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絞肉磨盤(下)

  刑天鯉站在帆船船頭,靜靜眺望著南北兩島。

  那些個老神官、老巫女,又在齊齊驚呼莫名。

  剛剛萬餘白骨甲士自爆,擊殺的東雲兵和東雲權貴何止百萬,但是他們同樣是一道陰魂沒能抽走,汲取到的血肉精華也是蓼蓼無幾。

  倒是戰場上那濃郁到極致的負面氣息,如死氣、煞氣、陰氣、邪氣,以及無數生靈臨死前強烈到極點的怨氣、恐懼之氣等等,諸多負面氣息幾乎凝成實質,源源不斷的被四十九座法壇遙空抽走。

  刑天鯉笑得很和藹。

  這算是,將這些東雲人的最後一點油水都榨乾了吧?

  通天御靈幡吞噬陰魂。

  蘇菲、瑪索抽取精血。

  這些神官、巫女,只能吞噬戰場上留下的這種負面氣息下腳料一一不過,蓬萊神社也是有一定能耐的,這些負面氣息,在他們手上也能成為極有殺傷力的手段。

  噴,就看看那些負面氣息在四十九座法壇內轉了一圈,就化為肉眼可見的漆黑邪氣滾滾而出,瞬間淹沒了那兩座被夷平的小島。於是乎,超過二十萬白骨甲士從無數血肉中站了起來,嘶吼著揮動了白骨凝成的長刀,踏著冰晶大道,朝看附近的島嶼繼續衝鋒。

  四周十幾座島嶼上,無數東雲權貴、東雲士卒齊聲尖叫,嘶吼悲鳴。

  有人嚇得歇斯底里,衝著冰晶大道上飛奔而來的鬼物胡亂揮動兵器。

  也有人嚇得魂飛天外,極其勇悍的咆哮了一陣子,然後「咕咚』跪倒在地,『嘿哈』一聲將自己的肚皮劃拉出了一個大缺口。

  那些歇斯底里,尖叫索戰的東雲人也就罷了,他們一時半會沒出么蛾子。而那些跪地剖腹的傻鳥,他們剛剛劃拉開自己的肚皮,空中就有粘稠如墨的漆黑邪氣飛撲而下,迅速注入他們的身體。

  「膨、膨』,沉悶的爆炸聲不絕於耳,每一具剖腹者的身軀爆開,都好似一發十幾寸的大口徑艦炮炮彈落在地上,黑紅色的衝擊波橫掃周邊數十丈方圓,大片大片的東雲人被爆炸輕鬆擊殺。

  陰魂沖天,精血凝成一縷縷亮晶晶的血氣被蘇菲、瑪索的祭壇吞噬。

  滔天邪氣直衝南北兩島,被法壇一個轉化後,再次化為肉眼可見的烏雲飛了回來,籠罩在了十幾座小島上方。

  於是,那些深處爆炸邊緣,被衝擊波震死掀飛的戶體連貫爆開。就好似有無形的艦炮朝著這些小島瘋狂齊射,一圈圈黑紅色的衝擊波橫掃四面八方,一座座營地,無數的帳篷,還有大量精緻的小樓被炸得粉碎。

  大片大片的東雲人被炸死,而他們的戶體被邪氣灌注後,立刻化為血肉炸彈呼嘯炸開。

  刑天鯉等人都被蓬萊神社這詭異的手段震驚了。

  這麼看來,錯非有克制應對的手段,否則這蓬萊神社的邪門手段,放在戰場上,簡直是無敵的。

  刑天鯉看著南北兩島上的法壇,沉聲道:「幾道降魔天雷的事情,或者,也有清淨道光洗盪妖氛,足以克制這邪門手段。」

  蔡京捏看一串雪白的菩提子,身邊竟然隱隱有暗金色的佛光涌動。他輕聲道:「我佛慈悲,自然有無上佛法,足以降服這般邪魔。只是可惜了,這些東雲島奴,呵呵!」

  魏忠賢也在不斷點頭:「當年,崇禎皇爺連續攻伐東雲十二次,這等邪門手段,也是見得多了。只是,那時候崇禎皇爺魔下,可是有道門、佛門的諸多真修大能,這點邪魔法子,算什麼呢?當年,咱家也親歷過討伐東雲的戰場的—·—--噴,他們的手段,有長進啊!

