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良只當師父說要和師兄問拳只是簡單切磋,卻沒想過,真開始之後,自家師父是一點不留手,壓制境界到苦海之後,實打實將於清風這位苦海巔峰的武夫揍了一頓,一頓拳腳,殘影重重,讓人應接不暇。
於清風作為當事人,本來一開始還覺得自家師父壓制境界,不是沒法打,畢竟他雖說嘴花花,但在武道上,仍舊是用功極多,可真當交上手了,他這才發現,原來這世上,苦海和苦海之分,竟然差距如此巨大。
他只是勉力扛了十幾拳,之後便是招架都費力,半刻鐘之後,陳朝一拳,給於清風打飛,撞在一棵大樹樹幹上,讓那棵大樹搖晃不已,落葉極多。
陳朝接住一片落葉,眯起眼笑道:「於清風,還當自己是天才嗎?」
於清風跌坐在地,半響才爬起身來,一臉諂媚,「師父您老說的啥話,就算弟子是天才,可天才兩字,不才是見您老人家的門檻嗎?」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陳朝點點頭,還未言語,郁希夷就嫌棄地轉過頭去,陳朝這傢伙,也不知道教些什麼玩意,讓好好的孩子,都成了這個鬼樣子。
不過轉念一想,陳朝那傢伙,也不算是什麼好人,這種門風,說一脈相承也沒問題。
不過他正想著這些事情,便對上了某個少女的「兇狠」眼神。
郁希夷心虛地開口尬笑道:「小安,這些日子,長高不少啊。」
蔣小安卻是一點不給自己這便宜師父面子,張口就罵,「郁希夷,你是不是一點想不起我了?回不來,你不能寫封信嗎?!」
天底下,能對自家師父這麼稱呼的,估摸著沒幾位吧?能對郁希夷這麼的晚輩,更是只有這一個了。
郁希夷心虛沒底氣,支支吾吾,「那不是……那邊……你知道的……不容易。」
實際上這位大劍仙,根本就沒有想過寫信這檔子事情,在那邊動不動出劍殺妖他在行,讓他給人報個平安,寫封信,跟要他老命一樣。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輩子找了這麼個關門弟子之後,是打也捨不得打,罵也捨不得罵,堂堂一個已經越過忘憂的大劍仙,在小丫頭面前,硬是腰杆子硬不起來。
蔣小安嘟嘟囔囔說了一堆,最後說到激動的時候,雙眼通紅,那眼淚就在眼窩子打轉,這讓郁希夷急的抓耳撓腮。
「郁希夷……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死在北邊嗎!」
蔣小安淚流滿面,郁希夷則是求助於陳朝,陳朝給了個自己解決的眼神。
別說他不想幫,就算他想幫,他也得有這個能力才是啊。
不過比起來郁希夷,陳朝的確幸運太多,寧青念走過來之後,只是微笑問道:「師父,師娘呢?」
陳朝伸手揉了揉自己這個關門弟子的腦袋,心中不免感慨一聲,這他娘的都是關門弟子,可老子這一個弟子,可比你郁希夷的強得多了。
你瞧瞧,多省心!
「大戰結束,北境那邊的將軍們要來神都參加朝會,接受朝廷封賞,她自然要和大軍一道,要晚些。」
陳朝笑著開口,「至於為師,總要早些回來,看看你們。」
三個弟子,之前自己離開神都的時候,有謝南渡照看,後來謝南渡也走了,便還有宋斂,再之後,宋斂都不在神都,其實陳朝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賀良撓撓頭,笑道:「師父,您不在的時候,太子妃娘娘常常派人來看我們。」
陳朝點點頭,自己的弟弟,到底還是娶了個很好的妻子,陳朝相信,她能和姨娘一樣,將後宮管好很多很多年。
然後陳朝拍了拍賀良的肩膀,微笑道:「小賀,底子打得不錯。」
光論修行天賦,賀良比於清風要差一些,但真要說腳踏實地,十個於清風都比不上一個賀良。
這一拍,陳朝就知道,賀良每日練拳的次數,以及打熬身軀的頻繁程度,比起來自己當年,那都是有過之而不及。
賀良說道:「也做不了別的,就只能老老實實地練拳修行,等著師父回來了。」
陳朝點點頭,還沒說話,於清風終於艱難地揉著腰走過來,「師父,有一說一,小賀練功很是認真,這每天天不亮可就起來了,有時候睡覺前都還要打兩趟拳呢,我這做師兄的,看著都佩服。」
陳朝問道:「那你呢?一天練拳幾趟?幾日打熬一次身軀?」
