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湖畔書生

  一隻木鳥破開雲海,從天而降,落在書院的那座湖畔小院,柳葉看到木鳥落下,趕緊起身去取出木鳥里的信。

  謝南渡攤開信,看完之後,沉思片刻,便開始回信,這一次的開頭沒有去問那些事情,而是詢問起來天青縣的烤紅薯,他會不會做。

  很快一封信寫完,等著墨跡干去,便裝入信封,而後交給婢女柳葉。

  柳葉接過信,很快找了地方寄出,只是回來的時候,她卻得知了好些消息。

  等到再次回到院中,柳葉有些激動地喊道:「小姐,有好消息。」

  謝南渡坐在窗前,看著湖畔,湖水此刻被風吹動,盪開漣漪,看著便讓人心靜,此刻聽著自己的小婢女大喊小叫,也沒生氣,只是皺了皺眉問道:「什麼消息?」

  柳葉趕緊把自己聽到的都說了一通,激動道:「好些夫子都想收小姐做親傳弟子,現在就等小姐你自己做決定了。」

  她還順便將那些夫子的名字都說了一遍,那些名字,在書院裡,全部都赫赫有名。

  其實不僅是在書院,即便是在整個大梁朝,這些書院裡的夫子,也都是一等一的大儒,他們或許在大梁朝沒有一官半職,但是在這大梁朝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官員,是出自他們門下。

  謝南渡搖了搖頭,說道:「並非是我心儀之師。」

  柳葉原本還極為興奮,卻很快被一盆冷水澆下,再也興奮不起來了。

  「小姐有想要拜師的夫子嗎?」

  柳葉說道:「想來只要小姐願意,書院裡的夫子們,都很樂意小姐拜入門下的。」

  謝氏的這位少女是天才的事情,院長大人已經用行動證明過一次了,夫子們這些日子憑著自己的眼睛,又看到一次,如今他們,自然都想收這個少女入門。

  雖說不知道這少女的上限在何處,但他們很清楚,這少女的下限,低不到什麼地方去。

  謝南渡沒回到婢女柳葉的話,只是看向湖畔,那裡又起風了。

  ……

  ……

  隊伍一路北上,很快便越過渭水,囚車還是一如既往的顛簸,陳朝整日都昏昏欲睡,不是他不想醒過來,只是每次要是表現得清醒,那個叫做翁泉的傢伙,就要喋喋不休。

  他實在是受不了。

  只有每次那隻木鳥出現的時候,陳朝才會短暫的來了些精神。

  睜開眼睛,把信攤開,快速的看了幾眼,不過他很快便皺起眉頭,對信上的內容有些不解。

  什麼叫做天青縣的烤紅薯他會不會做,這有什麼會不會的?

  雖然是這般去想,但他還是耐著性子看完了那封信,然後開始回信。

  「神都局勢如何?之前鬧起的動靜,怕是還不能停,我馬上就要到神都了,我可不想死在那個陰暗的牢房裡,你問我身世,抱歉,這個真的還不能告訴你。」

  「你在神都幫我的忙,我記在心裡,以後有機會我肯定會報答你,不過事情太大,如果你要被牽扯進去,請你早些抽身而退……我聽說那間書院在南湖之畔,你如今已經是書院的學子,這真是極好的事情,不過我聽說在書院,做院長的弟子,才是真正了不起的事情,想來你這麼了不起,肯定也能如此?不過要是沒能成,我定然也不會嘲笑你的,畢竟咱們現在是朋友……」

  信由木鳥帶走,陳朝仰頭看著天空,有些恍惚失神。

  片刻後,他決定主動找那個話多的男人說說話,「書院是什麼樣子的?」

  翁泉一怔,皺眉道:「你不知道書院?」

  陳朝眼看他要起勢,趕緊開口道:「我沒去過神都,我沒看見過書院。」

  翁泉嘿嘿笑道:「我也只去過一次,是在左衛里辦差的時候,那座書院坐落在南湖之畔,占地極大,學子嘛,只怕每年都有千餘人。」

  千餘人說起來多,但一想到這是整個大梁朝整個國境之下,也就只有千餘人,便怎麼都不算多了。

  「院長呢,有幾個弟子?」

  陳朝懶得聽那些自己不感興趣的,單刀直入問了一個最直接的問題。

  翁泉皺眉道:「怎麼的,你還想做院長大人的弟子?即便你不是欽犯,又不是讀書人,院長怎麼會收你為徒?你要知道……」

  「好了好了,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就只是回答我的話就好,別在這裡扯這些……」

  陳朝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早知道他就不問了。

  翁泉幽怨的看了陳朝一眼,倒也沒有繼續廢話,而是切入主題道:「院長大人曾言要效仿聖人事跡,那位儒教先賢聖人號稱弟子三千,有七十二個閒人,也不知道,閒人還有啥用……」