  13

  魏忠賢瞳孔內冷光閃爍,顯然心情不是很平靜。

  他是親自參與過崇禎皇帝十二次討伐東雲的大戰的,他親眼見識過蓬萊神社的諸多邪魔手法。但是相比六百多年前,蓬萊神社的這些邪門法子,似乎更加邪異,殺傷力更大了。

  尤其是在這未法時代,那些道門、佛門的真修大能們,一個個要麼修為流散,沒有了降妖伏魔的本領;要麼就謹慎保全自身,沒有了肆意出手的底氣。

  而蓬萊神社的這些神官巫女,他們的邪法,似乎完全不受末法時代的影響,反而殺傷力更加驚人了。

  「難怪,小小島國,居然敢神州。」魏忠賢輕聲道:「居然敢在黑婆羅洲,衝著大玉朝的軍隊下手?噴,倒是有幾分底氣!」

  刑天鯉眸光微閃。

  見到今日蓬萊神社諸人出手,他大概理解了,十年前,東雲島聯悍然偷襲黑婆羅洲遠征軍,感情是這樣的底氣一一神州正經的修煉者們,已經因為未法時代,根本無法出手;而依仗邪法的他們,殺傷力更大,手段更詭邪可怕了!

  他輕聲道:「諸位都是見多識廣的老前輩了,諸位看來,這蓬萊神社的邪法,到底是哪家流派啊?茅山殭屍?雲貴巫蠱?又或者其他什麼邪魔法子?現在,是末法時代罷?」

  蔡京、童貫、魏忠賢齊齊閉嘴,沒一個皖聲的。

  他們還真有點看不透蓬萊神社的底細一一同時,他們心裡也在無數個娘希匹,的確是末法時代啊,蓬萊神社居然還能施展邪法,這就很不正經。

  但是你刑天鯉,你正經麼?

  你施展的諸般手段,看似『正統的道法』,但是在這末法時代,你這般做,你正經麼?

  殺戮還在繼續。

  通天御靈幡,蘇菲瑪索小祭壇,四十九座大法壇,三方各顯手段,盡情的,主動或者被動的收割著這些自相殘殺的東雲人。

  刑天鯉眼前有幻象閃爍。

  他好似看到了,前世見過的紀錄片中,那些流水線屠宰場內,一頭頭膘肥體壯,白胖胖極可愛的大肥豬。它們被送進流水線,然後,腦袋是腦袋,

  屁股是屁股,大腸歸大腸,蹄膀歸蹄。

  一頭頭大肥豬,就這麼分門別類的,明碼標價的被剖開了。

  和如今的東雲人,何等相像。

  刑天鯉的道心,驟然一陣通明——

  -前世里,他修煉的『道經』」中,一些不甚明悟的東西,他突然理解得通透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萬物儘是芻狗。

  萬物皆為天地。

  你弱,你就是芻狗。

  你強,你就是天地。

  所謂『大盜」,所謂「聖人』,無非是天地、萬物中,最強的那幾個而已。

  血脈在沸騰,通體煞氣升騰,刑天鯉周身,那洪荒、古老、野蠻、凶戾的氣息升騰而起,他猛地拉開胸口衣襟,一具栩栩如生,一尺多寬廣的『刑天舞干戚」的紋身,就在他胸前完全凝聚。

  血氣如狼煙,從他頭頂升起來十幾丈高。

  在那銳氣、鋒芒不可一世的血氣狼煙中,一具高有數丈,手持干戚的無頭巨人虛影憑空凝現,滔天的鋒芒煞氣逼得蔡京、童貫、魏忠賢三尊老資格天仙,都面色慘澹,下意識的向後連連倒退!

  「大巫血脈!」

  三個老奸又驚又妒的看著刑天鯉。

  同樣是末法時代,他們這些走仙道路子的,一個個都被逼得自我封禁,

  才能苟延殘喘。反而是這專門一心一意琢磨肉身的巫家,他們在這末法時代中,還能小小的興風作浪一番。

  肉身這東西!

  噴!

  「鏘鏘』聲不絕於耳,不斷從刑天鯉體內傳出。刑天鯉從骨髓,到骨骼,從五臟六腑,到血肉經絡,他身軀的一切,都被一層濃郁的暗沉沉金屬寒光籠罩。

  他的本命精血濃度,已經提升到了某個門檻臨界點,他的血脈濃度,提升到了某個極致。他的肉身,開始了更猛烈、更神異的轉變,此刻他的身軀,每一根頭髮,都已經充斥著濃郁的五金精氣,他整個人,就好似一尊實心的金屬雕像,充滿了可怖的威能。

  刑天氏血脈,本命精血第十三轉,純粹肉體力量,兩百萬噸!

