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誰圍殺誰

  千年以來,沒有出現過三位扶雲圍殺一位扶雲的景象。

  至少在史冊上,不曾有過記載。

  往年扶雲境的強者,都極為罕見,很少在世間露面,以至於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是忘憂盡頭的強者在這個世間中央,成為主角。

  當年的道門風光一時無兩,歷代的痴心觀觀主,都被稱為世間第一人,這樣的景象一直到無恙真人為止,才因為大梁皇帝的橫空出世,讓這世間第一人易主。

  到近些年,年輕武夫的橫空出世,一步一步走到高處,一座世間,終於迎來了新的篇章。

  年輕的武夫走到忘憂盡頭,走過忘憂盡頭,讓世人都看到了真正活著,甚至還會時不時出手的扶雲修士。

  而正因為有了這位年輕武夫,之後才會牽動出來更多的扶雲修士,也才會讓這些修士也好,還是百姓也好,真正看到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璀璨大世。

  此刻的四尊參天法相,各自占據一方天地,不過很顯然,面北的那一位,就是以一敵三的那位年輕武夫了。

  年輕武夫的巨大法相手提一柄巨大的直刀,身前天地,早已經是溝壑縱橫,縱橫交錯,一道道尚未散去的刀意,在天空變化成一道道形態各異的凶獸,朝著其中兩道巨大法相撲殺過去,而當中一尊參天法相,則是在一瞬間就挨了那個年輕武夫的一刀。

  那刀身不知道有多長的直刀從上空墜落,滾滾刀氣在這裡頃刻間撕開一道恐怖的缺口,然後籠罩眼前的巨大法相。

  那尊法相的主人名為須離,其資歷不算太高,至少比起來濁日要差許多,但也是早年間便已經修行到了這等境界,此後一直在那片死地里苦修,只想著什麼時候能往前再走一步,這一次被濁日說動請出來,他也是抱著要麼不干,要麼就都乾的想法,所以一馬當先,在最開始,便已經加入戰場。

  本想著有其餘兩人掠陣,時不時的查漏補缺,打殺這個年輕武夫只是時間問題,可這會兒這麼打下來,肉眼可見的是,那個年輕武夫和他們同為扶雲境,但精氣神明顯都要勝出一截,他體內的氣機流轉,似乎並未有停頓一說,而是流轉不停,哪怕是在同時面對他們三人合擊的時候,那年輕武夫都能從容不迫,絲毫沒有出現力有不逮的情況。

  要知道,走到忘憂之上的他們,對於氣機的掌握雖然都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敵手也都是這個境界的強者,真動起手來,雙方之間的氣機流轉,其實都很容易被對方察覺。

  須離身前緩慢浮現一張巨大的獸皮。

  妖族強者很少有煉製法器的習慣,即便有,也只是一些刀劍,像是須離這樣,擁有一張祭煉許久獸皮的妖族強者,很是罕見。

  這張獸皮其實並非是什麼曾經死於他手下的大妖身上剝離,而是須離他們這個種族,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蛻皮一次,境界越高,之後蛻皮的間隔時間就會越久,而每次蛻皮,須離都不曾將自己的獸皮丟棄,所以幾次之後,攢成一張獸皮,加上反覆祭煉,最後得到了這樣一張獸皮。

  這張獸皮的作用不少,但此刻,肯定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攔下那一刀。

  直刀落下,一座天地在此刻,都忍不住搖晃起來。

  恐怖無比的刀氣在此刻仿佛不要錢一般傾瀉下來,形成一道難得一見的瀑布。

  這樣濃郁的刀氣,換任何一個扶雲之下的修士來,只怕片刻間,就會被這些刀氣硬生生撕成碎片,骨頭渣子都剩不下那種。

  即便是須離在祭出這張獸皮之後,其實心裡也沒有什麼底,不得不以心聲說道:「等我纏住他這一刀,你們要儘快出手,別讓他有什麼機會。」

  另外兩位扶雲大妖同時點頭,他們也很清楚,眼前的年輕武夫很難殺,所以現在就不要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只是當那張獸皮在頃刻間遇到那一柄直刀的時候,無數恐怖的氣息在這裡瞬間綻放,肉眼可見的是兩者接觸的地方,宛如有一朵又一朵的花綻放。

