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骨忙步入池內快速洗了一番,池中緩緩流動,泉眼出水,底下小孔流水互不耽誤,水溫剛剛好極為舒服,可她一點沒耽擱,隨意洗漱了一番便起身拿過衣杉披上。

  秦質拿來的是一身素白裡衣,看著似乎從未穿過。

  白骨快速穿好,可衣衫給她竟大了許多,袖子長長像唱戲的,折了幾折才堪堪好,衣身裡頭就沒法子了,大得空空蕩蕩很不適。

  白骨適應了一會兒才出了澡室,外頭一眾丫鬟見她出來忙上前來欲替她擦拭頭髮。

  她搖頭拒了,拿過丫鬟手中的布,在屋裡一繞才見秦質在裡屋看書,便披著濕漉漉的頭髮走了過去。

  秦質見犬兒拿著布過來,又見後頭拂夏一臉不解地跟進來,便伸手接過了布,親自替白骨擦拭頭髮。

  白骨本想自己擦的,見他拿了也沒說話,安安靜靜坐著讓他擦頭髮,半點不覺麻煩到主人家。

  秦質一縷一縷擦得很仔細,手法輕柔地直讓她舒服得想睡覺。

  待擦拭乾後,秦質才將布遞給一旁的拂夏,對白骨溫和道:「先去睡罷。」

  白骨飛快點點頭,等秦質出了裡屋便上前掀開床榻上的錦被,難掩心中興奮爬上秦質的床榻,見那丫鬟一直看著,不由寡淡了一張臉,「你在看什麼?」

  拂夏見這位公子面無表情,心中一凜,忙微微欠身便退出了裡屋,可退出了屋去又覺那處不對勁。

  白骨見人出去才窩進了床榻里,柔軟的床榻,軟綿綿的被子,比她那冷冷冰冰的石床要舒服許多。

  白骨靜靜躺著等了一會兒,便聽澡室的門開了,秦質沒立刻過來,似在外頭由人擦拭濕發,只能偶爾聽見幾分吩咐,清潤悅耳的聲音低低沉沉傳來,莫名叫人心跳加速。

  過了好一會兒,外頭丫鬟都收拾好退下,屋裡沒了剛頭人來來回回忙碌聲響,一時特別安靜。

  秦質也似往這處走來,她不由有些緊張,握緊手中的被角閉目裝睡,腳步聲一步一步越發近,片刻後停在床榻前,面前投下一片陰影,只聽他低聲喚道:「白白?」

  白骨又忍不住睜眼看向他,見他穿著一身白色裡衣站在床榻旁,烏髮披散而下已然半干,與往日衣冠端正的模樣略有不同。

  秦質看著這一整隻堵在床側,裡頭留空了一大片,足可以躺下三個人,不由輕笑道:「白白要睡裡頭還是睡外頭?」

  白骨默了一陣,帶著被子慢慢往裡頭挪去,讓出了一大塊位置給他,裡頭那條被子自然也被她更加推進里側。

  白骨正等著他躺下,卻見他忽然屈膝榻邊,俯身而來,髮絲垂落而來拂過她面上,洗浴過後那身上的淡淡藥香帶著熱氣慢慢散落下來,在這個狹小的空間中愈加明顯,莫名覺著渾身發熱。

  白骨抬眼看去,卻不經意順著那微微鬆開的衣領瞧了進去,一時被吸住了視線。

  白骨驚鴻一瞥不由怔住,他的點點和自己不一樣……

  正想伸手再拉開些仔細看看,秦質已然從她里側拖出了錦被,她眼前一黑,只覺被子從身上慢慢拖過,乾淨凜冽的味道一下撲面而來,到處都軟綿綿的。

  待被子被全部拉過,眼前重現了光明,秦質已然在身旁躺下,雖然中間空出一塊,但那淡淡的藥香已經漫過整個床榻,甚至能感覺到朦朦朧朧的藥香已然慢慢透過被子漸漸染到她身上。

  好在秦質沒將床簾放下,否則這般小小的空間之中,連呼吸都要相互交纏起來,她不由微微縮了縮手指,覺得有些受不住。

  「白白為何過了這般久才來尋我,久到我都以為邱先生又想到旁的法子害了你。」

  白骨眉眼微微一彎,「沒有,那一日試蠱他便被廠公猜忌懷疑,如今已然自身難保。」

  秦質聞言看來,眉間微斂似極為擔心,「你在暗廠要多加小心,邱先生只怕不會善了,你的廠公會懷疑他,必然也會懷疑你,你若有何處需我相幫,一定要和我開口。」

  白骨認真看他許久,繼而鄭重點頭。

  秦質見狀眼中帶笑,不再過多觸及暗廠中事,而是問了件許久之前就疑惑的事,「先前聽簡兄說邱先生喜吃……」他微微一頓,穢物二字似有些難言,「不知可是真的?」

  說到邱蟬子,此人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明白的,但那噁心二字,就不知由多少事積壓而成。

