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布偶蟲

  嘩啦嘩啦……

  旋渦成形越來越明顯,速度也變得越發地快。

  尹秀伸手,將白孔雀拉到自己的身後。

  「我能搞定它的。」白孔雀憤憤不平。

  「我知道。」

  尹秀還是將她拉到身後,然後看向老頭。

  「它來救你了?」

  「這是我應得的。」

  老頭哈哈大笑,「我為靈泉大王服務了一輩子,祂來救自己的子弟,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那你說,我要不要給你的老大一個面子,放你回去?」尹秀問道。

  「這得看你自己了,你觸怒了大王,便得付出代價才能求得原諒。」老頭微笑。

  「明白了。」

  咯嘣!

  隨著尹秀手腕用力,老頭吐出一口濁氣,身子軟了下去。

  尹秀拎著他,像是拎著一個破布袋,隨手丟進漩渦之中。

  那屍體只在旋渦上漂了一下,隨即被旋渦吞入,消失地無影無蹤。

  水底下,那對金色燈籠散發出更耀眼的光亮,簡直好像燃燒的太陽一般。

  呲!

  水面破開,一道巨大的黑柱出現,頂著那兩個金色燈籠。

  尹秀沒有後退,只是將手裡火把舉過去,照亮前方。

  那是一條通體黑色的蛇,層層鱗片迭在一起,行動間發出刺耳的磨擦聲。

  這條蛇恐怕得有幾層樓高,雖然沒有在長白山見到的蛇那樣的巨大,然而在這本來就狹窄逼仄的溶洞之中,它那好像火車頭一樣的三角形頭顱竟顯得壓迫感十足,駭人無比。

  白孔雀見狀,將袖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探出頭來的小蛇又給收了回去。

  「你能對付一下它嗎?」尹秀問她。

  「喂,你不是真要叫我來對付這樣的龐然巨物吧!?」

  白孔雀花容失色,「快用你無敵的茅山術想想辦法啊!」

  「我可不叫餵啊。」尹秀掏了掏耳朵。

  白孔雀眨了眨眼睛,回想著之前,突然想到其實尹秀也不叫什麼馬天佑。

  於是她只能放軟了身段,低聲道:「哥哥……」

  「唔。」

  尹秀滿意點頭,將手對向那大蛇,袖子鼓盪。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一條由符紙前後銜接而成的符龍,從他的袖子裡飛出,經過尹秀指尖的時候都沾染上了一抹龍虎罡氣,浸入符膽之中。

  砰砰砰砰!

  連串的火光和爆炸,好像誰在洞中放了一串超大號的鞭炮,火光和氣浪叫白孔雀想要閉上眼睛,又不願意錯過眼前的奇景,因此只能眯著眼睛,半遮半掩地看。

  大蛇的身形因為這連串的爆炸,不由地搖晃起來,攪的身下的水波蕩漾。

  火光和煙霧充斥洞穴之時,尹秀高高躍起,同時右手在虛空中一握。

  名劍嘲風綻放出火光。

  尹秀揮動嘲風,帶起破風聲的同時,也從那巨蛇的頭顱一下斬開,撕裂它的身軀。

  巨蛇身上黑色的血液迸濺,腐敗的鱗片與血肉一同濺出。

  直到這時候,腥臭鋪面而來,尹秀才突然察覺到,他對付的是一具屍體,而且已死了許久!

  他立即收劍,但那大蛇被分開兩邊的血肉好像突然擁有了活性,向中間迅速聚攏過來。

  白孔雀被嚇得腳軟。

  因為她看見尹秀竟被那大蛇「吞噬」了!

  也許尹秀還稍微掙扎了一下,因此大蛇的某個部位起了鼓包,但隨機它的身體發出積壓的聲響,終於還是將那鼓包壓制了下去。

  蛇的身軀本來就是誘餌,像是引誘著蟲子進入花朵之中的捕蠅草,待到那蟲子迷醉於其中時。

  原本盛開的花朵合攏,成了蟲子怎樣都逃脫不出的牢籠。

  白孔雀在苗疆的雨林里見過這種奇異的花朵,當地人叫它豬籠子,沒想到尹秀如今竟成了同那些蟲子一樣的階下之囚!

