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皇帝並沒有再聽的意思,他擺了擺手說道:「李愛卿一路舟車勞頓,也累了,下去歇著去吧,北伐的事情,一時半會也難以定下來,等朕和幾位尚書大人商議之後,再做定奪!」
李文綱聞言也只能一聲長嘆,行禮告退。
看著李文綱遠去的背影,宣和帝也是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個李相,哪裡都好,就是整天吵吵著要北伐,和遼國人打仗,咱們能有勝算嗎?」
聽著宣和帝的哀嘆,張國昌忙附和道:「是啊,北方蠻族一向爭強好勝,我等實難獲勝,以臣之見只要守住鎮北關遼軍便無法南下。」
宣和帝聞言連連點頭,隨後他又道:「對了,愛卿所來何事?」
張國昌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忙從懷中掏出一本奏摺道:「啟奏陛下,兩廣傳來急奏,有蠻族舉兵叛亂,規模頗大,兩廣本地兵卒無力鎮壓,請朝廷速派大軍南下剿滅叛匪。」
此話一出,宣和帝更加頭大了,他說道:「哎呀怎麼又要動兵,那兩廣年年叛亂,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發了一番牢騷之後,宣和帝又道:「對了,剛才李相在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他對調兵最有方略,也能以此斷了他北伐的念頭。」
「啟奏陛下,剛才聽聞李相力主北伐的時候,臣一激動……呵呵,就給忘了,請陛下治罪。」張國昌忙躬身認錯。
其實,這麼大的事情,他哪裡是忘了,只不過是不想讓李文綱摻和罷了。
宣和帝擺擺手道:「小事而已,何談治罪?依張相國之見,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張國昌沉聲說道:「回陛下,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湖廣、江浙等地本就有不少兵丁可以調派,兵都是現成的,但將領卻需找一員大將,不然實難剿滅叛匪!」
「嗯!不錯!」宣和帝點了點頭道:「那依你之見,派誰合適?」
張國昌故作思索之後,試探性的說道:「陛下,您覺得鎮北關總兵林業如何?」
李文綱的請功文書宣和帝剛剛看過,上面排頭名的便是林業,而且之前馮程也幾次提起他,所以宣和帝倒也熟悉。
「此人倒是不錯,前不久他率領鎮北關將士大破遼軍,剿滅萬餘俘虜萬餘,可算是一場大勝,有他在兩廣的叛亂定可被平息!」
「只是……只是他若是走了,那鎮北關交由誰來鎮守?」
張國昌微微一笑,說道:「陛下,如今我大乾已經和北遼議和,鎮北關的壓力自然會小很多,依臣之見,可派一名年輕將官前去歷練一二,畢竟咱大乾的北境防線,也不能全壓到林業一人身上,您覺得呢?」
這次宣和帝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自己沉思起來。
毫無疑問,林業的能力確實可以平定兩廣叛亂,但鎮北關卻也是大乾最重要的城池之一,絕對不容有失。
目前雖然和遼國議和,但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一定會遵守合約,萬一這些人背信棄義突然揮師南下,那鎮北關豈不危險。