  白骨一想到當初被噁心得飯都吃不下就委屈得不行,不由陸陸續續和秦質說許多。

  這般玉養著長大的人如何相信天下還有這種喜吃穢物的人,一時不解便想要找出個中原由。而白骨又死藏著自己親自餵屎之事,二人一來一往莫名竟生生討論了大半夜才累得睡去。

  白骨自來覺少,往日都是打坐調息,這一日難得睡到了天亮,睜眼時還有些恍惚。

  她睡覺幾乎不變姿勢,筆直的一條線般躺著幾乎沒占什麼位置,可還是覺著擠,她看著秦質的後背,只覺自己跟犬兒般,被整隻卡在縫裡動彈不得。

  外頭院子起了些許人聲,片刻後有人推門進屋。

  秦質似乎醒了,白骨不由微微抬頭看去,見丫鬟陸陸續續進來,又瞥見了床榻前頭留了一大片空白。

  白骨靠回枕上看著秦質的後腦勺,他就差隔著被子躺在自己身上睡了。

  他身上的藥香因為這般靠近越發清晰,以往他睡里側還不曾覺得,沒想到睡覺竟是如此霸道,她就只占一點點位置還是被擠得扁扁的,不由窩在被子裡睜著眼兒發愣。

  秦質醒來看見前頭留空大片,後頭軟綿綿的一團微微一動,他轉頭一看不由笑起,滿眼溫和歉意,「擠到你了罷?」

  白骨見他這般,違心地搖了搖頭,以示安慰。

  秦質起身伸手拉開被子,白骨便順勢爬了出來。

  拂夏進前立在一旁等著伺候

  白骨跟著秦質下榻淨面後,洛卿便拿著木梳,上前替白骨梳發。

  白骨抬手拒了,拿過梳子轉身遞給秦質。

  洛卿見狀一怔,眼波微轉看向秦質。

  秦質拿著手中的木梳,只覺這犬兒有些寵壞了,往日起來都是自己梳頭,拿著梳子常常擺弄大半個時辰,很是勤快,可自從他接了手後就全變了……

  白骨見秦質沒反應,便挪到他面前,轉身拿後腦勺對著他,半點沒覺得麻煩人。

  這可真是使喚慣了,人世家公子成日被她當個奴隸般使喚,也沒見著她給人家梳梳頭按按摩。

  拂夏正想著上前接過自家公子手中的梳子,卻見公子伸手撫了撫眼前這人的長髮,手握木梳開始給人梳頭。

  拂夏越發看不懂了,這究竟何處人家,惹得公子這般親待。

  秦質連日來推了所有的事情,帶著白骨四處遊玩,吃的全都是京都聞名的,玩得是樂不思蜀。

  這幾日的衣食住行全是秦質一攬包辦,白骨往日即便沒怎麼花錢,也知曉這其中必花了不少銀錢。

  且來時伺玉特地說過,京都的吃穿用度不比別處,一頓飯動輒幾十兩銀子,不可全叫主人家破費,免得失了禮數。

  是以晚間趁著秦質睡覺的功夫,悄悄起身離了秦府,尋了一處空曠之地放香。

  這一回鬼一鬼二離得近,大抵一個時辰後便現了身,俯身恭敬道:「千歲爺。」

  「廠公的人回去了?」

  「白日剛回去,見千歲每日吃喝玩樂沒再懷疑,只鬼十七那處有人刻意助他,又是暗廠出身極善躲藏,廠公尋不到人,難免還會起疑心。」

  白骨看著無盡夜色,神色難解,「逃到天邊也脫不離一個死字,沒人會永遠幫他。」她微微一默,「鬼十七那處不必管,盯緊廠公下頭的暗影,這老東西這般心急取蠱,想來熬不了幾年,邱蟬子讓他生疑,必然不會尋廠中蠱宗用蠱,那花名冊的蠱者無論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他找到。」

  「是!」

  白骨聽後面色卻越發凝重。

  鬼一鬼二相視一眼極為不解,現下鬼宗雖然亂了,以往也不是沒有,下頭的人一直都是蠢蠢欲動的,何以現下這般憂心,難道有更大危機在後頭!?

  二人暗自琢磨了一番,越發急了起來,「千歲可是何處不對?」

  白骨想了想,還是看向二人,「你們身上有銀子嗎,先給我一點兒?」

  鬼一有些沒反應過來,愣過之後忙從懷裡掏出錢袋,拿出了幾錠白銀,鬼二看不下去,一把奪過錢袋恭恭敬敬遞給白骨。

  白骨接過錢袋掂了掂,心中難言滋味,這點銀子在京都餵雞都不夠,他們竟然還這副割了肉一般的模樣。

  她一時閉上眼,血慢慢湧上頭,「我記得每回兒成為任務,賞給你們的東西從來不少,如今向你們要一點兒,還真就是一點兒!」

  鬼二嚇得抖成了篩子,撲通一聲跪下,「千歲爺,都是大哥非要給那個青樓名妓砸銀子,本來我們帶了一大箱銀票,可他全砸了進去!」

  鬼一撲通一聲撲倒在白骨腳邊,「千歲爺,我錯了,她喜歡我給她花錢,每回兒砸銀子,她就笑得特別好看,我……我一時沒控制住,銀子就全沒了。」

  白骨眼眸一轉,看向鬼一,「喜歡你給她花錢?」

  鬼一不敢接話。

  鬼二睨了一眼鬼一,「自然是喜歡的,誰不愛銀子啊,這般大把大把地砸人身上,也不是沒得好處,那鴛鴦如今見了他,都恨不得一輩子和他栓在一起。」

  白骨當即丟了手中錢袋,果斷吩咐道:「你們回去一趟,把我庫里的銀子全部搬來。」

  鬼一:「!」

  鬼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