  大蛇的身軀又活動幾下後,終於朝著白孔雀爬來。

  白孔雀只感覺腳下好像灌了鉛,想逃也逃不掉。

  別說她現在身邊沒有法器了,即便有,恐怕也不是這大妖怪的敵手。

  於是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大蛇靠近,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這一瞬間,不知怎麼的,白孔雀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苗寨,也不是教主,姐妹白鳳凰。

  而是在轎子裡尹秀搭在她身上的手。

  他們兩個,似乎要死在一起了。

  大蛇張開嘴巴,白孔雀儘管被那股惡臭熏的眼睛直流淚,然而還是死死瞪著眼睛,將手伸進裙子裡,準備像那些傳說中的那些勇士一樣,在蛇肚子裡繼續戰鬥。

  然而,那蛇只是張大著嘴巴,並未再往前一步。

  白孔雀正覺得奇怪時,只聽見一聲撕裂的聲響,尹秀竟從蛇的嘴巴里走了出來,手裡還抓著一條好像麻繩般粗長的蟲子。

  她不知道,這是長白山的蠱蟲,尹秀之前便已在那些白猿的身上見過了。

  他竟然沒死?

  白孔雀正想上前抱住他,卻突然被尹秀身上傳來的氣息沖了一下,轉過頭便開始吐出酸水。

  「有這麼噁心嗎?」

  尹秀聞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差點也把早飯吐了出來。

  他毫不猶豫,把早已死去的蠱蟲丟在地上,一個猛子扎入潭水之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從水池裡爬起來,捋了一下頭髮。

  「還臭嗎?」

  尹秀把手伸過去。

  白孔雀嫌棄地聞了聞,終於還是將臉扭開。

  「……」

  據說有些屍體死在屋子裡一個星期,便可以臭到叫人把屋子裡的家具,地板全都換一遍。

  因此白孔雀的反應似乎是理所應當。

  因為那巨蛇,照尹秀的估計,恐怕得死了好幾年了,至於為什麼沒有爛掉,化作泥土或者白骨,也全然是因為蠱蟲在其中起著作用而已。

  「那這裡呢?」

  尹秀還是不甘心,指了指肩膀的位置。

  儘管不太情願,但白孔雀還是湊了過去,用鼻子在尹秀的肩膀,脖子處嗅了嗅。

  她本就長得不高,只到尹秀的肩頭,因此便用一隻手搭住他的肩膀,踮腳去聞。

  「這地方好像有些髒了,我幫你吹走它?」白孔雀說道。

  「好,拜託了。」

  尹秀順手扶住她的腰,然後只感覺脖子上有暖風吹來。

  「你們在做什麼?」

  一聲頗有些寒意的問話傳來,白孔雀回頭,發現馬小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進了洞窟之中,正皺著眉頭看她。