  陳朝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是七十二賢人。」

  「是閒人嘛。」

  「算了,你繼續說。」

  翁泉又看了陳朝一眼,有些不滿,但還是繼續說道:「院長大人覺得自己沒那麼多精力,三千門徒就不收了,只準備收七十二個弟子,如今好像已經收了七十一個了。」

  陳朝問道:「也就是說,只剩下最後一個名額了?」

  翁泉點點頭,感慨道:「都說這最後一個是最重要的,要不然院長大人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不去收那最後一個弟子,估摸著是想要找個絕世天才,好好栽培。」

  陳朝若有所思。

  「你不會覺得你能得那位院長垂青吧?」

  宋斂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到了這邊,之前陳朝和翁泉的對話,他好似也都聽去了。

  陳朝嘟囔道:「我覺得還是有機會的。」

  宋斂也不反駁,只是說道:「那位院長若是看上你,你這樁事情,當然也就不叫事情了,可問題是,可能嗎?」

  陳朝沒說話,只是思緒紛飛。

  ……

  ……

  「要是沒成,我是不會嘲笑你的……」

  謝南渡看著紙上這歪七扭八的字,想著那個少年在寫信之時憋著笑的樣子,便覺得有些生氣,自己寫信去問他要做些什麼,結果這傢伙居然在嘲笑自己。

  她一生氣,就連湖畔吹來的風將風鈴吹動都沒去管,更不覺得那聲音悅耳。

  婢女柳葉站在遠處,看著自家小姐這個樣子,也在猜想那寫信的到底是誰,竟然能讓一向淡然平靜的小姐罕見的變成這個樣子。

  她雖然也想知道信上的內容,但卻不敢湊過去看,作為謝氏的婢女,她從小便受過很嚴苛的訓導,知道即便和主子的關係再好,也不能不講規矩,要不然,下場會很慘。

  平復心情之後,寫信一封寄出,謝南渡站起身來,要出去走走。

  「小姐,下雨了,要打傘。」

  今日神都有些小雨,想來是春天馬上要過去,馬上就要進入初夏,湖畔的那些柳樹枝條柳葉顏色漸深,此刻有不少學子走在湖畔的石板上,緩慢而行,到底還是在賞景。

  油紙傘將謝南渡遮的嚴實,出門的時候也沒有旁人知曉,故而這一路行來,也沒人注意到這個穿著一身尋常的灰色長衫的少女,婢女柳葉舉著傘,輕聲道:「小姐,本來也該多出來走走,整天在院中讀書,我都替小姐悶得慌,這湖畔風景這麼好,小姐早就該出來多看看。」

  謝南渡沒說話,只是看著遠處有條通往湖心小亭的小道,此時此刻,只有一個面容寬厚的書生,冒雨站在道旁,而那條小道上,並無任何學子。

  她起了去湖心小亭的心思,於是便來到小道旁。

  書生看向謝南渡,確定這個少女要去湖心,便帶著歉意說道:「我家先生正在湖心和好友飲茶手談,這位姑娘,若非一定要去湖心小亭,可否等半日後再來?」

  之前想要去湖心的學子,大概就是這麼被他勸走的。

  只是這書院之中,有不少的達官貴人之後,也不知道這書生是用了什麼法子,才讓那些人都心甘情願的離去。

  謝南渡停下腳步,聽著書生的話,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後,她搖頭道:「我不去湖心,就在那條小道上看看湖面景象。」

  書生想了想,點頭笑道:「既然姑娘堅持,那便可以,不過還請姑娘獨行。」

  只是片刻,書生便想起了之前的故事,知曉這少女身份,心想既然有這緣分,那還能說些什麼?

  於是他便不再阻攔。

  柳葉抬起頭,正想問問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可還沒等她說話,謝南渡便搖了搖頭,伸手拿過油紙傘,她說道:「你回去吧。」

  柳葉不敢反對,只能應下。

  不過她還是很擔心的看著已經朝著湖心而去的謝南渡,看著自家小姐背影,她滿臉擔憂。

  小姐身份不尋常,要是在這裡出了什麼事情,那可如何是好?

  書生看出了她的擔憂,微笑道:「不必擔心,有我在此處。」

  書生看似普通,但好似真有些特別的地方,總之是他一說話,便讓人覺得莫名的安心。

  柳葉稍微心安了些,但還是忍不住說道:「我家小姐可不能出事。」

  書生仍舊微笑道:「在書院,她又怎麼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