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 個人的理由

  「那些王八蛋的火力可真足啊!」

  在頭頂又滾過一輪驚雷後,劉半仙掏了掏耳朵,只感覺今日不知道要被這樣的滾雷驚動幾次,那些官軍才能罷休,停止對封土的轟炸。👑💙 ➅➈Ŝђ𝓤𝐱.ⓒ𝐎𝓜 💣🐻

  「白蓮教確實沒有這樣的手腕。」

  尹秀這下也認同了任七的觀點,與其說官軍是想把封土炸開,這動靜怎麼聽都像是想把整座山給推平了。

  掏了掏耳朵後,尹秀認真道:「接下來我們就得準備好面對那些大內高手了吧?」

  「大內高手倒是沒什麼,可狄威很麻煩。」

  任七摩挲著手上的劍,「在我未成名前,他就已是玉京有名的人物,神龍見首不見尾,有人說他三十年前就已經入了通感境的門,如今也已摸到了靈識境的門坎。」

  「那到底有多強,連你也沒把握嗎?」

  尹秀那天在溪谷里只是遠遠看了一眼狄威和拓跋文武的決鬥,兩個人的身影被樹木遮蔽,尹秀自己又被白蓮教的人糾纏,一時之間也看不清二人的招數,套路。

  然而兩人決鬥時那層層迭迭涌過來的威壓卻是真實的,叫尹秀不得不留出一部分注意力時刻去留心身後的動靜。

  直到後來在現場見證任七和拓跋文武的交手,他才又感覺到一種叫人脊背發涼的寒意。

  「我沒說我沒把握,只是說他很麻煩而已。」

  任七看了一眼尹秀,「如果是放二十年前,十年前,我遇上他只能逃跑,可他進入通感境已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統御大內半甲子已經耗光了他的心力。

  如今就算還有什麼神通,那也已是在走下坡路了。

  我則不一樣,我正處於壯年,不管是身手,劍法還是力量,心氣,都還會往上走,正是巔峰的年紀。

  即便他是怎樣的高手,也熬不過歲月的打磨。

  他的身手不變,然而他的心氣卻已衰老了,當一個高手開始自稱老夫的時候,不管承不承認,他都已進入下落期了,這樣的人,即便再強也有個限度,這是人類的極限,誰都逃不過的。

  而且他依靠的是拳腳,不是兵刃,所謂拳怕少壯,棍怕老狼。

  耗費在兵器上的年歲不容小覷,用在拳腳上的功夫卻會有盡時,怎樣的強人,都敵不過漫長的歲月。

  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江湖上老是有一些老怪物的傳說,卻不怎麼見他們出現?」

  「聽你這樣講,怎麼有一種很卑鄙的感覺?感覺是趁人之虛啊?」海東青嘀咕道。

  「卑鄙?」

  任七斜了海東青一眼,「我倒是想不卑鄙,不然你叫他先去轉世投胎,年輕個三十歲再回來跟我打好了?」

  「那也確實做不到。」

  海東青搖搖頭,「可照你這麼說,武林高手的心氣遠比身體,身手要老的快?」

  「我是這麼一個意思。」

  任七點頭,「高手對決,也不在一招一式之間,比的就是雙方的心氣,鬥志和精神而已。」

  他這話好像是說給尹秀聽的,眼睛有意無意看了他一眼。

  「你是說,只要我心氣夠高,鬥志旺盛,精神強大,現階段的我就可以打敗狄威?」尹秀問道。

  任七臉色冰冷,「我沒瘋。」

  「我也沒有神經病。」尹秀攤手。

  「那不就完了。」

  任七沒好氣道:「要是誰都只憑鬥志和精神就能打敗江湖強人,武林高手,那他們幾十年豈不是白練了?」

  「那就好。」尹秀頗為贊同。

  「這有什麼好的?我要是騙你說,有機會靠精神層面的力量打敗那些通感境高手,你不應該感到高興,或者期待才對嗎?」

  「才不是。」

  尹秀擺擺手,絲毫不認同任七的看法。

  「我們這些還在玄關里鑽研的人,跟那些探到了三大密藏的大高手比,那簡直是家雀兒對老鷹,多少個一起上都不夠人家收拾的。

  當然我是說如果只有幾個的話,要是有二三十個玄關九重的宗師啊,我想通感境高手也得考慮一下要不要動手了,但除了大內,哪來那麼多的高手?

