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阿sir你好!
深夜,佐敦一棟西式洋樓里,響起一陣中氣十足的吼聲。
「弗雷迪那個混蛋,我叫他去參加晚宴,結果他路上還要吃個宵夜墊肚子,當這裡是東南亞啊?
隨便在路上找個女人,吃干抹淨後丟到街邊,然後路邊的野狗會幫他善後?
史密斯先生,你老是說我容易衝動,現在好啦,弗雷迪那個混蛋,不是比我更衝動?更不顧大局?」
「傑克,你先冷靜一點,你這樣大喊大叫,只會吵的我頭疼。」
史密斯拿著酒杯,有些煩躁地晃了晃裡面紅寶石色的酒液。
那紅色的酒液倒映出兩人的臉和眼睛,紅通通一片,好像浸在鮮血里。
頓了頓,他才說道:「羅禮臣死了,總要找個人來遞補空缺吧。伱又一向不願意從事社交活動,不然我早就叫你接手了。」
傑克連連擺手,「我說了,我只跟手手腳腳,心肝脾胃打交道,對於嘴巴上的事情,我沒興趣,那些地方髒的很。」
「我知道,你一向是只用刀子和人說話的,所以就連俱樂部的活動,我也沒讓你參加。」
說著,史密斯嘆了口氣,「要是那晚你在俱樂部,或者今天晚上你有在宴會的話,那個攪局的混蛋已經死兩次了。」
「錯了。」
傑克搖頭,認真道:「人只會死一次,我殺他一次,他就死了,不可能再爬起來被我殺第二次。」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開個玩笑。」
史密斯尷尬地笑著,對於生死之事,傑克總是十分的認真嚴肅,一絲不苟。
「不過,史密斯先生。」
傑克臉上依舊十分的認真,像一個坐在辦公室的上班族,「你如果同意的話,我立馬過去,明天早上你就能收到他的死訊了,部位可以定製。」
史密斯皺起眉頭,「傑克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不過你記得我之前對你說過的話嗎?」
傑克點頭,「史密斯先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一清二楚,不敢忘記,所以您說的是哪句?」
史密斯癟癟嘴,思考了一下後說道:「蠢人才拿刀子殺人,聰明人兩片嘴唇上下一碰就行了。」
傑克無可奈何地坐回沙發上,身子深深陷進那片紅色天鵝絨之中。
他嘆氣道:「我承認我不聰明,可對我來說,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捅一刀,把刀收回來,人就斷氣了。何苦搞的這麼麻煩呢?」
史密斯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我們費盡心思裝扮自己,不就是為了玩一些更高等的遊戲嗎?」
「超越單純的搏殺。」他補充道。
……
從醫院出來,與明叔告別後,尹秀並不打算先去找那個私家偵探。
因為威爾遜爵士的死,晚宴的系列風波,也因為那些上流人士的投訴,這幾天外頭的風聲有些緊。
自己要收斂,泛亞商會和它背後的孤獨之心俱樂部,恐怕也得收斂幾分。
尹秀隱隱有一種預感,那就是那些藏在背後的人,很快就要找上門來了。
之前是自己在找他們,如今,是他在明敵在暗,形勢調轉過來了,往往在這種極致的轉變之後,麻煩很快也會尾隨過來。
帶著這種思考,他慢慢走回家裡。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了,太陽漸漸西垂,灑下一縷縷叫人感到溫暖又不至於脖子發燙的陽光。
伸了個懶腰,尹秀掏出鑰匙,彎腰開門。
就在這時,他背後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喊聲,「尹秀!」
尹秀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只是繼續用鑰匙去擺弄那個門鎖。
聲音的主人似乎也因此有了些疑惑,頓了頓,他又喊了一聲,「尹秀!」
尹秀還是沒有回頭,仿佛對方不是在叫他。
直到這時,終於有人反應了過來,「大哥,他鑰匙都快捅斷了!」
「撲你個街啊!耍我們!」
話音剛落,尹秀轉身,卻是比身後的人更快動手。
未等對方舉刀,尹秀一記戳腳踩在當先一人的胸口上,把那人踢的往後倒飛出去,一連撞倒幾人。
原先還算齊整的陣勢頓時大亂,尹秀一下鑽進人群之中,手上袖子隨風鼓動,每一掌拍出都裹挾風雷,氣勢驚人。
噼里啪啦!
