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白骨瞳孔不由自主微微放大,帶上幾許不可置信,竟然連操控死人的蠱者也來了!

  洞口人還未到,蠱蟲已然快速爬來,黑壓壓的一群,若是漫過身上,眨眼功夫連骨頭便瞧不見了。閱讀

  白骨忙使勁起身,身上的傷便接連開了口子,疼得她又斜倒在地,地上的水花濺起,落在臉上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可也不過是清醒地看著蠱蟲爬近,然後將自己從頭到腳啃個乾淨。

  白骨身上的血吸引了蠱蟲,一下皆朝著她這處來,細白的指尖對著蠱蟲方向,連抬起手指的力氣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蠱蟲爬近,這個角度蠱蟲被放大了數倍,越顯噁心醜陋。

  蠱蟲快速爬近,白骨只覺指尖一陣細微癢意,似乎馬上就要順著手指爬進肉里,白骨眉心狠蹙,怒極無力間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忽然一人快步而來,衣角拂過她的臉頰,帶著些許濕意,上頭一道陰影罩下,那人快速俯身探手至她脖頸腿彎處,將她一把打橫抱起,離了潮水般湧來的噁心蠱蟲。

  溫暖舒服的懷抱可靠安全,一股極淡的藥香慢慢纏上鼻間,白骨緊繃的身子不自覺鬆懈下來。

  那人抱著她退離幾步,從容不迫避開了那堪堪就到腳邊的蠱蟲,清淺的笑聲從頭頂上傳來,說話間那藥香帶著呼吸間的熱氣洋洋灑灑散下,「白兄平日吃什麼,竟這般輕?」

  這個時候竟還有心思說別的,這人的心實在太大,連生死這般大事都似不放在眼裡,白骨突然有些好奇,到底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讓他失了這分從容淡定,徹底方寸大亂。

  那死人察覺此處,突然往這處襲來,嘴上發出駭人的嘶吼聲似在招引。

  白骨極為費力說道:「快走,招來了蠱者,我們都得死......」

  秦質抱著人步履從容,不慌不忙避過,到底是死人,比不得活人靈活,那死人來勢洶洶幾個來回卻連他們的衣角都未碰到,似被什麼東西帶得分辨不清位置,死人腳下的蠱蟲一會兒東,一會兒西越發頭暈腦脹,方向大亂,一堆一堆擠在一起造成了少有的流通堵塞,一時半會無處疏通。

  白骨靠在秦質的胳膊上,只能看見上頭的石壁快速移動,從一個石洞到另一個石洞,上頭的水滴滴落下,砸在面上冰冷刺骨,讓她意識越發清晰起來。

  白骨細覺之下,才發現秦質速度其實不快,呼吸也極為紊亂,甚至顛簸地讓她覺得下一刻就要跌倒而去,她意識到他腿上的傷,正要提著勁以減輕自己的重量。

  秦質卻停下腳步,彎腰將她放下,似玩笑般道:「真累,白兄,不如我們就到這罷,腿上的傷實在太疼了。」話雖如此說道,可聽之語氣卻極為輕鬆,平白給人一種逗玩人的意味。

  白骨腳一落地心便高高吊起,耳旁傳來近在咫尺的嘶吼聲,蠱蟲爬動的聲響四面八方而來,入耳只覺頭皮發麻。

  待秦質扶著白骨靠石柱坐下,便看見蠱蟲如一疊疊湧來,密密麻麻,極為駭人。

  幾個死人也從各處聚集而來,白骨神情越發凝重,死人不比活人,它們不知道痛,不知道避閃,只會永無止境地攻擊,哪怕只剩下一隻手,而白骨現下的情況根本不可能與之匹敵,更何況還有那個還未露面的高深蠱者。

  這種江湖花名冊上都無解的敵手,若是平日她或勉力應對一二,可如今這般,根本就是以卵擊石。

  白骨倚靠著秦質,手中的匕首一轉折射出幾許鋒利光芒,殺手是在刀尖上走的人,絕不可能放棄一絲生機,哪怕根本沒有。

  被蠱操控的死人在一旁徘徊,與蠱蟲一道慢慢縮小著圈子靠近,遠處石洞裡人還未出現,粗礪陰鬱的笑聲已然遠遠傳來,「原來躲在這處,倒叫我一番好找。」

  白骨聞言猛地抬眼看向洞口那處,便見邱蟬子從洞裡頭走出來……

  這麼說……這些死人是他操控的?

  他何時蠱術精進至此,竟叫她半分不成察覺!

