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文斗

  休整了幾天之後,該來的還是來了。

  又是數萬遼國大軍自北方氣勢洶洶的殺到了鎮北關。

  和之前的耶律飛不同,這次遼國大軍到來之後,當即派人來到了鎮北關城下開始叫陣。

  「裡面的人,都給我滾出來!我們遼國太師找你們討公道來了。」

  樓下一聲吆喝,當即便驚動了李文綱和林業二人。

  看著城下黑壓壓一片,就人數而言,至少比上次多了一倍。

  現如今雙方的人馬算是旗鼓相當了。

  很快,鎮北關的城門打開,吊橋緩緩落下。

  一哨精騎自城門內開出,來到了城外一里左右的地方。

  見對方露頭,遼軍的主帥隨即也帶人迎了上去。

  等距離對方一百步左右的距離時,雙方人馬默契的勒住了韁繩。

  「哪個是大乾軍的主將?」遼軍之中,一名長相英武,蓄有長須的中年男子上前道。

  「我就是!」林業上前,輪年歲,他要比對方年輕許多,但氣勢上,卻不輸半分:「你便是遼國的太師,耶律宏圖吧!」

  耶律宏圖嘴角上翹:「呵,你知道我?」

  「你二十八歲當上遼國太師,執掌朝政,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難啊!」林業抬起下巴說道。

  耶律宏圖一聽笑意更加明顯,他說道:「既然知道本太師的名號,又怎敢殺我軍卒,擒我將領?」

  林業不卑不亢道:「你方大軍,屯兵數萬於此,且毫無徵兆,我之臥榻,又豈容他人酣睡?」

  此話一出,耶律宏圖瞬間收斂了笑容,他冷哼一聲道:「呵,好一個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按你的意思,這裡也是我大遼邊境,你等不僅駐軍數萬,還修建了這麼一座堅城,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用這個理由,將你們滅了?」

  林業聞言微微搖頭:「太師此言差矣,這裡乃是我大乾和北燕的邊境,與你大遼何干?」

  雖說遼國已經將北燕滅掉了,但他們並未正式向周圍國家宣布,也沒有出使,所以林業自然可以不承認這個既定事實。

  然而,耶律宏圖似乎早有準備,林業話音剛落,他便反駁道:「如今北燕皇室已全都被我擒拿,他們的皇帝也寫好了降書。」

  「所以,燕國之前所有的地域,都將歸我大遼所有,包括這裡。」

  「你大乾能在這修城駐軍,我大遼為何不可?」

  「況且,你連招呼都不打,便殺了我數萬軍卒,我看你們大乾,是想試試我遼軍的鐵騎的厲害了!」

  耶律宏圖說罷,他背後的那些騎兵兵卒們,隨即揚起了兵器,厲聲喝道:「殺殺殺!」

  這些騎兵連人帶馬全都披掛有重甲,手上拿著圓月彎刀,背負弓箭,臉上還有鐵面具罩著,只漏出一對眼睛,看上去煞氣十足。

  毫無疑問,這些絕對是遼國軍隊的絕對精銳。

  三聲呼喊之後,林業一方不少將官的戰馬都被嚇得連連後退。

  看到這一幕,遼國的軍卒更家囂張了,很多人開始發出怪異的叫聲,似是野獸,又像是惡鬼!

  眼見還沒談判,己方氣勢上邊弱了一籌,林業當即便是一聲大喝:「住口!」

  「燕國投降汝等,我大乾可沒有,你遼軍的鐵騎厲害不假,但我大乾的鐵軍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不服便戰上一場,看看究竟誰更厲害!」

  這一番話說完,怪叫聲停了下來,那些軍卒們全都看向耶律宏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周正此時也將手中鐵槍握緊,現在只要對方一聲令下,這幾百名騎兵瞬間便會衝過來,宋時的手下雖然有兩把刷子,但和這些人相比,氣勢上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耶律宏圖死死的盯著林業,他似乎在權衡利弊,又像是在思索最適合自己的戰術。

  沉寂片刻,耶律宏圖對著身後的軍卒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隨後,他又看向林業道:「你大乾,倒是有幾把硬骨頭。」

  「不管怎麼說,沒了燕國,今後我大遼和你們大乾便是近鄰了,既然國土相鄰,有些摩擦似乎也在所難免。」

  「為了防止今後,再有此類事情發生,今日我便代表我遼國皇帝,與你們定下雙方國界如何?」

  嗯?不找我們算帳了?

