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向玉京前進

  津門戰役隨著傑克遜將軍身死而落幕,結束。

  這也意味著戰爭已從地面轉移到了談判桌上。

  玉京因為選取使臣的事鬧得不可開交,整天整天的有人在討論,爭吵。

  大內禁宮,大內高手粘杆處的帳房也熱火朝天。

  這處地方叫做帳房,因為裡頭確實堆著一大排帳本,滿滿當當塞在及屋頂高的書架上。

  帳本分作一紅一黑兩樣,上面記錄的不是數字或者帳目,而是一個個人名。

  帳本分紅黑,如同人也分善惡。

  名字記錄在紅帳本上,表明這個人可以為朝廷所用,只要朝廷發下命令,這些人便會立即前來領命,不說肝腦塗地,至少也是盡忠職守。

  而記在黑帳本上的,一般不是欽犯也是遊俠,這些人是朝廷所忌憚,憎恨的。

  這些人名,外號,一個個都是在江湖裡混跡已久,有了名聲聲望,在潮水一般的江湖裡鑽出頭來的人。

  別人把這些人稱作高手,而注意這些高手的動向,生死和消息,便是粘杆處的工作。

  粘杆處把江湖上的消息收集回來,哪個人和誰決鬥,哪個人又與誰新增仇怨,他們把這些消息分門別類整理好,記錄在各人的名下。

  儘管很多時候消息繁瑣細碎,然而等大內高手真想起要用它們來對付某個人時,粘杆處的消息便有了價值,足以成為分析,拿捏某個人的有力工具。

  帳房做的就是這種整理,收集,記錄的工作。

  今天的帳房很是繁忙,書記官們正拿著硃筆,核對著消息和人名,在帳本上畫圈。

  每一個名字被勾上紅圈,便意味著這人已徹底死亡,被他們從帳本上除名了。

  在之後,刀筆吏們還會負責添註上死亡的原因,從此便是將這個人的一生蓋棺定論了。

  書記官們這時候正在案頭埋首,緊張記錄著一連串的消息,講一個名字畫圈,核銷。

  「以下眾人因八國聯軍之亂,身死於津門:

  白蓮護教賢王聶火,林中雀秦朗,金刀刀皇許滄海,鬼影神行燕鋒,鐵手葉三,大刀張五,鐵槍無二打師鐵兵,病趙雲孫定山,牽絲女晴娘……」

  書記官洋洋灑灑念了一大段,手頭一直沒停過,直到一壺硃砂用完,才終於在帳本上畫完名字。

  等他把帳本合上的時候,只感覺那兩本比磚頭還重的厚重本子一下輕了不少,不壓手了。

  幾乎是剛把帳本歸位,很快手下又把四個牛皮紙袋放在檀木盤子中送上來,恭敬放在案前。

  書記官瞄了一眼那盤子,轉身又從另一個架子上取下一本全新的冊子,這是特別為欽犯們準備的。

  也只有這些欽犯,才能享受這樣的禮遇。

  「呵,今天的事情真不少。」

  書記官擦了擦手,拿起第一個牛皮紙袋,將上面的繩子慢慢揭開,從裡頭抽出資料。

  一入眼,他便驚訝地叫了一聲。

  「咦!老熟人了這是!」

  他招呼帳房內幾人一起過來看,眾人圍過來,也發出同他一樣的驚嘆。

  「任七,懸賞一億二千萬兩白銀,生死不論。」

  「破紀錄了!」有人說道。

  他這樣一說,便立即有熱心的刀筆吏從架子上將之前的通緝令取下。

  書記官拿過來一看,立即點頭道:「沒錯,任七的懸賞金額一共提升了三次,這一次懸賞榜單上後面九人加起來都不夠他的零頭。」

  「出息了啊。」

  帳房裡響起一片嘖嘖聲,又是驚奇,又是感嘆。

  書記官舔舔筆頭,莊重地將這史上最大通緝犯的名字寫在本子上,只覺得在某種程度上,自己也算是與有榮焉,見證了歷史,成了傳說的一部分。

  將任七的名字和懸賞金額記錄完畢後,書記官將筆丟在一邊,如釋重負地靠在椅背上,似乎要將整個人埋進去。

  「還有三個名字沒記錄呢,大人。」有人提醒道。

  「有什麼意思?」

  書記官反問他,「難道你覺得,在記錄完任七的名字之後,剩下的三個人對我們還有什麼吸引力嗎?」

  在見識了最大,最震撼的驚喜後,還要處理後面那些索然無味的記錄,這當然是一件叫人意興闌珊的事情。

  然而書記官所做的便是這樣一件無聊的事情,只記錄,不參與,永遠做旁觀者。

  他得接受這個事實,這也是他的工作。

  因此書記官擺擺手,示意一個刀筆吏將下一個牛皮紙袋打開。

  刀筆吏自然沒書記官這樣的沮喪,他仍是感到好奇,好奇下一個紙袋將決定誰的命運。

  於是他輕快地上前,從裡頭取出一個紙袋,取出裡頭的資料。

  「劉半仙,劉福榮,懸賞金兩,兩?兩……」

  「兩百萬啊?」

  書記官點頭,「這劉半仙是什麼人?竟然有這樣高的懸賞金?」

  刀筆吏們都過去看了一眼,然而沒人回答書記官。

  書記官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看向他們,「怎麼回事?」

  那刀筆吏生怕自己看錯了,雖然這不可能,然而他還是把資料交給書記官,「您自己看吧。」

  書記官更加疑惑地把資料接過來,照著上頭的字一個個念。

  「劉半仙,劉福榮,懸賞金兩億白銀,只許活捉,不可損傷。」

  ??

  !?

  書記官瞪大了眼睛,「兩億?」

  刀筆吏們都點頭,表示書記官沒有看錯。

  「呵!大人物!」

  書記官拿出筆來,將劉半仙的名字記錄上去,結尾處重重落了個註腳。

  「再拿一個來。」書記官說道。

  刀筆吏很是緊張,推了推同僚,示意別人上去拿。

  同僚也感覺這任務重大,深吸一口氣,將那紙袋拿起來。

  「尹秀。」

  這也是個陌生的名字,再往下看時,只覺得連數字他也不認識了。

  「尹秀,懸賞金三億五千萬兩白銀,封一等功,授黃馬褂,生死不論。」

  念完連他自己也不信,交給同伴觀看。

  然而寫在紙上的是大寫的數字,並不是阿拉伯數字,不用數零,所以即便再緊張,他也不可能看錯,念錯。

  書記官只覺得手中的筆頗為沉重,一時叫他手指發軟,發抖,然而他又必須打起精神,將它記錄下來。

  深吸一口氣後,書記官在紙上寫下他的名字。

  這不由叫書記官又產生了一些疑惑,那便是到底是新人出現的太快,還是他們這些人遠遠落後於時代,即將被淘汰了。

  刀筆吏即將開啟第四個牛皮袋時,書記官起身將他一把推開,他比起別人更關心其中的內容。

  與這三個可怕的傢伙一塊被懸賞的會是什麼人?他會不會有更高的懸賞金?

