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袁山真身撞飛出去之後,大梁皇帝沒有去做那等痛打落水狗的舉動,而是招了招手,平靜道:「朕教你用刀。」
隨著這句話說出,陳朝腰間雲泥瞬間離鞘而出,落入大梁皇帝手中,大梁皇帝屈指彈在刀身上,然後有些滿意道:「是柄好刀。」
這柄雲泥便是他拿出千年寒石重新鑄造的。
世人很少知道,這位當世武夫第一人,其實也是一位用刀行家。
實在是因為到了大梁皇帝這個境界的武夫,早就可以已經不藉助所有外物而光憑自身,便足以讓世間修士膽寒,所以大梁皇帝這些年從未在世人面前展露過自己在用刀上的造詣,就連當初在懸嶺郡遭遇方外修士的截殺,這位皇帝陛下也只是隨手奪了一柄飛劍應敵,而並非提刀。
但實際上年輕時候,大梁皇帝最開始練的就是刀,他在用刀之上的天賦,只怕當世沒有幾人能及得上。
如今時隔多年再次提刀,大梁皇帝面無表情,其實也是刻意為之,面對袁山這樣的大妖,他根本無需提刀,之所以提刀,正如他所說的那般,那就是教陳朝用刀。
陳朝正色起來,不肯錯過之後的任何景象。
遠處。
袁山的大妖真身停下腳步,咆哮著再次朝著大梁皇帝衝來。
大梁皇帝輕輕在雪地上拖過一條細長痕跡,然後一刀斬出,磅礴刀氣在刀尖炸開,地面轟隆一聲巨響,地面瞬間裂開一道口子,朝著遠處蔓延而去。
好似天地之間,有一條璀璨白線拉拽而出,要將這天地分為兩半。
這一刀的景象,只怕早就已經不輸世間所有的劍仙手段。
郁希夷震驚開口,「陛下何故如此霸道啊?」
年輕僧人只是看著大梁皇帝的背影,笑了笑。
陳朝更是心神搖曳,同樣用刀,在這一刀里,他早就感受到了那種大梁皇帝故意給他去看的各種玄妙手段。
如何運轉氣機,刀氣如何流動,如何在某點蓄勢。
在其他人看來,這是無比霸道的一刀,但在陳朝看來,這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一場教導。
大梁皇帝不只是要殺了袁山,更是要以此一戰,將自己的武道修為完完本本地讓陳朝看清楚。
天地之間,雷聲滾滾,刀光不絕,大梁皇帝朝著天幕走去,期間每次出刀,便都能讓袁山身上多出一道傷痕。
只是數刀之後,袁山的大妖真身,此刻便已經顯得殘破不堪了,無數傷口有著鮮血流出,浸染雪地,看著無比悽慘。
他堂堂一個大妖中的佼佼者,如今卻成了活靶子,這讓袁山怒到了極致,但他面前卻不是什麼尋常修士,而是那位能和妖帝大戰而不落敗的至強者,因此他此刻並沒有太多辦法。
只是被動挨打。
羞辱之意十足。
大梁皇帝單手持刀,平靜道:「劍修所謂殺力無雙,其實依著朕看來,不過也是誇大其詞,天下劍修,可有任何一人,能在朕面前說能取了朕的性命?」
本來說起前半句,郁希夷便皺了皺眉,但聽完這句話,這位劍宗天才也只是無奈扯了扯嘴角,他娘的,不是劍修殺力名不副實,陛下您有沒有想過或許是因為您太可怕,走得太遠?
大梁皇帝輕描淡寫抬起手臂,然後緩慢一刀壓下,一條長達數百丈的刀罡緩慢落下。
天地之間的一切桎梏,仿佛在這一刀之前,都要頃刻間被斬開。
在這一刀之下,似乎沒有人能攔下。
袁山避無可避,此刻只能硬抗,雙手舉在胸前,迸發出滔天妖氣,想要攔下這驚世駭俗的一刀!