  邱蟬子一到,那些死人便停下腳步不再動作,似在靜等施蠱人吩咐。

  秦質靠近她耳旁,低聲道:「左側石壁上已布了陣法,還需人血祭陣,你不可離開這處一步,否則陣啟漏掉了你,我也救不了你。」

  白骨聞言微有怔忪,眼睫微微一顫,未開口作聲。

  邱蟬子慢慢走近一處死人,伸手搭在那死人的肩頭,面上的笑越發陰森可怖,「白骨,你多看看這些人,好生適應適應,一會兒可是要和他們做伴的……」

  蠱者能驅使死人為之所用,是多麼大的殊榮,這樣的蠱者早為江湖罕見,當年懸門關一役,就出現過這樣的蠱者,百萬死人為之所用,一夜之間屠盡了兩軍。

  那邊城中的百姓皆親眼看見死人屠殺,這是何其可怖之事,心智不堅的當晚便瘋了。

  一時間朝堂之上,江湖之遠,皆人心惶惶,這些蠱者從何處而來,又為何做這等兇殘之事?

  兩邊的人都殺了,究竟又是幫誰?

  這亦正亦邪,著實叫人琢磨不透,是以才有了江湖花名冊上這一筆,蠱者中誰不想成為的人,所到之處叫人聞風喪膽,莫敢不從。

  而如今邱蟬子也成為這其中之一,如何不叫他心生激盪?

  邱蟬子越想越得意,看著白骨越發和顏悅色,「你放心,我一定會小心一些,不會讓你輕易缺胳膊斷腿,畢竟剛頭若不是你將我一個人丟在懸魂梯,我也琢磨不出這種操控死人的蠱術。」

  白骨聞言眼神驟然陰狠,邱蟬子於她來說本就不好對付,九邪功雖能化蠱,但現下卻不好說,他的蠱術已到可以驅使死人的地步,對她來說根本摸不著底。

  白骨心中波瀾大起,但面色卻一絲不變,待氣息稍稍平穩後,才言辭輕蔑道:「那我真該好好恭喜你一番,終於在半截身子進了棺材之前,習得了這蠱宗大術。

  可惜也沒什麼大用,不過幾具行屍走肉,就想要我的命,你未免也太過異想天開了。」

  即便白骨受了這麼多傷,可這般氣定神閒地坐著,也實在讓邱蟬子不得不忌憚,那邪門暴戾的內家功夫他親眼見過,又怎麼可能允許自己臨門一腳踩了空。

  片刻的寂靜後,邱蟬子的目光投在秦質身上,這位貴家子看來也傷得不輕,腿上的傷是暗廠慣有的手法,這般如何還猜不到剛頭情形。

  邱蟬子眼珠一轉,話鋒便變了個方向,「你對秦公子未免太不禮遇,人家謙謙君子特意來幫我們,你卻平白廢了人一條腿,可真叫人心寒啊。」

  這般刻意強調叫白骨不由牙關一緊,秦質若在這個時候反水,後果可想而知,她眼眸閃過一絲寒意,手中匕首蓄勢待發。

  白骨此時根本不看秦質,看似不在意,身子卻過於緊繃,叫秦質輕易便察覺出來。

  他攬著白骨往後一移,身子一斜擋住邱蟬子,以二人只能聽見的氣聲問道:「白兄可信我?」

  藥香襲來,說話間的氣息噴到面上,二人這般相依,沒得徒生幾分曖昧,可實際卻全不如此,白骨聞言微垂眼睫暗自算計,她不信也得信,身上的傷重已經超過了她的想像,甚至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

  白骨沒有多餘的時間猶豫,聞言的下一刻便點了點頭,如今失血過多少了氣力,點頭的動作都微不可見,脆弱溫順的如同一隻幼貓兒窩在秦質的胳膊肘,脖頸纖細軟弱得好像撐不住腦袋,整個人越發瘦弱,引人平生護佑之心。

  邱蟬子見眼前二人這般情形,徒生幾分怪異之感,當初暗廠有多少好這一口的色中餓鬼死在這小畜生之手,可見各中手段。

  這不男不女的怪物麵皮生得又巧,難保這貴家子覺得新鮮生了心思,邱蟬子不著痕跡走近幾步,腳下的蠱蟲也蠢蠢欲動,「看來秦公子這條腿廢得是心甘情願啊,只是這路選的可不太對……」邱蟬子暗自操控死人慢慢移向四周,堵住他們的去路,嘴上又有商有量道:「這樣罷,我再給公子一條路,交出帝王蠱,我便帶你安全離開這處,留得性命,到了外頭還怕沒有國色天香、溫柔小意的尤物美人,保證能叫公子樂不思蜀,何必為了這不男不女的怪物,一道落得蠱蟲食心的下場。」

  秦質聞言一笑,「邱先生說得對,留得性命才是為人該做的本分,旁的什麼都不重要。」言罷,伸手探向白骨懷中,拿出匣子便往遠處隨手一拋。

  白骨來不及反應,匣子已然離她而去,邱蟬子見狀忙轉身去撿匣子,秦質當即一把奪過白骨手中的匕首,快速起身離開。

  白骨失了倚靠斜倒在地,一時怒得氣血上涌,當即噴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