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鯉向東遁出五百里,凌空一個大迴旋,收斂劍光,架起陰風,通天御靈幡釋放淡淡灰霧包裹全身,收斂全部氣機後,又返回了南潯鎮。
刑天氏祖宅內,好生熱鬧。
刑天青書呆呆愣愣如被雷劈過的鴨子,頤和郡主面無表情好似萬年女屍,一群刑天青書多年合作的巨商富賈們,則是扯著嗓子哭喊不迭。
這些倒霉催的傢伙,之前好些人的家底子都被刑天鯉搬空了。好容易,
這次刑天青書遇到了瑪索,聯繫了貨源,帶回來這般多的極樂香。
原本以為,這一單買賣做好了,不說賺取多少利潤,起碼能夠將自家的窟窿補上!
結果呢?
連自家的祖宅,幾乎所有的不動產都抵押了出去,換回來的極樂香,剛剛分銷下去弄到手的,黃澄澄的金子,白晃晃的銀子,握在手中還沒捂暖和呢,沒噠!
這一下,老的窟窿沒能補上,新的窟窿又出來了!
自家的祖宅!
自家的田地!
自家的那般多的不動產!
那些歷代先祖一點點積攢下來的,礦山、茶山、桑田、牧場-----那些可以傳承給子孫後代,只要子孫不是敗家子,真箇可以世代安享的金飯碗!
沒噠!
若是這等消息,被家族的那些族老知曉,就算他們是家主,也是要被浸豬籠的!碰到家法森嚴一點的家族,搞不好都能動私刑,直接給他們玩一個凌遲碎剮出來!
死亡的陰雲,籠罩在這些巨商富賈的頭頂。
處理不好,他們真的會死。
他們被族人動用家法處死,甚至連累自己兒女,連累這一房族人的概率,已然無限逼近了九成九!
「平波伯!」一個圓潤白皙的老人,雙手瘋狂的撕扯著刑天青書的袖子:「你須得給我們一個交待!」
「平波伯!」一個圓潤白皙的中年,雙手摟住了刑天青書的小腿不放手:「吾等的身家性命怎麼辦?」
「平波伯!」另外幾個一般圓潤肥胖,保養得白皙豐腴,麵皮上、手掌上不見絲毫皺紋的中年、老年,也齊齊撕扯著刑天青書,哭天喊地的要刑天青書趕緊想個法子出來,不然他們就當場死給刑天青書看!
這是能湊到刑天青書身邊,撕扯他衣衫的人。
其他兩三百號巨商富賈,或者圍著刑天青書哭喊,或者湊到了頤和郡主身邊一一他們倒是不敢撕扯頤和郡主,但是他們圍住了頤和郡主,團團跪在了地上,宛如被滅了九族一般,扯著嗓子痛哭流涕。
穆里瑪、楊天驥,還有幾個來自玉族祖地的老妖,一個個面面相,作聲不得。
饒是他們都是活了不知道幾千、幾百年的老妖怪了,面對眼前的局勢,
也是一腦殼漿糊,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猛不丁的,刑天鯉在萬國租界見過的那頭老虎精湊了上來,瓮聲瓮氣的說道:「兩位老祖宗,這些潑廝鳥好生呱噪,哭哭啼啼的,攪擾得人心煩意亂的——?全弄死,拉倒?」」
穆里瑪眸光一旋,就有躍躍欲試之意。
楊天驥輕咳一聲,目光朝著遠處稍稍一警,數十頭肥體壯的黑犬,還有數十頭體格壯碩如牛的青狼,就悄無聲息的圍了上來。
這些老傢伙突然醒悟一一就這些商賈、地主,焉敢和他們談條件?
在大玉朝的國體中,他們玉族,以及玉族祖地中出身的這群老妖怪,乃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這些商賈、地主,不過是主子階層養的大肥豬罷了。
平波伯刑天青書,這樣的外族貴爵,大抵就是為他們玉族打工的奴才,
幫他們照料韭菜地,幫他們飼養大肥豬的奴才!
奴才,有身份,有體面,得到主子青睞的奴才,可以恃寵而驕一二,
這些商賈、地主,牲口般的存在,怎敢當著他們的面大呼小叫,給他們出難題呢?不就是損失了一點銀子麼?啊呸,這也值得你們這些牲口向自家主子擺臉色?