一串炮仗過後,幾個刀手都已七倒八歪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
尹秀揪起最開始那個像是領頭的人,冷冷看著他。
「老兄,你喊名字,人家不應你,你就只當是找錯人就是了,何苦這樣糾纏呢?」
那人臉上全是血,苦澀道:「我也沒想到你這麼不講江湖規矩的,別人叫你名字,你竟然不認!?」
尹秀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出來混的,講什麼江湖規矩?
沒聽老人家說過嗎?要是有聲音在背後喊你名字,可不能輕易回頭,因為在後面喊你的不一定是人。」
那人臉色更加愁苦,「可我就是人啊。」
尹秀咧嘴,左看又看後撿起地上的西瓜刀,一把架在對方脖子上。
「要是接下來你的回答我很不滿意的話,那你就不是了。」
那人感受到刺骨的冷意在脖子上肆虐,頓時雞皮疙瘩直冒。
「你,你問就是了老兄,我們這種在江湖上混的,一向是有什麼講什麼的。」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尹秀用戴著皮手套的手摸了摸下巴,說道:「是誰叫你們來砍我的。」
「這我……」
那人話還未說完,便被一聲充滿威嚴的怒喝打斷。
「全都不許動!差人做事!」
尹秀聽到聲音,抬起頭來,便看到四個穿著短袖花襯衫和長褲的人走了過來。
領頭的人滿臉橫肉,目露凶光。
尹秀見狀便將刀子丟到一邊,淡淡問道:「跟你一夥的啊?」
躺在地上的人也是一臉的疑惑,不由地搖搖頭。
「這樣啊,那我明白了。」
尹秀起身,問道:「幾位是便衣巡警啊?」
「怎麼,是不是要阿sir亮證件給你看才滿意啊?」
其中一人撩開花襯衫,露出插在肚子下的制式轉輪手槍。
尹秀攤手:「最好是啦,根據條例,巡警在執法的時候,是要向我們這種良好市民出示證件的。」
「你是良好市民嗎?」
「我覺得我是。」
見尹秀這樣說,為首那人皺起眉頭,不耐煩地示意一個手下掏出證件給他看。
那人拿著證件在尹秀面前隨便晃了一下,粗聲粗氣道:「現在可以了嗎?」
「哦哦,你的可以了,至於其他三位……」
看到那三人瞪的牛一般大的眼睛後,尹秀笑道:「你們三位就不用了,警民合作嘛,無所謂增加你們的工作量。」
「算你識相,對了,我是九龍區總探長顏容。」
「你就是顏王?」
顏容冷笑道:「怎麼,認識我啊?」
尹秀搖頭,「我這種小人物哪有資格認識您這樣的偉人啊,聽說過而已。」
顏容,港島巡警里出了名的扒皮鬼。
嗜錢如命,九龍區所有的麵粉檔,賭檔,馬欄,都要交一筆錢給他。
更叫人聞風喪膽,或者說深惡痛絕的是,這人為了破案率經常不擇手段,隨便抓個人安插個罪名上去便算是破案了。
「犯人」不認怎麼辦?從南亞偷渡過去的簡單,花點錢自然有人出來頂罪了。
至於那些油鹽不進,不願意頂罪的,自然也有辣椒水,老虎凳,胸口碎大石這樣的招數招呼他們。
把十八般花樣全都來上一遍,就是佛祖也得承認耶穌是他懟爛的。
顏容冷哼一聲,「既然知道我是誰,你最好就老實點,別在我面前玩花樣。」
說著他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幾個人後,轉頭沖尹秀喝道:「我現在懷疑你們是在搞三合會活動,非法械鬥,意圖謀殺,你們有什麼要解釋的?」
「械鬥?謀殺?」
尹秀微笑道:「我們只是在練功而已,強身健體啊!」
「強身健體?你以為自己是在打太極還是練劍啊?搞的滿地血,還把西瓜刀都帶出來了,你說這是強身健體?」
「不信你問他咯。」尹秀一臉的無辜。
顏容用穿著尖頭皮鞋的腳踢了一下地上人的肚子,「你說,你們剛才在幹什麼?」
躺在地上的那個刀手因為這一腳,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頓了頓,他咬咬牙道:「長官,我們剛才……確實是在練功,同門切磋,不犯法吧?」
