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已確信將那邪祟清除了,但為了避免有什麼遺漏,在河邊使用了咒術後的當夜,尹秀幾個人還是在屋子裡擺了張方桌,烤著火吃菜喝酒,純當做一邊守夜一邊消遣了。🐊💣 69𝕤𝕙υא.ςOᗰ 👤♖
小勝,也就是魏大紅的侄子,本來「只是」一個被溺死的小孩,不會作怪。
但因為魏大紅等人草草把他收拾埋了,不做法事超度也就算了,還把他埋在了淹死的河旁邊。
本來就是犯了水劫,如今水上加水,難免要化作厲鬼來作怪。
好在他還只是剛做厲鬼,道行不夠不能害人,只能禍害一些家禽牲口,可昨晚連大水牛都被他殺死了,那正說明他已越來越強了,連牛這種與陰陽都沾點邊的生靈也不怕了。
如此下去,害人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跟那些在水裡抓替身的不一樣,他不是害一兩個就行了,這種傢伙是有怨氣的,在那股怨氣未消耗完全之前,絕不會罷休的。」
劉半仙丟一顆花生米進嘴裡。
「那要是消耗完了呢?」馬小玉問道。
她顯然並不是對所有鬼怪都十分地清楚。
「消耗完了啊?」
劉半仙撓了撓頭,「或許會煙消雲散,也有可能頓悟,修成鬼仙了。」
「不是吧,厲鬼也能成仙?」
一直只是喝酒吃菜的海東青不禁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很奇怪嗎?」
劉半仙又拿起酒壺,給幾人杯里都添上了酒。
或許是因為被劉半仙所說的狀況嚇到,魏天游這下可不敢再藏什麼東西了,連放在自家後院多年捨不得喝的女兒紅也挖了出來,給幾人當做守夜時的吃食。
「呼!」
滿足地吐出一口白氣,劉半仙才在海東青的注視下繼續開口。
「其實成仙什麼的,並不相當於你成了【好人】,好人做到頭了的意思,壞人也可以成仙的,這有什麼奇怪的。
成仙只是一個階段,而不是什麼上天的饋贈,事實上老天爺也不管這個。
就比如古書的記載里,有些道士土匪,整日裡就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還有那種殺人成狂的,每天不殺個人睡不著,以至於床底下都是死人骨頭。
就這樣的人,抓去凌遲處死都不解氣的,有天殺著殺著頓悟了,就地飛升,成仙了,那你說有沒有天理?合不合理?
因為這,後人得幫他怎麼圓這個謊呢?就跟別人說他殺人放火,砍著人飛升了?都是道士,和尚的,怎麼能跟你說打打殺殺的事情?這不是教壞小朋友嗎?
所以就只能編個說什麼頓悟啊,以殺證道這樣的名頭啊。
哦,殺個人就可以得道飛升了?那殺豬殺狗的怎麼就不見飛升了?」
「這能一樣嗎?」海東青皺起了眉頭。
「有什麼不一樣?都是普通生靈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劉半仙顯然已喝的有些滿足了,打了個飽嗝。
「所以說,成不成仙啊,更多是看個人的實力和機緣,不是說你做一萬件好事就能成仙,也不是說你殺了許多人就得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了。
就是成了仙,原來是什麼性子,估計成仙后也是什麼性子,總不能成仙前是壞人,飛升了以後就是個大善人了吧?」
海東青半懂不懂的點點頭,「可我沒聽過成仙以後還有害人的。」
「這就是你不懂了。」
劉半仙笑道:「就好像你走路的時候看到幾隻螞蟻,小的時候你難免會願意停下腳步,一下一個捏死,按死它們。
可如今你已是個大人了,什麼沒見過,幾隻螞蟻而已,根本入不了你的眼,你懶得動手。
所以不是說你變性子了,要做好人了,而是你不屑於出手而已。」
頓了頓,劉半仙又問道:「對了,小哥,你殺過人嗎?」
海東青被這樣一問,原本放鬆的臉色又變得有些凝重,沉默半晌,他搖頭道:「我殺的都是畜生。」
「明白了。」
尹秀將話題轉開,「成仙也好,做鬼也罷,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說著他又看了眼窗外的夜空,「再過一個時辰,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洗澡睡覺了?」
「差不多,陰氣最盛的時刻已經過去了。」