  那是氣機之間的碰撞,更是兩位扶雲修士的修為之間的碰撞,氣機在此刻流淌的速度之快,就像是一條奔騰不休的大江,只知東去。

  天地之間,到處都充斥著恐怖到了極致的氣機,在每一個人們想不到的地方廝殺,一次又一次,仿佛絕不會消散。

  獸皮繃直,上面泛著詭異的光華,一道道光華從最中心散開,宛如漣漪,那獸皮還極為巨大,展開之時,好像能夠遮擋半邊天空。

  那柄以氣機凝結的直刀刀鋒第一次被彈開一道微不足道的距離,但很快就再次壓了上去,落到獸皮上的一瞬間,發出一陣悶哼聲,有些像是來自遠古的凶獸咆哮,更像是一種原始的戰鼓聲。

  須離的臉色變得有些晦暗,這張獸皮是他最後的底牌,本來打算在一開始就將那年輕武夫纏住,可他怎麼都沒想到,他已經儘可能的不想讓那柄直刀離開了,但那個年輕武夫卻還能這樣遊刃有餘。

  那柄直刀來去自由。

  但好在那年輕武夫好像也沒有想著要就此離開,所以那柄直刀後來還是直接壓了下來。

  無盡恐怖的刀氣好似沒有任何保留一般,就是衝著要打殺須離來的。

  須離苦修多年,曾經也一度認為自己是這天地的主角,尤其是當他才剛剛踏足扶雲這個境界的時候,那個時候一眼看去,只覺得世間一切,只在自己身下。

  但這些年的苦修,境界越發往前,那種桀驁就越不在了,此刻看著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其實也是感慨不已。

  人無再少年,很多時候,年紀增長並不能抹去少年的熱血,但隨著觀念的改變,少年的意氣褪去之後,就很難再找回來了。

  不過感慨歸感慨,須離還是分出一道妖氣化作繩鎖將這柄直刀強行留下。

  「出手!」

  須離一聲爆喝,如今這已經是最好的時候。

  其餘兩位扶雲大妖見狀,也是催動自己體內的妖氣,將自己身前那氣機化作的凶獸撕碎,然後朝著陳朝的巨大法相拍了過來。

  陳朝好似在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想要抽回自己的巨大直刀,但那些已經化作實質的鎖鏈在此刻漱漱作響,還有些火花在兩者之間出現,響聲不停,火花也不停,那些火花不斷掉落,看著就像是天上下了一場火雨。

  星星點點,如果不是這幾座參天法相極為可怕,也未嘗不是一道特異的景象。

  好似抽不回直刀的陳朝也沒放棄,一隻手臂緊緊握住直刀,和須離對峙,另外一隻大手,先是攔下另外一位扶雲大妖的追擊,之後身軀硬抗了另外一位扶雲大妖的大手。

  那隻大手拍在陳朝的法相上,一下子有無盡的妖氣湧入他的法相之中,從肉眼來看,就是一大片黑雲在這個時候不斷流動,將陳朝包裹起來。

  但很快,陳朝法相里的最深處有一道雪白的氣息不斷往外溢出,將那些妖氣在逼了出去。

  當那些妖氣一下子從陳朝的巨大法相上消散的時候,就頗有一種撥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當法相「真容」再次出現,陳朝已經一拳擊退了其中一位扶雲大妖,然後轉頭重重一拳砸下。

  武夫向來以蠻橫莽撞聞名於世,但誰能想到已經跨過了那道門檻的年輕武夫,居然還是這般……絲毫不講道理。

  恐怖的氣機附著在拳頭之上,讓對面的扶雲大妖頓時感覺有泰山壓頂那般可怕。

  那種浩瀚無窮的氣機,他自認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對方相抗,但想著這是三人聯手,因此咬了咬牙之後,他還是選擇了硬抗。

  扛下這一拳,給另外兩人爭取機會就是。

  但誰能想到,那年輕武夫的一拳重重砸下,一時間,就好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真正的大氣魄!

  一瞬間,他的法相上空縈繞的妖氣,最先開始破碎……

  那位扶雲大妖見到這一幕,實在是叫苦不迭,雖說不認為自己會死在這個年輕武夫的手裡,可一旦要是法相破碎,重傷對他來說也沒好處。

  如今人族和妖族之間的戰端已開,誰知道重傷之後的自己會是個什麼下場?

  正在希冀是不是有旁人能對他施以援手的大妖,轉頭就看到讓自己驚駭的一幕。

  原來那個年輕武夫在對自己出手的同時,那柄直刀竟然已經掙脫束縛,此刻直直插入了須離的巨大法相之中了!

  一時間,竟然是須離的法相,先他一步在這裡開始不斷破碎。

  大片的妖氣灑落,宛如一尊歷經滄桑之後,開始不斷剝落漆皮的神像。

  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年輕人,似乎只是漠然地看著這一切,仿佛這發生的一切,都和他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他有些冷靜得太可怕了。

  一時間竟然分不清到底誰在圍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