  書記官好奇無比,即便是看了這個可能要被挖去眼睛,他也甘願一睹其中的內容。

  他將紙袋拿起,顫顫巍巍解開繩子,把手伸進去摸索了一番後,又將紙袋倒過來,開口向下,晃了晃。

  裡頭空無一物。

  「怎麼回事?」他問那個送紙袋過來的官員。

  官員冷淡道:「給我的時候是什麼樣,送過來就是什麼樣。」

  意識到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尊重對方,書記官連忙換了語氣。

  「大人,要是出了差錯,於我們而言都很麻煩,還請您幫幫忙,高抬貴手,放小的一馬。」

  官員這才轉過頭去問托盤子的隨從,「怎麼回事?」

  那隨從壓低了身子,「是欽天監。」

  「欽天監?」

  書記官和那官員都疑惑地眯起了眼睛,「這關欽天監什麼事?」

  送信的隨從答道:「欽天監的鍊氣士來了一趟,查閱了四個紙袋,然後將其中一個紙袋中的內容取走了。」

  「這事得上報上去啊。」

  書記官摸著下巴,「欽天監是無權插手這件事的。」

  他正要差人上報,官員攔住了他,又問那隨從道:「欽天監的人有沒有說是怎麼回事?」

  「屬下也是這樣問的,可那位鍊氣士沒告訴我,只說這是大國師的諭旨。」

  「大國師啊?」

  官員和書記官倒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覷。

  「那怎麼辦?」

  兩人望著那空空如也的紙袋。

  「你知道他取走的資料是誰的嗎?」

  「屬下不敢看。」

  「不知道是嗎?」

  書記官叉著腰,冥思苦想。

  「這事還有別人知道嗎?」

  「只有發信的海大人知道,因為這是他整理髮出的。」

  海大人,即是海飛,他是大內高手粘杆處的統領,地位崇高。

  「要不,我們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他提議道。

  「好主意。」

  官員點頭,「如果是大國師的話,他自然有自己的理由,不用同我等說明。」

  「說得好像你我敢問一樣?」

  「那就這樣?」官員問道。

  「就這樣辦吧。」

  書記官把那空的紙袋丟回盤子裡,示意隨從可以把它們送回去了。

  大內禁宮對檔案看的極嚴格,送出來是幾個紙袋子,拿回去也要是幾個紙袋子。

  他們當然可以當做不知道這回事了,至於海飛那邊,就算發現了蹊蹺,應該也不回來找他們的麻煩,因為欽天監的人自然會去跟他說清楚。

  或者說,在朝廷內部將這件事情截斷之後,以後這大內禁宮不會再有海飛這個人了。

  「把這三人的通緝令發出去,今天之內便要送出玉京,傳檄天下,明白嗎?」

  「是!」

  書記官用了傳檄這個詞,叫人不安,也叫手下們清楚,今天的事茲事體大,跟誰都不能講。

  他們要把這件事同大內的許多秘密一樣,爛在肚子裡。

  ……

  只用了三天,通緝令便傳到了津門。

  劉半仙接過通緝令,得意洋洋,「沒想到我也有這麼值錢的時候,只不過……」

  他又有些抱怨道:「高手哥,你不是說我應該是我們這夥人里賞金最高的嗎?然而我卻在尹哥仔之下啊。」

  「你已被朝廷預定了,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任七指著通緝令上的「只許活捉,不可損傷」八個大字。

  「沒有誰像你,成了通緝犯還能被保護起來的,他這張通緝令,不也是成了你的免死金牌嗎?」

  「原來如此啊,看來我以後胸口得貼一張防身了。」

  劉半仙又高興起來,也「安慰」任七道:「你的懸賞沒那麼高沒關係,下次就有了。」

  「承你吉言。」

  事實上任七並不在意自己的懸賞金多少,在通緝榜上排第幾名,因為他已習慣了被通緝。

  倒是尹秀這次的懸賞之高叫他意外,「看來朝廷已決心即便暴露了你的身份,也要將你剷除。」

  尹秀微笑道:「難道他們不通緝我,我便會放過他們了?都一樣的。」

  「不死不休是嗎?」

  陳天友點頭道:「教主,你守住了津門,結果朝廷不僅不給你任何的表彰,嘉獎,反而還把你的功績掩去,讓你做九州史上最大的通緝犯。

  屬下建議,只要您一聲令下,發兵北上,幾萬兄弟也未嘗不能打下玉京,叫這江山易主。」

  「哪那麼容易?」

  任七不客氣地嗤笑一聲,「幾萬人?你林林總總加起來是有三萬人不錯,可那是九州會加上官軍,本地武人湊一塊才是三萬人。

  你信不信現在你出去跟人家說要攻打玉京,這裡有一半的人會當你是神經病,就算能集合軍隊走出津門,還未到玉京便會跑光光了。」

  說著他又不屑道:「你以為誰都是白蓮教,隨便就能拉一支軍隊造反啊?沒那麼簡單的。」

  陳天友被他懟的無言以對,只能尷尬地站在原地。

  尹秀微笑,無意去勸阻任七,只是拍了拍陳天友的肩膀。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然而這麼多人去玉京未免目標太大了,遠不如幾人輕鬆,有效。」

  陳天友原本還想說什麼,然而尹秀是說一不二的人,他是教主,自己便不能反駁,於是只能點頭表示接受。

  不過他又問道:「那我們再收攏弟兄,在玉京外給你們做援護?」

  「不用了。」

  尹秀望向外邊,滿目瘡痍的津門這時候還有些地方冒出黑煙,似乎戰爭的陰雲尚未完全消失。

  「你們回去吧。」

  陳天友愣了一下,「回哪裡去?」

  「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

  尹秀微笑看他,「難不成都聚在這裡,等著被朝廷剿滅啊?」

  其他人也看著他,都贊同尹秀的意見。

  「九州會往後就交給你了。」尹秀催他離開。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照在尹秀,馬小玉,任七與劉半仙的臉上,肩上。

  陳天友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中悵然若失。

  他生出一種預感,如果自己轉身從這屋子裡離開,恐怕這輩子都再無機會與他們見上一面。

  尹秀看出他的憂鬱,微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已經做完了,這就可以了。」

  「諸位保重!」

  陳天友重重抱拳,轉身離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