劉半仙拈著手指,「過了今晚沒事,就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了。」
「那最好不過了。」
馬小玉伸了個懶腰,「我不怎麼習慣熬夜的。」
「可我們之前總是在夜裡行動吧,那時候也不見你這樣說過。」尹秀笑道。
「不一樣,」馬小玉看他一眼,「很不一樣的,之前都是跟那些吸血鬼,妖怪打架,眼下只是等著邪祟上門而已,還不知道有沒有的,豈不是很無聊?還不如來了呢!」
「可不能來!可不能來!」
魏大紅端著一盆松雞走進來,嘴裡和鍋里都往外冒著白煙。
「別急,別急,等下把口水噴進裡面,不是糟塌了?」劉半仙說道。
「嗨,太緊張了我。」
魏大紅把雞放下,搓了搓被燙紅的手指,「不容易啊,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饑荒的,總盼著少遇上點事情,別一股腦都來了。」
「遼東哪還能鬧饑荒的。」
海東青似乎對鍋里的松雞肉不感興趣,只是盛了一碗湯,放在手心裡小口小口地喝著。
「我自小隻聽說有凍死的,就沒聽說誰餓死的,大米飯吃不上,窩窩頭,玉米面總有吧?咱們這邊開春的時候隨便抓一把種子丟地里,到了秋天也能收穫一地吃的。」
「那要是連種子都沒有了呢?」
魏大紅神情里有了一絲陰霾,「近來有些屯子整村整村的消失,荒廢。
倒不是因為田地歉收,大旱大水什麼的,純粹是因為打仗,鬍子,反賊來了收一波,官軍來了也要收一波。
有時候官軍打了敗仗,遍地都是亂軍馬匪,這個搶完那個搶的,沒完沒了。
以前是每個地頭有自己那邊的鬍子,那些人平常住山上,等收成了來村里收一波糧,平日裡是互不打擾,就是路邊見到了還幫你推推車,收拾一下東西呢。
你要是遇到災荒的時候,他們還得放糧給你,怕你餓死了,明年收不到錢。
哪裡像現在,都是想著一錘子買賣,有今天沒明日的,搶完就跑,一顆糧食都不剩下。
如此的話,可不就是整個村子都得跑路了嗎?活不下去了都。」
「這附近也有鬍子嗎?」尹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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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前有一夥的,這還是聽我爹講的,後來有天山里鬧鬼,他們全死光了,個個死相悽慘,後來那座山就沒人敢去了,別說占山為王了,就是挖野菜也沒人進去挖了。」
「那倒還真是一件怪事。」劉半仙接口道。
任七顯然是不打算聽他們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下去,他直入正題,看向魏大紅。
「喂,什麼時候出發?去長白山?」
「最快後天,後天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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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紅挺直了腰杆,「我已經叫人去附近的港口把小伙子叫回來了,明晚再讓他們在家裡過個舒服的晚上,後天一早我們就套車,搬上行李出發,搞三台車,十匹馬,這一趟就算是綽綽有餘了。」
「那樣最好了,畢竟這一趟也很趕。」
尹秀從懷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魏大紅,「這些東西,能幫我置辦嗎?」
魏大紅拿過紙條,看了一眼,眉頭皺在一起,「有些難度,但又不是很難。」
「你把紙條拿反了。」
「哦……」
魏大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讀書不多。」
「看出來了。」
尹秀將紙條遞給海東青,「你跟他一塊去。」
海東青沒接,只是抱著手,「這好像不是我的職責。」
「確實不是你的職責,但這是你的差事,我們這幾個,扎眼的很,你也不想我們這一趟還未啟程就歇菜了吧?」
「歇菜?」
海東青冰冷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你的遼東方言,學的不錯。」
「只是隨口幾個詞的話,還不成問題。」