想到這,宣和帝搖了搖頭說道:「鎮北關乃我大乾門戶,實不宜交給旁人歷練,還是請李相挑選一名善戰的將軍前去吧!」
眼見宣和帝拒絕,張國昌連忙道:「陛下,臣先舉薦一人,您若覺得合適,便派他前去,您若是覺得不合適,再去問李相不遲。」
「哦?誰?」宣和帝挑眉。
張國昌微微一笑,說道:「淮安侯陸瑾!」
宣和帝一愣,隨後問道:「是跟隨太祖爺征戰天下的飛虎將軍陸鵬的後人?」
張國昌點了點頭道:「正是,陸瑾此人深通兵法,且極其擅長守城,不久之前數萬倭寇進犯台州,他僅憑三千人馬便頂住了倭寇的攻擊,一直堅持到朝廷援軍到來。」
「依臣之見,派遣此人去鎮北關駐守,再合適不過了。」
這時,宣和帝也想起了不久之前兵部送來的戰報,當時還是兵部尚書的馮程,對此人也是讚不絕口。
最關鍵的是,如張國昌所言,此人極其擅長守城,並不擅長主動出擊,讓他擔任鎮北關主將,如此一來,李文綱再想揮師北伐,也就沒那麼方便了。
想到這,宣和帝點頭道:「好,既然如此,便將淮安侯陸瑾調任鎮北關吧!」
……
白溝屯。
周正看著手中坑坑窪窪的槍管,眉頭皺起:「老闆,你這玩意和我圖紙上畫的不一樣啊。」
「這鐵管分明是你先打成鐵皮,再捶打成鐵管的,外面坑坑窪窪不說,裡面也不平整,這如何能用?」
鐵匠鋪的匠人一臉賠笑道:「這確實不符合您的圖紙,但……唉,這已經是我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了。」
「您所要求的內外光滑如鏡實難製作。」
「而且,您若是要做暗器,用木頭掏空似乎更為合適,如此自可修飾平整,鐵極為堅硬,只能慢慢捶打,若是捶打,便不能達到你的要求。」
放下槍管,周正又看了看其他配件,別的倒是差不多能用,但若是槍管不行,其他的全都是白扯。
這玩意弄不好,可是要炸膛的。
周正依舊眉頭緊皺,他說道:「不行,我的暗器威力大,一般木頭不行,必須用鐵,而且一定要光滑,不然暗器便射不出去。」
「你再想想辦法,錢方面不是問題。」
只要能造出一把來,接下來便能想辦法壓低成本批量製作,所以,周正並不吝嗇錢財。
然而,那匠人卻只是搖頭:「軍爺,我也是個本分做生意的,能做我肯定給您做了,若是不能做,我就是答應了您,最後交不了差,您拆了我的店事小,耽誤了您的事情,可就麻煩了。」
「所以,您還是另想辦法吧,反正這些東西也沒耗多少材料,這次打造就當我幫忙了!」
對方都這麼說了,周正自然也不好再強求,他無奈的點了點頭,然後放下了一小塊銀子道:「我不占你的便宜,這錢就當辛苦費了。」
鐵匠鋪老闆也沒拒絕,將銀子收起之後,他忙道:「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周正將零件收斂起來便打算離去,然而,就在這時,那鐵匠鋪老闆突然說道:「軍爺,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周正道。
鐵匠鋪老闆指著周正手中的鐵管說道:「您這東西,若真想內外光滑如鏡,倒是有個辦法,那便是用鐵水鑄造。」
「也就是用鑄鐵的,但鑄鐵這東西脆的很,一有磕碰便會損壞,你圖紙上有要求用好鐵,所以我也沒敢鑄。」
「不過,有個人或許能直接用好鐵鑄成,您老可以去找找他。」
「誰?」周正挑眉。
鐵匠鋪老闆指了指南方道:「順著官道一路往南走,過了鎮北關的地界有條河,過了河再往前有片小樹林,那人就在樹林裡面。」
「不過他脾氣古怪,你說話可要客氣著些。」
周正無語,這不說的就是那個叫老莫的傢伙嗎?