穆里瑪和楊天驥心頭殺意漸漸凝聚。
他們還沒怪這些傢伙的銀子惹來的大麻煩,讓他們兩個當眾丟人現眼呢。那個可怕的,在未法時代都敢肆無忌憚出手的傢伙,可是真正的強敵。
剛剛他們和那十二尊鬼將硬碰硬了一記,雖然他們擊潰了鬼將的攻擊,
他們也被震得骨節子酸痛,法力運轉都有點晦澀了。如此強敵,都是這些牲口的阿堵物招來的麻煩,他們居然還敢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兩名重傷瀕死的禁宮供奉顫巍巍的站起身來,雙眸通紅的他們,也是眸光充血,直勾勾的盯著這些巨商富賈。
他們道基被毀,離死不遠。
沒了他們坐鎮,他們的家族勢力,勢必一落千丈。
想要維持子孫後人的地位,他們必須在臨死前,籌集到足夠的銀子,送給手上捏著推薦權的當今太后,讓自家的孫兒進入祖地修煉!
但是現在,眼看著已經到手的銀子,飛了!
他們的身體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如果不能趁著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籌集到足夠的銀子繳納給太后,還要趁著自己活著,『虎死不倒威』的震鑷一下家族的競爭對手,確保自己的孫兒能夠平安的進入祖地!
此刻他們心裡翻滾的,儘是各種兇狠的念頭。
想要籌集銀子,最簡單的,就是將在場的這些巨商富賈屠戮一空,將他們最後一點家當也掠奪到手,想來,應該能湊齊他們所需?
「平波伯!」一名供奉厲聲喝道:「咱兄弟兩,可沒時間和你撕扯了。」
兩人同樣感受到了穆里瑪、楊天驥身上越發熾烈的殺意,他們迫不及待就要下令屠戮,直接抄沒在場眾人的家當。他們的祖宅、田地什麼的,固然抵押了出去,他們的商鋪中,還有無數的貨物,還有一些浮財,也足夠讓當今太后滿意了吧?
他們索求的不多,只是太后手上那兩個,推薦後輩子孫進入祖地修煉的名額啊!
刑天青書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突然扯著嗓子尖叫起來:「諸位,諸位,勿慌,勿慌。不過是些許銀錢上的損失,值得什麼?」
「區區銀錢,對吾等而言,算得是大事麼?」
刑天青書揮動著雙手,聲嘶力竭的道:「咱們這裡,王爺就有四位,郡主也有一位,還有幾位老祖宗,都有著公爵的銜兒。
7
「些許銀子,這也算是事?」
「更別忘了,咱站在什麼地兒?這裡可是刑天氏平遠堂的祖宅,本伯可是姓刑天氏的!」
穆里瑪、楊天驥同時摸了摸鼻子,心頭瀰漫的煞氣,一點點的散了去。
他們重新封禁了自身,收斂了精氣神,又回復成了不起眼的糟老頭模樣。自有小太監搬來了太師椅,伺候著他們舒舒服服的坐了下來。
他們突然驚醒,這裡是南潯鎮,刑天氏,平遠堂。
這裡是刑天氏平遠堂的祖宅。
刑天氏的身後,著太古三家中的大夏,那可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瘋批!
當年大玉朝的太祖玉,都在南潯鎮損兵折將、折戟沉沙,如今末法時代,自己幾個老不死的,在這裡還是不要惹出太大的動靜?
以和為貴!
沒錯!
為了這些牲口一般的東西,值得身嬌肉貴的他們勞心勞力的麼?
楊天驥低聲嘟囊道:「看這群下三濫奴婢貨,些許銀子,弄得死了全家似的,弄得老子都差點亂了陣腳。嘿,不就是丟了點銀子麼?」
穆里瑪陰沉著臉,右手一揮,一個響指「啪』的一聲,一道狂飆橫掃,
那些哭喊的、哀嚎的、抽搐的、跪拜的,醜態百出的巨商富賈們,齊齊翻了個白眼,昏厥了過去。
穆里瑪冷然道:「弄得老子心煩!老子就是惱火,那個膽大妄為的傢伙,究竟是什麼來路?末法之世,還敢如此肆意施展手段,究竟是哪一家在背後蠢蠢欲動呢?」
幾個老怪物皺著眉,開始琢磨這個當著他們的面,施展手段,直接掠走了那筆巨額金銀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按理說,擁有這等手段的人,都是各家最頂級的老祖宗。
這等人物,對於金銀,不該貪婪到這等程度啊?