  刑天鯉體表的金屬寒光濃郁到某個極致的時候,靈台紫府上,那柄破爛的青銅古劍微微一振,一道雙螺旋狀的黑漆漆水汽幽光呼嘯而出,撕裂了無垠混沌,直落進了心臟內的那一口小鼎中。

  一聲轟鳴,刑天鯉骨髓深處,滔天的波濤聲響起。

  五行之中,金生水。

  他體內濃郁到極致的金屬性力量向內塌陷,那一道黑漆漆水汽幽光從小鼎中擴散開來,驟然瀰漫全身。憑空的,一道新的血脈之力從他骨髓中滋生。

  這是一道極純粹的水屬性血脈。

  隨著這一道血脈之力的滋生和擴散,刑天鯉剛硬、剛猛、凌厲、鋒芒到極致的身軀,從那『剛過易折』的極端屬性中,一縷極陰柔、極綿韌的屬性綿綿而生。

  刑天鯉瞳孔擴大,茫然看著自己內部正在發生天翻地覆變化的肉身。

  搞什麼?

  這是搞什麼?

  這具肉身,是純粹的刑天血脈,而且,似乎正朝著刑天血脈的某個源頭急速靠近的時候·---你居然,憑空給增添了一道血脈之力進來?

  刑天鯉看得清楚,這道血脈之力,他身軀內根本沒有。

  完全是憑空生成的。

  就好似,這青銅古劍,將一道水屬性的巫民血脈的種子,丟進了他刑天鯉的骨髓,從他這一片名為『刑天氏』的肥沃田土中,長出了一根名為『共工氏』的小嫩芽兒!

  搞什麼鬼?

  開什麼玩笑?

  刑天鯉的神魂在靈台紫府上喃喃自語:「您老,是要我湊齊五行血脈麼靈台紫府上,青銅古劍的鋒芒一閃而過。

  四面八方,因為那一道黑漆漆水光「種子』的出現,變得近乎瘋癲的無垠混沌,超過十萬條數丈粗細,長達千丈、萬丈的,瘋狂朝看靈台紫府襲來的觸手,被一抹劍光一擊掃斷。

  無數條扭曲蠕動的觸手就九口小鼎吞噬。

  青銅古劍的劍身上,又多了一條細細的裂痕。

  就聽一聲劍鳴鏗鏘,四條雙螺旋形態的流光呼嘯著從青銅古劍中噴出,

  帶著可怕的轟鳴聲,狠狠撞入了刑天鯉心口的小鼎,隨後三色霞光洶湧,融入了他的骨髓。

  『木,句芒』!

  『土,后土』!

  『火,祝融』!

  刑天鯉本身的刑天氏血脈,也驟然一陣瘋狂的塌縮。

  刑天氏血脈,本為『金」之巫脈,主殺伐。

  而此刻,他體內暗沉沉的金屬氣息驟然華光大盛,『金,收』的氣息一閃而逝,他的刑天氏血脈開始塌縮,開始質變,開始朝著刑天氏血脈的源頭瘋狂的進發!

  刑天鯉渾身汗出如漿。

  他的血漿變得五色具備,其中固然是金屬寒芒占據了九成九九的絕對優勢,其他四色神光只是略有一絲閃爍,但是他的血脈異變,硬生生讓他的肉身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數以萬計被青銅古劍斬斷的觸手,被瘋狂燃燒的青銅色巫炎提煉精純,化為滾滾神魂本源,不斷被九口小鼎吞噬,不斷反哺他靈台紫府上的神動魂。

  刑天鯉的那一道神魂中,一點金光已經有米斗大小。

  九口青銅小鼎,更是體積瘋狂膨脹,每旋轉一圈,體積都膨脹一圈,漸漸地,九口小鼎已經長到了一丈二尺高下,小鼎附近的青銅神炎,更是吞吐伸縮,廣達數丈大小。

  刑天鯉大袖無風自動。

  袖子裡,一個個小空間內的戰艦殘骸不斷消失。

  九口小鼎瘋狂震盪,大塊大塊的戰艦殘骸不斷消失,化為滾滾太初之烈吞吐而出,不斷被刑天鯉的身軀吞噬,

  他的血漿中,金屬光芒越發濃郁,而其他青、黑、赤、黃四色光澤,則是在急速的增強。

  精血並沒有進一步的精煉,而他的肉身力量,則是在不斷的提升。

  「好吧,您老要我五行俱全,也是好事。」刑天鯉笑得很燦爛,他看得很開一一這柄青銅古劍,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機緣,老人家愛幹啥,就幹啥吧!

  一縷細微的流光從青銅古劍中噴薄而出,輕輕烙印在了刑天鯉的神魂中。

  刑天鯉的麵皮驟然一僵。

  啥?

  不僅僅是五行俱全?