問是這麼問,但實際上早在陳朝剛才和於清風一搭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於清風不是不刻苦,實際上每日練拳也沒有落下,只是並沒有那麼能吃苦而已。
陳朝沉聲道:「小於,要記住,有天賦是好事,但不能趴在天賦上吃天賦,每日練拳,若不到極致,以後某日倒在某個門檻前,也不要埋怨為何自己無法跨過。」
於清風神色一震,「師父,弟子謹記。」
「這些日子,有無再回家?」
陳朝隨口詢問,這三個弟子,賀良就算是此處是家了,但實際上於清風和寧青念,家裡還是有人惦記的。
「還是理應時常多回家看看,趁著父母還在,不要留下遺憾。」
於清風笑道:「春天的時候,家裡還來了一趟,我爹趕著一大車東西,他把莊子裡一些東西賣了,捐了不少,又置辦了些糧食,親自拉著來了神都,見過一面,我還說留我爹在神都多住些日子,但爹說捨不得莊子,就趕著回去了。」
陳朝點點頭,「等我有空了,也要去拜會老太爺。」
之後陳朝看向寧青念,後者只是言短意骸地輕聲說道:「有時不時寫信,師父。」
陳朝也不好說些什麼,有些人天生性子如此,對待親人的方式也自然有所不同,這都是可以理解的。
然後陳朝就揉了揉賀良的腦袋,感慨道:「這小子,快要有我高了。」
於清風接話道:「小賀可不是,別看瘦,實際上力氣賊大,早就不能當成孩子看了。」
陳朝笑著轉過頭來,看著於清風,笑呵呵道:「所以你們就能追著劉氏的那嫡子追了幾條街?」
此刻陳朝的臉上雖然還有笑意,但於清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變凝固了,他心虛地看著自己師父,「師父,你都知道了啊。」
「哎呦,你們把事情弄得這麼大,我想不知道都難啊。」
一回神都,陳朝就知道了這樁事情。
於清風雖然有些害怕,但在賀良剛要說話之前,便一把拉住了自己這個師弟,咬牙道:「師父,事情是我做的,小賀都是被我逼著去乾的。」
陳朝看了一眼於清風,哦了一聲,「小賀,是這樣?」
賀良看了一眼師兄,搖了搖頭,「師父,不是的,那劉氏嫡子出言不遜在先,我和師兄看著小師妹受辱,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陳朝沉聲道:「那就打人家一頓,追著人跑三條街?」
賀良和於清風一怔,低下頭去。
賀良說道:「師父,是我們魯莽了。」
寧青念主動說道:「師父,怪我。要不是我,師兄們也不會這麼做。」
陳朝皺了皺眉,不解道:「什麼時候,被欺負的人,還有錯了?就因為你是我陳朝的徒弟,所以被人欺負了,就該忍著?就該什麼都不做?」
「你們要是這麼想,就趕緊滾蛋。」
陳朝揉著寧青念的腦袋,笑眯眯道:「自家師父,做了這麼多事情,當徒弟的沒有仗著師父的功績到處去惹是生非,就算是好事了。」
「至於被欺負,嘖嘖嘖,怎麼天底下還有這麼不開眼的傢伙,敢欺負到我陳朝頭上來?」
於清風一怔,眼睛突然開始放光,賀良也抬起頭來。
陳朝平靜道:「翁泉。」
不遠處,翁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應道:「鎮守使大人!」
「去一趟劉氏,告訴他們一聲,本官回來了。」
陳朝笑了笑。
翁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之後的話,有些詫異道:「大人,就說這麼一句話?」
陳朝微笑點頭道:「就這一句話吧,多說了,本官怕他們睡不好覺。」
翁泉嘿嘿一笑,轉身就走。
他也是才想起那樁事情,這會兒除了笑之外,還能幹啥?
……
……
也就是這一日,劉氏那邊得到消息之後,那位劉氏家主,如今已經官至吏部侍郎的劉侍郎脫去自己兒子的上身衣服,背著荊條從大街走過,來到那座竹樓前,登門賠罪。
陳朝雖然只有一句話,但劉氏上下都清楚,那沒說完的下句話是什麼。
我回來了,你不來見我,那我只好去見你了。
可誰都知道,這些年,鎮守使大人登門拜訪,除去謝氏安然無恙之外,別的,可都沒落個什麼好下場。
可沒人覺得自己會是另一個謝氏,畢竟謝南渡這世上也只有一個。
至於劉氏為何這般大張旗鼓,是當真心誠悔過,還是別的,此舉反正都十分耐人尋味。
總之這樁事,在那要給北境將士慶功的大朝之前,在神都傳得沸沸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