顏容冷笑一聲,「同門切磋,自然不犯法,關起門來,你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我們管不著。」
說著他狠狠瞪一眼尹秀,又踢了地上那人一腳,「快滾!再不滾把你們全抓進去!」
刀手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顏容,又看了一眼尹秀,招呼幾個人爬起來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記得幫我問候令堂啊!」尹秀招手道。
「怎麼,你以為自己很有禮貌啊!」
立刻就有一個便衣推了尹秀肩膀一把。
尹秀也不在意,只是輕輕拍了拍衣服,「禮不禮貌是別人覺得的,不是自己說的。就像我現在說你們這幾位阿sir很有禮貌,別人也不信啊。」
「證件!」
有一個便衣沖他伸出手來。
尹秀還是保持著微笑,在口袋裡翻了翻後遞給他。
「道士?」
顏容看了一眼證件,又狐疑地看了看尹秀,「你哪個字頭的?」
「我是良好市民,不混社團的。」
「哦,打單幫的啊,那些省港旗兵也是幾個人一夥的,沒有社團罩著。」
尹秀笑道:「長官,要是我混省港旗兵的話,那就是我罩著社團,不是社團罩著我了。」
顏容將證件塞回尹秀口袋裡,卻又掏出了一副手銬。
他正色道:「尹秀,我們現在懷疑你於昨夜在金鐘大酒店翻下兇殺案,殺死包括威爾遜爵士在內的一干人等,現在依法拘捕你。」
「這是拘捕令!」
一個便衣掏出一張滿是英文的紙張,在尹秀面前揚了一下。
「現在不是勢必要你講,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你明白嗎?」
【我要找我的律師。】
尹秀原本想順口說出這話,但他突然又想起,自己認識的法師不少,唯獨就是不認識什麼律師,一個都不認識。
他伸出雙手,任由便衣將手銬拷在手上,然後才說道:「那我現在,可以保持沉默嗎?」
顏容皮笑肉不笑,「可以,你當然可以,這是你的權利,有什麼事你跟法官說就是了。另外,為了保護你的隱私,我們還可以向你提供頭套。」
尹秀看了他一眼,「怎麼,我這張臉影響市容嗎?」
顏容臉色一下冷了下來,「犯人要求不戴頭套!」
頓了頓,這個心情陰晴不定的探長又笑了起來,一把搭住尹秀的肩膀。
「好了,我們走吧!這裡離警署不算太遠,希望你別碰見太多熟人。」
尹秀咧嘴,「不會的,我沒什麼熟人。」
「你有,有個熟人你一定認識。」顏容壓低了聲音,眼神陰冷。
「哦?」尹秀眼睛眯了起來。
「之前在路易吉機械廠的李元良,你還記得嗎?」
「哦?就是在廠里當打手,結果被我打的像死狗一樣那個?」
顏容又湊近了一些,「沒錯,就是那個被你打的跟死狗一樣的李元良,他是我的小舅子。」
尹秀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啊?之前不是說他姐夫被雷總探長調去守水塘了嗎?怎麼,他姐後來改嫁給你了?」
聽到這話,顏容也不生氣,只是樂呵呵道:「他有兩個姐姐的,大姐嫁給了那個守水塘的王八蛋,我娶的是他二姐。」
尹秀不由地讚嘆了一聲:「厲害!巡警世家啊。」
「厲不厲害你等下就知道了。」
顏容親昵地一把摟住尹秀,「你把我小舅子打的那麼慘,我要是不好好收拾你一頓,替他報仇,我老婆那裡要怎麼交代啊,你說是吧?」
尹秀還是滿臉的笑容,「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肯定讓你能給出一個滿意的交代。」
看著尹秀的笑容,顏容除了厭惡之外,心裡還隱約有些疑惑。
明明這小子已經落入了自己的手裡,在警署里自己最大才對,可對方卻給了自己一種不安定的感覺。
「快走!」
顏容吼了一聲,驅散心裡的煩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