  我們這些人跟大高手之間的差距有如天塹,如果僅憑意志力就能打敗人家,那不就說明所謂境界也不過如此嗎?

  那要是我們這些【普通人】自己比劃呢?之前我一個玄關七重的人能挑戰一個玄關九重的高手,靠的也是技術和一些技巧。

  如今我要是相信了只要你的精神足夠強大,便可以擊敗高手的話,那哪一天那些玄關三重的不也有概率把我按在地上打?

  所以我要是相信了你的這個理論,那倒霉的不是狄威那些大高手,而是我這樣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才對。」

  「你倒是也頭腦清醒。」

  任七哼了一聲,將一柄劍抱在懷裡,問尹秀:「所以之後我們要是遇上狄威了,怎麼辦?」

  「不有你在嗎?」

  尹秀笑笑,「朝廷要是有兩個大高手的話,那天在溪谷里,白蓮聖女和拓跋文武都要交代在那裡,很顯然就是不存在另一個像狄威那樣的高手,如果只是其他的人,我能應付。」

  「確實只有一個狄威而已。」

  任七笑笑,「別的大高手都是輕易不出禁宮的,別說肅親王了,就是皇帝也不一定能調動他們。

  但是,白蓮教可還有左右兩位賢王呢,我總不能一氣化三清,一個打三個吧?」

  「那好像也是。」

  馬小玉一根手指搭在下巴上,也開始考慮起了這個嚴重的問題。

  不管是之前雪夜來襲的雷公,還是差點一掌把他們三人打成重傷的左賢王白禮,白蓮教確實「人才輩出」,只論小規模戰鬥的話,他們在這裡比朝廷還要麻煩的多。

  那些怪物確實是大問題。

  即便沒遇上那左右兩位賢王,光是雙方陣營中其他的高手,就足以跟尹秀和馬小玉糾纏好一會兒了。

  就算上次尹秀在白蓮教陣中殺了個七進七出,可要是一個不小心,真叫那些人抓住什麼破綻,打出了配合,只怕也不是能夠輕易脫身的。

  「可是,他們兩邊勢同水火,不至於聯合起來對付我們吧?」

  劉半仙叫苦道:「我們又不是什麼混世魔王,魔星轉世,要叫這些人拋下仇恨,聯起手來匡扶正義的。

  他們自己都打的不可開交了,難道還能聯起手來對付我們不成?」

  「也不是沒這個可能。」

  尹秀看了一眼正在叫苦的劉半仙,「我們幾個人沒什麼價值,兩個跟朝廷犯沖的道士,一個收了錢帶路的獵戶,一位想找兩邊報仇的絕世高手。

  雖然聽起來很古怪,然而這世上是不缺我們這樣的人的,什麼錢都賺的人,看不慣朝廷的玄門中人也有,一個只為了復仇的強者雖然不多,但是也是小說里常有的橋段,沒見過也聽說過了。

  至於白蓮教,它一向是把那些教外的人當做大敵的,只要不是白蓮教的人,恐怕都要被他們追殺的,所以我們幾個人雖然突兀,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隨處可見的人罷了。

  所以他們不會為難我們,甚至也不打算跟我們為敵。

  但劉半仙,你不一樣,你會風水堪輿,還不是一般的風水堪輿,什麼龍脈,風水寶穴在被人看來深埋地下,可在你眼中就只是夜總會小姐的裙下風光而已,隨便一瞥就能看到的。

  像你這樣的風水先生,整個九州都找不出一個,對他們來說,你才是那個最大的威脅,因為你隨時可以叫一方的美夢徹底結束,不管他們願不願意,只要你想,你大概都可以做到。

  所以你叫人害怕,擔憂,以至於他們非除去你不可,只有你不存在了,大家才能放心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原來我這麼厲害的?」