就算真有人極喜愛金銀珠寶的,只要讓派出來的甲子行走,向大玉朝開口說一聲,要多少金銀,都好商量的嘛!
何必不要臉的親自巧取豪奪?
這裡面,定有緣故。
這裡頭,當有玄虛。
頤和郡主輕咳了一聲,俏生生的湊到了穆里瑪和楊天驥面前,極乖巧、
極孝順的,幫穆里瑪捏了捏肩膀,幫楊天驥敲了敲後頸,脆生生的笑道:「兩位老祖宗,這事情,還是要追究到底呢。這筆銀子,咳,可是有大用處的。」
頤和郡主朝著北面萬國租界的方向指了指,然後又在頭頂畫了個圈,苦笑道:「實話實說,萬國租界重建,就占用了大筆銀兩。偏偏又是古三家甲子行走出世的要命關頭,還得給他們備著一筆銀子,絲毫不敢挪動。」
「頤和這裡,是有點捉襟見肘了。」
「本來,就是想要向諸位鄉賢拆借一二的,可是鬧出了這件事情—-不查查清楚,怕是有點刑天青書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
穆里瑪就朝著兩個重傷的供奉斜了一眼:「他們的事情,卻也緊要,關係著子孫後代的飯碗呢。給當今太后的銀子,能湊出來麼?」
兩人誠惶誠恐、感激涕零的看著穆里瑪。
雖然在外,都是被人一口一個『老祖宗』的稱呼著,但是這兩位年齡百來歲,修為元神境的供奉心知肚明,穆里瑪這般老怪物,才是真正的老祖宗。
這般老祖宗能夠為了他們家的事情,能夠為了一些阿堵物開口,這就是天大的恩賞!
頤和郡主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太后那邊,定然是要現銀的,畢竟,
太后的開銷也大,進入祖地修煉的名額,多少年才能輪到她手上有兩個?所以,定然是明碼標價,不見銀子,是不可能給出去的。」
「不過呢,這銀子的事情。」頤和郡主朝著刑天青書看了一眼,她的目光很有點兇狠。
這個廢物,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他能廢物到這個樣子?
帶著禁宮供奉,帶著大群織造處精銳,跑去追殺『區區刑天鯉」,一個沒爹沒娘、沒背景、沒靠山的孤兒罷了,居然還能損兵折將,弄得這般狼狐。
她是主子。
他是奴才。
奴才惹出來的禍事,自然是自己扛鍋,她是萬萬不可能為他補這個窟窿的!
「拆借。」刑天青書咬著牙,沉聲道:「剛剛那些帶著極樂香離開的分銷商,給他們各家發信,今天他們提貨,帶來了多少銀子,讓他們再備上兩倍,拆借給咱們。」
「他們五分的利息,從未來兩年的極樂香份額里抵扣。」
刑天青書惡狠狠的說道:「哪家不願意借銀子的,直接踢出咱們的合作名單—·多少巨商拎著銀子,哭天喊地的想要加入咱們這筆買賣呢?」
「這次,讓他們再備上兩倍的銀子,全部送來南潯鎮!」
刑天青書的目光,就朝著穆里瑪和楊天驥看了一眼。
楊天驥摸了摸鼻子,乾咳了一聲:「這次,是咱們大意了,沒想到,那小子居然會動用五鬼搬運的神通。下次,就下次,他再敢出現,咱們一定將他生擒活捉。」
眸子裡精光閃爍,楊天驥看向了穆里瑪:「搞不好,還能向他背後的古三家,好好的評說一下道理。不管他背後著誰,這般行徑,總是壞了各家老祖宗簽署的契約的。」
一行人聚在一起,開始緊鑼密鼓的商議如何行事。
高空中,微風吹過,一道道流雲裹著一團灰氣,慢悠悠的朝著西邊飄得遠了。
刑天青書的合作夥伴中,有十幾戶巨商,就是江東行省坐地虎。他們的貨輪順著大江逆流而上,日夜兼程,不過是一天一夜,就駛出了碣石郡,回到了自家所在的郡治。
已然有小火輪在幾條大河的入江口等待著。
這些巨商安排的人手,將小山一般的極樂香,從大貨輪上搬了下來,迅速搬上了一條條小火輪,「突突突」的順著大河趕回自家。
一個個極樂香的木箱裡,已然被刑天鯉存入了鬼物。
通天御靈幡和這些甲士凶鬼,有著極其靈敏的感應。
刑天鯉輕輕鬆鬆的就追了上來,一路跟著這些巨商,回到了他們自家所在的城池,看著他們將這些極樂香搬進了自家的地窖。
這可不是一個月兩個月就能賣完的東西,這是未來一年多,甚至兩年的銷售量。
這極樂香,在市面上,同等體積的極樂香,可能換來數倍大小的銀子這麼金貴的貨物,自然要藏進自家最隱秘、最安全的所在。而這等所在,除了自家藏金、藏銀的地窖,還能是哪裡?
