝笑著說道:「那你也是這般?」
白衣少女白了陳朝一眼,懶得跟他在這件事上多扯,而是轉而問道:「從南邊跑到這裡來,是想見一見你那脾氣很臭的叔叔?」
陳朝點頭道:「正是。」
不兜圈子,有什麼說什麼,當時大梁皇帝和自己分別,明顯是要去某個地方給自己找場子的,只是他只有一人,陳朝怎麼都覺得不放心,可當時攔不住,一是境界不夠,第二個還是知道的太少了。
白衣少女沒好氣地說道:「陳澈壞了我大事,事情鬧大了,自己也都交代在那邊了。」
陳朝微笑不語。
白衣少女沒看到陳朝如同自己意料之中的那般,有些泄氣道:「怎麼,你小子這麼不好騙?」
陳朝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啊?」
白衣少女嘁了一聲,才說道:「陳澈為了替你找回場子,去海那邊的一座叫秋令山的地方走了一趟,殺了些人,就連那位山主,也殺了。真是事情鬧的很大,現在那邊對陳澈,早就恨的牙痒痒了。」
陳朝微微蹙眉,記住那秋令山三個字。
想了想,陳朝問道:「海那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白衣少女看了陳朝一眼,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告訴陳朝這些東西,但思考片刻之後,還是說道:「那邊有一片海島,地方不算太大,也不算小,算是有大梁一半疆域吧。你們這千年以來,從忘憂境跨過的修士,大多都選擇渡海去了那邊,那幫人在那邊修行,建立了些宗門,在想著怎麼追求長生。」
陳朝皺眉道:「人數有多少?」
白衣少女說道:「不算少,但也不都是扶雲境,有些修士在那邊誕下子嗣,以為爹娘都是天賦異稟之輩,誕下的後人肯定修行天賦無與倫比,但結果卻不是這樣,總體來說,那邊的扶雲修士到底有多少,還是得看你們這邊有多少人過去。」
陳朝還沒開口,白衣少女自顧自說道:「別擔心他們會不會渡海歸來,像是無恙這樣的傢伙,畢竟只是少數,那幫人刻苦修行,只為了長生,對你們這些所謂的天下大勢,沒有半點興趣。況且陳澈殺了一通之後,那邊已經嚴令再有修士渡海歸來了,當然,作為交換,陳澈短時間也不能再回來了。」
「短時間?」
陳朝敏銳覺察到了這裡面最關鍵的三個字。
白衣少女不屑道:「陳澈跟他們那幫人又不一樣,這規矩嘛,這會兒是沒辦法要遵守,等到了某個時候,說不管也就不管了。」
「對了,這千年來的修行有問題,那邊的修士,大部分比一般的忘憂盡頭強不了多少,等你踏入那個境界,自然可以一拳一個。誰叫你學的是我教的白霧。」
白衣少女雙腳不停在海水裡攪動,好像有些無所謂。
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像有不少都算是不錯的苗子,就算是放在我們那會兒,都不差了。可以混個什麼二等聖子之類的稱號。」
「二等聖子?那你估摸著也是個什麼三等聖女了?」
陳朝看著白衣少女,有許多事情,他實在是找不到什麼知曉的途徑,也就眼前的白衣少女能夠告知一些。
「別想著套我的話,能告訴你的我都會告訴你,不能告訴你的,你就得捫心自問,自己到底是不是有資格知曉。」
白衣少女笑眯眯道:「不過有些事情還是可以說說的,比如你一直想知道的,武道一途,這一千年的修行之路的確是殘缺的,放在千年之前,武夫和劍修並列,都是這世上最難纏的修士,因為武夫不僅打熬體魄,還能修行道法,我這麼說你能想像嗎?一個武夫,體魄可以任由一些修士的道法侵蝕,而還能動不動引動天地大勢對敵,可不可怕?」
「不過有利有弊吧,當初想要成為武夫,可不僅是要吃得苦,其實對體質要求很高,那種東西,類似於生下來沒有,就真的沒有,哪裡像是現在這樣,遍地開花。」
白衣少女輕聲道:「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好奇,為什麼自己的修行資質那麼差,無法成為修士,反而是在成為武夫之後,在武道上走得極快?」
陳朝點頭,其實這一點他一直都在想,卻始終都沒想明白,他一個別的都無法修行的傢伙,甚至只能退而求其次成為武夫,可為何在成為武夫之後,境界竟然……一日千里。
「運氣好,算你有大機緣,你這樣的武夫,要是沒有那白霧,只憑著這一千年來的武道修行路子往前,你這輩子撐死了也就是個忘憂,而且一定會耗費至少一甲子光陰,才能險之又險的踏足忘憂,至於戰力,換句話說,同樣是忘憂的時候,陳澈給你一拳,你不得吐半碗血啊?」
「有了白霧,你的路子其實從一開始來說,就跟千年前的武道路子沒啥區別了,而且從這裡看,你小子其實很適合當初的那種修行法子,算是天造地設一對,換句話說,你小子放在我們那會兒,就真是個天才了,大概會被稱為武道胚子,會被一群宗門爭搶,勉強可以躋身一等聖子行列?」
陳朝好奇道:「勉強躋身一等?」
白衣少女皺眉道:「非得說你是武神之姿嗎?!」
陳朝哈哈大笑。
白衣少女瞥了陳朝一眼,繼續說道:「你們如今的修行起源於千年前,但實際上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缺失很多東西,所以海外這些傢伙,在遇到我們那會兒的強者,大概就……」
白衣少女伸出白皙的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個手勢,「就這麼強。」
陳朝說道:「可我到了如今,將那白霧煉化後,走了一條新路。」
白衣少女譏諷道:「你的行為,大概是就像是看到一座金山,明明可以走進去隨便拿東西,卻偏偏就是看了幾眼,非說要靠自己的本事去掙錢,傻不傻?」
陳朝一笑置之。
「不過你小子,要是真能再掙出這麼座金山來,大概會成為武道之上,第二個有望稱尊做祖的人物。」
依著白衣少女來看,武道之上,最了不起的人物,當然是當初開創這一條修行之路的武道祖師,第二個只能算半個,就是這一千年來,開闢了這條道路的半祖。
要是陳朝能在這位半祖的路上續上這條路,並且拔高到可以比肩那位武道祖師的地步,大概可以被稱為新祖。
可以和那位武道祖師,日月並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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