「好,我知道了。」
周正應了一聲,並未與之細說。
翻身上馬出了小河鎮,周正看了看手中的圖紙,一路向著南方而去。
這鐵匠鋪已經是小河鎮最大的鐵匠鋪了,再去找其他人,估計結果也是一樣。
沒辦法,只能再去找那個老莫試試了。
之前同姜武去過一次,所以周正也算輕車熟路。
一路來到老莫的屋子旁,只見此時老莫院子外面正拴著十幾匹駿馬,裡面時不時也有爽朗的笑聲傳來。
周正勒住韁繩停在了原地,顯然,這些人應該是前來找老莫打造兵器的江湖人,周正並不打算與之產生交集,所以便未再向前。
在樹林之中等了一會,便見十幾個人從院內走了出來。
周正初時也未在意,但很快,他便從那些人中,看到了一個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紅衣,身材欣長,長馬尾,胯下一匹棗紅馬,臉上戴著一副狐狸面具。
江九兒。
此時,江九兒也注意到了周正。
「嘶,他怎麼在這?」江九兒輕語,旁邊的各大土匪頭目們紛紛看去。
「嗯?九兒姐,他是誰?看上去不像是江湖人。」
江九兒勾嘴一笑,說道:「此人便是白溝屯的屯長周正。」
此話一出,旁邊人皆是一驚。
「他怎麼在這?難道有埋伏?」一名大漢忙向周遭看去,然而,四周的樹林之中卻是什麼都沒有。
江九兒搖頭:「不會的,咱們來此沒人知道,就是老莫也不知,他又怎麼能設下埋伏,應該只是碰巧遇見吧!」
「你們先走,我去會會他!」
說罷,江九兒拔馬向著周正走去。
旁邊的土匪頭目們忙說道:「九兒姐,此人危險,我們還是一起走吧。」
江九兒並未回頭,反倒是大聲說道:「你們先回山吧,別管我,我去去就來!」
聽到這話,周圍幾人互相對視起來。
「怎麼辦?」有人詢問。
「九兒姐有分寸,咱們先走吧。」
幾人雖說有些猶豫,但還是聽話的沿著樹林的另一條路策馬離去。
另一邊,江九兒已經來到了周正面前,她左右看了看見,見四下無人,隨即便將臉上的面具取下。
清麗的臉頰露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
江九兒輕聲詢問,聽其語氣就像是鄰家姑娘偶然碰到熟人了一般。
自從上次被戲耍之後,周正便未再和她碰過面。
雖說這段時間雁盪山的土匪未再下山劫掠,但周正對其依舊滿是戒備。
他左右看了看隨口道:「沒什麼,路過。」
「路過?」江九兒騎著馬圍繞周正轉了一圈,隨後笑道:「周大屯長,你撒謊也要動動腦筋吧。」
「這荒山野嶺的,你來這除了找老莫,似乎也沒別的去處吧,難不成,你還來這樹林子裡面打獵?」
謊言被戳穿,周正臉不紅氣不喘,他不咸不淡的說道:「我們雖然講和了,但我是兵你是賊,我做什麼事,也沒必要向你說吧。」
「呦呦呦,還和我打上官腔了。」江九兒勾嘴一笑,調侃道:「雖說我那天晚上不怎麼厚道,但後來我也向你賠禮道歉了。」
「還有黑煞虎的人頭我也送給你了,連帶著邢州知府的把柄。」
「對你而言,這些東西的價值,絕對比那些銀子糧食什麼的要高得多吧。」
「難不成,你還對我這個小女子的事情耿耿於懷?」
江九兒上下打量著周正,似是想要根據他細微的動作而看出他心中所想。
面對這隻小狐狸,周正亦是覺得壓力頗大,他長出一口氣,說道:「之前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咱們兩清,誰也不欠誰的。」
「現在我和你沒什麼關係,以後也不會有。」
「今日我有別的事,懶得理會你,你趕緊離去吧,不然我可要將你抓住,送去朝廷了!」
周正眼中閃過一抹寒光,他想要將其嚇走。
可江九兒卻完全不吃這套,她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道:「以你的武藝,抓住我易如反掌,但抓住我之後呢?」
「沒了我的控制,雁盪山的土匪們可不會這般安生,有千日做賊,可沒有千日防賊的。」
「如今整個白溝屯的土地,全都在你們的掌控之下,山上的兄弟們,若是沒吃的了,第一個找的便是你們。」
「不是嗎?」
周正無言,自己和這傢伙交手,似乎還從未占過上風,他搖搖頭道:「我還有事,告辭!」
說罷,周正便要離去。
火槍這玩意極其重要,圖紙絕不能落入此人手中,看她的態度,似乎她同那個老莫十分熟悉,所以,周正已經打算再想其他辦法了。
然而,江九兒卻並不想放他走,她說道:「喂,你要是打算找老莫打造兵器,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和他有些交情。」
「要是你自己去,他未必會買帳。」
周正搖頭:「不必了,我另找他人。」
江九兒朗聲道:「我勸你還是別找了,方圓幾百里老莫是最好的鐵匠,別人不能打造的東西,他全能打造出來,他若是打造不出來的東西,旁人也休想打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