刑天鯉都省掉了他們開啟地窖,將極樂香搬進去的麻煩。
當他鎖定了這些巨商的家宅所在,當他們帶著極樂香到了自家地窖的附近,刑天鯉一道神魂轟出,將所有人轟得昏厥倒地,隨後大袖一揮,所有極樂香和地窖中的金銀、銅錢,悉數被他一袖子兜走。
他更是順著這些巨商身上的血脈感應,找到了他們的祖宅所在。
同樣是一擊弄暈祖宅里的所有人,那般巨大的宅子裡,刑天鯉真正做到了『佛像麵皮上剝金』,將整個宅子裡稍稍值點錢的東西,都卷得乾乾淨淨。
甚至是那些公子、小姐身上的玉佩、金釵、指環、項鍊之類的值錢貨,
乃至那些豪門太太手上的玉鐲子、供奉的玉菩薩、面前看的琉璃屏風等。
但凡是值錢的,一卷而空。
如今刑天鯉也能稍稍動用些許天仙威能,當一尊正經的天仙,放下了麵皮,學那山賊盜匪的勾當,颳起地皮來,那真是如皮籬一般涓滴不剩。
最後一個銅錢都能刮乾淨你的!
後面半個月時間,刑天鯉短的是忙碌,千多個二級分銷商,他們乘船返回自家所在的郡縣,刑天鯉傾盡全力駕馭劍光,一路跟蹤,一路監視,一路搜刮。
上千個二級分銷商,他們又早就通知了大量的更低級別的分銷商,等候在了自家地盤。
這些更低級別的分銷商,同樣帶來了大量的現銀等著交易極樂香。
這些人帶去的金銀,刑天鯉自然也是笑納了。
總之,這一波奔走,一箱極樂香都沒能流向市場,而大大小小數千家經銷商,盡被刑天鯉搜颳得乾乾淨淨。
其中肯定有很多大戶人家,他們的地窖「狡兔三窟』,刑天鯉也沒能將他們搜刮乾淨。
但是起碼,他們明里暗裡一大半的家當,是實實在在的被颳走了。
大半個月時間後,刑天鯉駕馭劍光,返回了雲翔島前線戰場。
他將那堆積如山的極樂香,又送回給了蘇菲和瑪索。
這麼好的快銷品,完全可以再賣一波啊一一刑天青書他們如果能籌集到銀子,那就再賣給他們一次。如果他們籌集不到銀子嘛,那就賣給聯軍中的各國將領,同樣是一條好路子。
當然,賣給了極西百國的將領後,刑天鯉就不會辛苦奔波,回收這些極樂香了。
刑天鯉返回雲翔島的當天,刑天青書收到了最後一封分銷商傳來的電報,他面無人色的看著那份電報,「咕咚」一聲軟在了地上。
這些年來,他辛辛苦苦,藉助織造處的權勢,好容易打造出來的商業網絡,好容易締結的極樂香帝國,竟然被人一網打盡,幾乎有分崩離析之危!
「他,究竟是誰?」刑天青書一口老血噴出,歇斯底里的仰天慘嚎:「本伯,和他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