「那要不還是你去?」
海東青又將紙條推到尹秀的面前。
「我說了,得你去。」尹秀又將紙條推回去。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
尹秀又從口袋裡掏出幾個銀元,「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嗎?」
「當然可以。」
海東青伸手將幾個銀元從桌面上掃進手心裡。
……
老木頭港,雖然聽起來是個破舊的港口,它表面上看起來也比實際上更加的破舊。
但這裡,流通的東西不少,特別是在黑市里,原本許多在北邊的市面上不應該出現的東西,都在黑市上標好了價錢。
海東青身為一個獵戶,既有對山林猛獸的嗅覺,他的鼻子也靈敏的很,可以嗅到哪裡有金錢交易的腥臭味。
帶著魏大紅幾人進了港口,吩咐他們幾個去採買對應的物資後,海東青便隻身一人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藥材鋪前。
這家藥材鋪的門口放著幾籮筐的草藥,都是看一眼便覺得身上也要跟著發霉的陳舊貨色。
所以它冷清,自有它冷清的道理。
海東青走入藥鋪里,直奔櫃檯。
那裡站著一個乾瘦的老頭,戴著眼鏡,手裡拿著毛筆,正在上頭記錄著什麼。
有客人進門,他也不抬一下眼皮,只是繼續做自己的事情,直到海東青開口。
「要一錢牛黃,半分黃芪,二兩的蓮子,半斤的西洋參。」
老頭眼珠向上轉了一圈,「貴夫人,懷孕了?」
「不貴,就是個用八兩金娶回來的婆娘而已。」海東青答道。
「東哥介紹你來的?」老頭低聲問道。
「對,」海東青點點頭,「在他南下做生意前,他跟我講說有什麼需要,可以來這裡找你。」
「我這裡不是開善堂的。」
「我也不是來找人救濟的。」
海東青袖子一張,一根金條便擺在了桌上。
老頭若無其事地將手在桌面上一抹,那金條便被他收在手心裡,捏了捏。
「唔,分量很足的一條面魚兒。」
說著他又打量了一眼海東青,確認這身裝扮不是他的偽裝,而是原本就穿成這樣的,因為海東青的身上有一股掩蓋不住的怪味兒,來自那些山林野獸。
雖稱不上說不好聞,但與平常人的氣味也相差甚遠。
「這是你的主人給你的?」
「我沒有主人,只有老闆,不過這不是你該問的。」
「我明白,」老頭點頭,「貨物我們只管賣,只管數錢,數額夠了,別的不管,不問。」
「沒錯,你只管賣,我只管買,別的事情,我們管不著。」
海東青將昨晚尹秀給他的那張紙條撕下一半,遞給老頭——另一半都是尋常的物資,已交由魏大紅幾人去採辦。
老頭將紙條藏在手心裡看了一眼,在外人看來,這個動作只像是在數著手裡的掌紋。
然後他看到第一條,臉色微變:「這麼多的炸藥,你們要去打仗啊?」
海東青只是淡然道:「這種分量,對於你們這個馳名老店的儲備來說,應該沒什麼問題才是。」
「馳名老店?」
老頭搖搖頭,「可不能馳名,干我們這行的,要是出了名的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海東青只是笑笑,不以為意。
做這些灰色勾當的掮客,在做事之前早就把自己摘乾淨了,即便買家犯下了怎樣的滔天大事,這些人也可以當做無事人一樣,從對方身邊走過,又迅速消失在人海里。
想到這樣隱蔽,無他,就是謹小慎微,鐵石心腸而已。
「怎樣,這些物件,今天辦的下來嗎?」
「沒什麼問題,這年頭,有錢有兄弟,都很快,請你……」
老頭話還未說完,拿著紙張的手便頓在空中,然後他瞳孔張大,那張紙條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海東青看到他這副表情,心裡也不由咯噔一下,裹在氈帽底下的頭皮近乎炸開。
但他沒有回頭,只是仍裝作在挑揀,詢問藥材的尋常客人,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樣。
如此,老頭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壓抑著緊張問道:「幾位軍爺,您來點什麼?」
軍爺?
海東青盡力用眼角餘光去看身後,映入眼帘的是一雙雙滿布老繭,穩定而又粗糙的手,以及黑漆漆的刀柄刀鞘。(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