但刀罡未至,巨大的威壓,早就讓袁山站立不穩,一隻腳已經跪了下去。
他咬了咬牙,面目猙獰,想要再次站起身,但卻並沒有成功,反倒是第二隻腳也跪了下去。
在君王面前,世間所有都是臣民,讓你跪下,你便只能跪下。
大梁皇帝的一刀終於斬下。
那道橫絕天地的刀罡,在天地之間,如同一座無與倫比的巨大山嶽,要將這世間分開。
袁山怒喝一聲,體內的妖氣在此刻都盡數調動,最後傾注到雙手之間,然後猛然朝著上空而去。
轟隆隆的聲音不斷響起。
四周不斷炸開,無數風雪被激起,遮擋所有人的視線。
等到之後天地一片平靜之後,袁山被打得復歸人形,躺在一個大坑裡,奄奄一息,鮮血不斷流淌。
一場遠遠算不上勢均力敵的大戰,仿佛在此刻就要落下帷幕。
但與此同時,大梁皇帝已經抬頭看向不遠處,四周早有無數道黑雲匯聚,妖族大妖,只怕在此刻已經來了數位。
四周到處都是妖雲。
「陛下既然功參造化,何必如此不死不休,袁山雖說出手,也是一時心急,陛下這樣的人族共主,何必和他一般見識?」
風雪裡,有大妖開口,想要讓大梁皇帝放過袁山一馬。
像是袁山這樣有望踏足忘憂盡頭的存在,實際上在妖族,也不算多,若是當真死在這裡,那便是妖族極大的損失。
「朕如果非要殺他不可呢?」
大梁皇帝看著那緩慢爬起來的袁山,平靜不已,只是緩慢朝著他走了過去。
「若是陛下非得如此,我等也只好出手看看能不能留下陛下了,陛下需要知曉,我主尚在不遠處。」
風雪裡的大妖聲音傳來,有些冷。
大梁皇帝已經來到袁山身前,淡然道:「無非是再打一場罷了,朕有何懼?」
來到袁山身前,大梁皇帝一雙眸子盯著眼前這位大妖,「不是朕要以境界欺你,你是袁靈的叔叔,朕是那小子的叔叔,孩子之間的事情,朕可以不管,但你既然要出手,朕便只好殺了你,要不然那孩子還覺得,天底下就別人有叔叔。」
袁山愕然,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會等來這麼一個離譜的答案。
……
……
一顆人頭落下,然後被大梁皇帝隨意一腳踢開,之後大梁皇帝對著遠處的妖雲遞出一刀,驚動無數大妖退後數十丈。
大梁皇帝鬆開已經轉為雪白刀柄的雲泥,雲泥便掠回陳朝刀鞘。
陳朝握住刀柄,便感覺有些異樣。
大梁皇帝負手而立,看向風雪中,「沒有膽量就別放狠話,真想要欄下朕,就來試試,看看最後有幾個人能活著離開?」
一片寂靜。
眼睜睜看著大梁皇帝斬殺袁山的大妖們,聽著這話,都紛紛沉默,沒有一個人願意在此刻率先出手,眼前這位大梁皇帝一眼看去就知曉已經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境界,在那個境界前,他們這些尋常忘憂,只怕想要將他留下,只有一個辦法。
那就是用人命去堆。
死他幾個人,大概也就有可能讓這位皇帝陛下留下了。
但是這話說得尋常,死他幾個人,誰又願意成為那死的幾個人之一?
他們只是也覺得憤怒,若是妖域裡的那幾位常年閉關的前輩若是肯站出來,他們早就一擁而上,將這位人族君主打殺在妖域了。
但此刻即便那些前輩不曾出關,可陛下呢?
陛下又在幹什麼?!
大梁皇帝轉過身,掃視一周,最後卻沒有落在陳朝身上,而是看向那個黑衣年輕僧人。
恍惚間,他想起了那位故人。
……
……
斡難河畔,那不遠萬里而來的一劍,已經落下。
妖帝神情淡然,看向這柄尋常飛劍,但依舊並不是太過輕視,畢竟這柄飛劍的主人,是那位用劍的。
妖帝看著那朝著自己而來的尋常飛劍,說不上嚴陣以待,只是有些見獵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