  劉半仙繃不住嘴角的笑,微微顫抖著。

  「既然如此的話,豈不是我自刎以謝天下了,事情就算告一段落,大家不用打來打去了?」

  「請!」

  任七將手裡的劍推出來一截。

  「我開玩笑的,高手哥!」

  劉半仙嚇得跳到尹秀後邊,「我要是現在就掛了,豈不是大家都沒戲唱了?」

  「你說的也沒錯。」

  尹秀微笑道:「說起來所有的爭端,都源自於長白山的這條龍脈,如果不是因為它,我們也不會聚集在這裡。」

  「錯了。」

  劉半仙砸吧砸吧嘴,「不是這樣的,確切地說,是因為白蓮教想炸了這條龍脈,而你則是想收取它,我呢,只是單純不想看著龍脈崩毀而已。

  至於馬姑娘,她是因為你叫她來,她便來了。

  高手哥來這裡則是因為這裡聚齊了他要殺的人,不用到處找而已。

  獵戶小哥呢,屬於是收錢辦事的,雖然你現在肯定是跟我們一樣為了天下大義的,但那時候你確實只是為了錢來的。所以說呀……」

  啪的一聲,劉半仙將紙扇打開,在胸前輕飄飄搖起扇子。

  「所以說呀,沒有因,又哪來的果?因果循環,既是天定的,也是人做的。

  我們因為種種原因來到這裡,最後也會為了這個原因而付出些什麼東西才對,這是天理的一部分,循環不止。」

  「你是說,我們有可能要死在這裡?」任七問道。

  「我什麼都沒說。」

  劉半仙搖頭,「畢竟要是什麼都照著卦書上寫的來,那多沒意思啊?人生嘛,本來就是由各種偶然和混亂參合在一起組成的,什麼都循規蹈矩,什麼都定好了的話,豈不是很無趣,很沒有意思?」

  「這樣高深的道理,我不太懂。」海東青感嘆道。

  尹秀則只是笑笑,眼神堅定,「既然大家都不覺得跟這兩方為敵是什麼麻煩的事情,那我們繼續往前走吧,跨過這平台,真正到達那個墓主人的身邊,到龍脈那裡去。」

  「早就該這樣了。」

  任七緊了緊手裡的劍,「就算白蓮教和朝廷再強,只要被砍了也是會死的。」

  幾人聊完,都各自堅定了要再前走一段的心思。

  既然進入了地宮,便沒有在這裡放棄,折返的道理。

  而且來時的路這時候也已被淹沒在水中了,即便想返身也絕無可能。

  尹秀拿過螢石,走到最前頭去,任七則是轉到隊伍的最後,行進間看護著整個隊伍。

  到了這裡,所有人都不能鬆懈一分。

  因為除了頂上正在逐漸逼近的官軍以外,地宮之中的每一步也需要格外的當心。

  在各種武俠小說和民間傳說,說書人的故事裡,地宮之中遍布著各種奪命的陷阱。

  在這些故事裡,有時候你只是在影壁上摸到一個雕像,或者腳下踩到一塊磚頭,便有淬了毒的飛箭從左右兩邊射出,磨得鋒利的飛刀從前方旋轉著射來,或者有密密麻麻的釘板從頭頂落下。

  又或者其實是兩塊釘板,一塊在頭頂,一塊在腳底下,把那些倒霉的土夫子夾成三明治。

  反正在他們的想像里,地宮有各種各樣的陷阱,殺機,為的就是獵殺那些不知好歹闖進來的土夫子。

  但其實,在劉半仙的認知里,地宮裡最危險的不是那些神乎其神的陷阱機關,而是隨時處於流動狀態的流沙。

  說起來那可能也是機關的一種,你不小心踩到哪一塊陷板,或者闖進了哪個墓室,甬道。

  頭頂的陷板打開,成千上萬斤的流沙落下來,將你和整個墓室瞬間吞沒,掩埋。

  在這種狀況下,你的身手再好,飛檐走壁,上天入地,你能在空中打幾個筋斗,可以在地上做多少空翻都不管用。

  那些墓室的工匠,不需要什麼精巧的設計,高明的布置,只用一堆流沙和外面厚厚的封土層,便可以叫多少自以為厲害的摸金校尉望山興嘆,甚至死在這裡。

  因此對摸金校尉們來說,不是越大的斗越好,因為有些斗根本就不是只靠幾個人的力量便能進入的。

  「那你說,這裡有沒有可能也存在著什麼陷阱或者機關?」馬小玉突然問道。

  「難說,」尹秀撓撓頭,「這種機關就是有,也是在【客廳】里吧?」

  「也就是說我們眼下很安全咯?」

  「千萬別這麼說。」

  尹秀皺眉道:「我們這麼說的時候一向沒有好結果。」(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