  「好,您老說了算,總歸,是好事。後面還有什麼事情等著咱,咱伺候著!」刑天鯉笑得很燦爛,他猛地一口氣噴出,頓時海面上平地里掀起了一道妖風,大群白骨甲士「味咔』怪嘯看被狂風掀起,一傢伙飛出了十幾里地,亂雜雜的落在了十幾條正在瘋狂開火的聯軍戰艦上。

  戰艦上,眾多聯軍水兵呆了呆,然後一個個哭天喊地轉身就跑。

  數千頭白骨甲士也呆了呆,然後一個個興奮至極的揮動著白骨長刀,『咔咔』叫著,衝著那些聯軍水兵瘋狂的追了上去。

  「這才公平麼,你們既然來了,總歸要有點犧牲才是!」

  刑天鯉不斷噴吐長氣,一道道妖風滾盪,大群大群的白骨甲士飛起,不斷被丟向了一條條聯軍戰艦。

  更有甚者,有白骨甲士被狂風捲起,凌空飛出十幾里地,直接飛到了那些法璐仕、易多利、北海七國聯盟屯紮士兵的小島上。

  那些蓬萊神社的神官巫女也極其配合。

  一旦有白骨甲士落在那些聯軍士兵駐紮的後方島嶼,一具具白骨甲士毫不猶豫的就『轟』的一聲爆開,火光沖天,磷火滿地,滔天的邪氣滾盪,一具白骨甲士炸開,動輒就是上千聯軍士兵被炸得稀爛,從他們的戶骸中,搖搖晃晃的,數十具的白骨甲士又站了起來。

  「這才公平啊!」刑天鯉笑得燦爛。

  『好像很有趣啊!」刑天鯉堂而皇之施展手段,一旁的蔡京、魏忠賢只是微笑不語,而童貫則是見獵心喜,他仗看自身有異寶鎮壓,在這末法之世他也能動用一絲天仙之力,童貫一聲低沉的咆哮,宛如十萬頭猛虎齊齊長嘯,平地里頓時狂風升騰。

  哪怕是一絲天仙之力,那也是非同小可。

  海面上,憑空掀起了一片寬有數里的黑色風牆,大片白骨甲士被狂風吹起,很均勻的撒向了十幾座聯軍屯兵的小道。

  海面上,更有暗流洶湧,化為直徑數十丈的漩渦,硬生生將數百條聯軍戰艦困在海面上瘋狂旋轉,沒有一條能夠掙扎逃走。甚至有數十條噸位較小的艦船,直接被漩渦拖進了海水深處。

  刑天鯉笑得眯起了眼睛。

  哎呀呀,又是數百條海軍艦船,這,這,這,這就不好意思了啊!

  這可都是上好的特種鋼材,是末法世界一等一的修煉資糧!

  刑天鯉和童貫開始明目張胆的出手,藉助蓬萊神社的邪法掩護,禍害聯軍,加快他們的死傷的時候,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已經闖入了東雲島聯的西部群島。

  超過一千條大型艦船,掛著聖羅斯的旗幟,排成十條縱隊,在被聯軍控制的西部海域全速馳騁。

  在這一支聖羅斯的龐大艦隊後方,是數十條無論是噸位,還是技術指標,都很有點可憐的小船。

  這些小船當中,排水量最大的,也不過是兩條千噸不到的小炮艦,其他的,更是一些大型的炮艇,甚至是風帆混合動力的鐵甲木殼船,噸位大概就是三五百噸的水準。

  大概七八十條這般的小船,懸掛著烈焰團龍踏波捧日旗,這是大玉朝水師的旗幟。

  「烈焰團龍』,這是大玉朝皇室的徽印。

  烈焰團龍踏波捧日』,則是代表了過去某些年頭,大玉朝內某些人的雄心壯志一一烈焰團龍,踏波捧日,凌駕四海之上,為大玉朝爭搶世間的海權。

  這面旗幟,曾經隨著黑婆羅洲遠征軍的艦隊,縱橫於遠東廣的江洋之上。

  巔峰時期,甚至是聖羅斯帝國遠東艦隊,遇到這面旗幟,也會主動的鳴笛致敬,不敢在海上和這面旗幟代表的強大力量發生任何的予盾衝突。

  但是,時至今日·——·

  七八十條小船加起來,也就是人家兩條主力艦的噸位,而這,已經是大玉朝如今能夠調動的,僅有的「遠洋』力量啦。

  自從十年前,那群力主新政的『新黨』在菜市口被斬頭,支持他們新政的上一任皇帝在某天夜裡因為「恣意酒色馬上風暴斃」之後,大玉朝,已經找不出一條還能過得去的艦船了。

  最大的那條小炮艦的船頭,身穿全套伯爵朝服,腦後飄蕩著五根小鞭子的刑天青書,一臉陰鬱的看著前方陰雲密布的天和海,突然低頭,『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刑天鯉,你怎麼,不去死?」刑天青書嘔吐未定,已經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