  「她好像對我有些不滿啊?」白孔雀低聲道。

  「不是你。」

  尹秀連忙退開,「我是請她幫我……」

  「哥哥叫我幫他吹一下。」白孔雀搶答道。

  「吹一下?」

  馬小玉先是臉紅,然後才聽的火起,看尹秀的眼神越發的寒冷。

  「什麼叫吹一下?你不要亂講啊!」

  尹秀連忙解釋道:「我剛才從大蛇的肚子裡出來,又洗了個澡,所以我問她臭不臭而已。」

  「要聞臭不臭,需要靠這麼近,你搭著我,我抱著你,摟摟抱抱的嗎?」

  馬小玉的袖子裡,青面惡鬼面具若隱若現,紅色的眼睛直盯著尹秀。

  越說越生氣,馬小玉往前走來,尹秀和白孔雀竟都被嚇得往後一步。

  「哥哥,我們現在怎麼辦?」白孔雀拉住了尹秀的袖子。

  「什麼怎麼辦?明明我們兩個之間,什麼都沒有啊!」

  尹秀只感覺天旋地轉,不由地抬起手來捂住額頭。

  他剛抬起手,馬小玉立即轉過身去,竟也有了反胃的感覺。

  尹秀趕緊上前,馬小玉抬手止住他,半天才從口袋裡掏出一瓶香水丟過去。

  然後她瞥了白孔雀一眼,「你有鼻炎嗎?」

  「在雨林里,沒人得過這病。」白孔雀肯定道。

  「那這麼大的臭味,你竟然忍得住?」

  「……」

  尹秀噴完香水,將瓶子遞過去的時候,馬小玉卻是嫌棄地擺了擺手,她顯然連瓶子都不想要了。

  「這香水,我記得很貴的。」

  「回去了你再買一瓶給我,要限量版的。」馬小玉不滿道。

  「好好好。」

  尹秀將瓶子收起來,再看那大蛇的屍體時,只覺得這堆爛肉里除了那被他挖出來的蠱蟲外,已沒了什麼價值,因此他抬手,釋放真陽命火,將大蛇身軀燒的一乾二淨。

  「你怎麼這麼晚才過來的?」

  尹秀問馬小玉,「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也不算吧。」

  馬小玉拿出一個包裹,「我趁著這些人在這裡的時候,到村子裡走了一遍。

  還找到了供奉那什麼靈泉大王的廟宇。

  然而在我進入那廟宇的時候,卻發現裡頭雖香火鼎盛,可已靈氣全無了。

  一般來說,只要是被香火所供奉的,不管是妖怪還是土地,神靈什麼的,都會留下一部分的信力在廟宇之中。

  然而那廟宇里靈氣全無,便表明原先被祭拜的存在,恐怕已消失十年有餘了。」

  比尹秀推斷的時間還要更長,這靈泉大王死亡的時間還要往前推。

  「那你手上的包裹是什麼?」

  「哦,是這丫頭的東西。」

  馬小玉將包裹拋過去。

  白孔雀接下,解開發現裡頭都是她的衣服和別的物品,當即喜笑顏開。

  「太好了,我還以為要一直穿著這套新娘裝跟你們上路呢?」

  「跟我們上路?」

  馬小玉立即警覺道:「不好意思,我們好像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吧?」

  「之前也許不是,但之後就難說了。」

  白孔雀指了指地上蠱蟲的屍體,「這東西,我在苗寨的一個巫師那裡看過。」

  「苗寨?」

  尹秀和馬小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出了疑惑。

  原先他們以為這蠱蟲是長白山特有的,商的祭司留下的,用來守衛陵墓的工具。

  長白山的那些猴子之所以發生那樣的變異,便是因為白猿在它們的體內植入了蠱蟲。

  然而,白孔雀卻說她在苗寨也有見過?

  這兩個地方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幾乎隔著一整個九州,真的能產生什麼聯繫嗎?

  可是白孔雀卻是十分自信道:「別忘了,我們苗人都是用蠱的專家,即便我們姐妹是學了一些道術的,然而對於蠱術的運動,也遠不是南洋那些降頭師所能比的。」

  「這我清楚。」

  馬小玉一向聽族裡長輩說起過,南疆那些蠱師蠱婆的厲害。

  有時候他們需要拔走你一根頭髮,或者在你的飯菜里下毒。

  而有的時候甚至只要跟你說說話,手在你身上搭一下,就可以將蠱蟲植入你的體內,在不知不覺間下了降頭。

  也因此,馬小玉在初次見到白孔雀她們的時候,才會那樣的謹慎。

  白孔雀從包裹里拿出一柄刀子,將那好像鐵線蟲的蠱蟲身軀撥動一下。

  「在那位巫師那裡,他把這玩意兒叫做布偶蟲,意思就是可以把人或者動作像布偶一樣操縱的。」

  「我們見識過它的威力,不過是在長白山。」

  尹秀皺眉道:「難道那位巫師在北邊有親戚不成?」

  「這我就不知道了。」

  白孔雀摸著下巴,「不過我知道,他有一個傳人,就在交趾一帶的。

  也許這蠱蟲,就是他帶來的也說不定。

  說起來我和白鳳凰這一趟,也是順便打算找他幫忙的。」

  「找他幫忙?」

  「沒錯,為了那道觀里的寶物呀。」

  白孔雀嘴角閃過一抹微笑,「他是從苗寨出來的,之前欠了我們教主一份人情,所以他得還,我們這一次就是要他來幫我們的。」

  「嚯,人情這東西,真是還不清啊。」

  尹秀感嘆道:「欠了錢還簡單一點,但是人情就是你來我往,總得拉拉扯扯的。」

  「可我以為你是不用管這東西的。」馬小玉說道。

  「為什麼呀?」

  「因為你認識的死黨,都是不跟你講人情的,然而要跟你講人情來往的人,往往都會遭遇不測。」

  「你說的他好像是什麼天煞孤星一樣。」白孔雀捂嘴笑道。

  「這一點你倒是沒說錯。」

  馬小玉摸著耳環,「靠近他會招來不幸的。」

  「……」

  尹秀被兩人這樣揶揄,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反駁是好。

  只能又用腳踩了踩那蠱蟲,「所以,白孔雀,你說要跟我們同行,是因為這蠱蟲啊?」

  「沒錯。」

  白孔雀露出神秘的微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要往千佛寺去吧?」

  「唔?」

  尹秀和馬小玉都發出疑問。

  「我們姐妹要找的那個蠱師,就在千佛寺。」(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