  耶律宏圖態度的突然轉變,讓很多人都摸不著頭腦。

  林業亦是有些發懵,他下意識的看向身後的李文綱。

  後者則沖他微微點頭,示意讓他全權處理。

  得到允許,林業隨即道:「哦?那你要如何劃分?」

  耶律宏圖指了指腳下說道:「簡單,以此為界,你我各自退兵一百五十里,從此以後,這三百里距離便是你我兩方的國界,任何人不得越過。」

  「如此可否?」

  好傢夥,當真是個老狐狸,三言兩語便要讓他們大乾後退一百五十里,莫說是林業,就是李文綱也沒有權利答應。

  「耶律太師,這裡自古以來便是我大乾的國土,想要我等兵退一百五十里,我勸你還是少費口舌,直接攻城吧!」

  說罷,林業勒馬便往回走,對方的條件已經完全觸碰到了他的底線,根本沒有商談的必要。

  眼見對方要走,耶律宏圖隨即道:「將軍,兩國交兵死傷的是軍卒和百姓,可若是不劃分界限,今後雙方必定還會有摩擦。」

  「依我看,咱們不妨在今日賭上一局,如何?」

  林業聞言停下了腳步,他回頭問道:「怎麼賭?」

  耶律洪圖道;「簡單,咱們以三百里為界,便賭三局,一局一百里國土,你若輸了一局便兵退一百里,我若輸了一局,也兵退一百里。」

  「若是平局,便各自後退五十里,如何?」

  以一百里國土為賭注,這當真算得上是一場豪賭,只是這個主,絕不是林業能做的。

  贏了自然最好,若是輸了,他根本無法向朝廷交代。

  反正己方有堅城,哪怕雙方真打起來,他也不怕,而且如果遼軍真的南下了,那就算朝廷裡面的主和派再多,他們也不得不調集兵馬前來決戰。

  此戰若能擊潰遼軍主力,那自己率眾北上,一路收回燕雲十六州也不無可能。

  想到這,林業主戰的心思更為濃重。

  他搖頭道:「你若自己兵退三百里尚可,若要我軍兵卒後退哪怕一步,也是痴人說夢,若真不怕死,那明日咱們便在此一決雌雄!」

  林業這強硬的態度,有些出乎耶律宏圖的預料,他原以為自己不再追究他們偷襲的事情,對方多少也會有些讓步,誰知這傢伙竟分毫不讓。

  若非遼軍主力此時都在鎮守燕國的各處要地關卡,耶律宏圖早下令圍城了,哪裡還會和他廢話。

  就在雙方談判陷入僵局的時候,李文綱突然上前道:「林總兵,依我看,同他們賭上一把也無妨。」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李文綱身上。

  現在的他,並沒有穿丞相特有的緋紅色袍服,而只是穿著麻衣,因為長相文弱,且留了一把長鬍子,所以看上去倒像是個出謀劃策的師爺。

  林業並未說出他的身份,只是直勾勾的看著他道:「那可是三百里國土!」

  後者微微一笑說道:「我們也未必會敗嘛,若是勝了,他們不也要兵退三百里?」

  耶律宏圖原以為此事要泡湯,可現在又跳出來這麼個人物幫腔,他隨即使出了激將法。

  「怎麼?還沒聽怎麼賭,便不敢應戰,你們大乾的將領,便是這般膽小如鼠嗎?」

  如此低級的激將法,對林業幾乎沒有影響,此時的他,還在和李文綱目光交流。

  林業雖然滿是疑惑,但李文綱卻是一幅信心十足的樣子。

  雖心中仍有些顧及,但林業還是佯裝中計似的,抬頭說道:「呵,誰膽小如鼠?我只不過不想與你做那些無畏的爭鬥罷了。」

  「不過,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請求,那我聽聽如何對賭倒也無妨。」

  就演技而言,林業還有待提高,他這佯裝中計的模樣實在演的不像,反倒是和李文綱的目光交流,讓耶律宏圖似是看出了些端倪。

  不過,他能答應對賭便是好消息。

  耶律宏圖笑了笑說道:「聽說你們大乾的人,喜歡舞文弄墨,寫詩、寫詞、對對子。」

  「恰巧我手下也有一人精通此道,且一直想要找到對手切磋一下,既然如此,那咱們第一局便來文的吧。」

  他話音剛落,李文綱便上前道:「自古以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詩詞歌賦各有千秋,實難分出高下,我想請問耶律太師,如何評比?」

  耶律宏圖回頭看了一眼,說道:「范先生出來吧!」

  隨後,一名身穿麻衣,頭戴綸巾,手持摺扇,嘴角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人走了出來。

  看著這個中年人,周正只覺有些眼熟,但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時,中年人上前對著李文綱等人拱手道:「在下范憲,是泰清四年河東道的秀才,今日代表大遼,向諸位討教討教。」

  泰清是先帝的年號,河東道也是大乾的國土,也就是說,這個自遼軍之中走出來的人,曾是大乾的子民,甚至還有個秀才的身份。

  李文綱臉色有些發黑,作為科舉考出來的丞相,李文綱在文壇也頗有造詣,算是領袖級的人物。

  如今,碰上一個給北遼效力的文人,他的臉色自然是極為難看。

  「你是大乾子民?」李文綱冷聲質問。

  范憲拱了拱手,毫無羞愧的說道:「以前是,但現在我是耶律太師的幕僚,算是遼國人了!」

  李文綱皺眉:「你是被遼人劫掠去的?」

  「不是!」范憲搖了搖頭,自信道:「我中了秀才之後,於大乾科考十餘次,可惜無錢行賄,舉人的名頭,全被那些大字不識的富家子弟奪去了。」

  「如此朝廷,又有什麼資格讓我效力,所以我才主動投奔了耶律太師!」

  說到這,范憲還衝著耶律宏圖拱了拱手,似乎很是感激。

  問清楚對方來路,李文綱自然也不客氣了,他一聲輕笑說道:「呵,原來是個數典忘祖之輩!你范家的祖宗在天有靈,若是知道你主動投奔北蠻,怕是要永無寧日了!」

  祖宗被罵,這下輪到范憲臉黑了,他厲聲道:「這個不用你管,我在大遼勝過在大乾百倍。」

  「廢話少說,第一場文斗由我來,趕緊讓你們的人也出來!」

  李文綱昂首道:「不用別人,對付你老夫便可!」

  「你?」范憲上下打量了李文綱一番,隨後輕蔑一笑:「呵呵,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等會若是比起來,可別一命嗚呼了!」

  「誰一命嗚呼還不知道呢?」李文綱面沉似水,看樣子,似乎是打算要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好好教訓一下對方。

  「怎麼比,詩詞歌賦,還是書法論道?」

  范憲搖頭晃腦道:「你剛才也說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詩詞歌賦這些東西,不好評比,既然要賭咱們就賭敞亮些。」

  「對對子,你看如何?」

  此話一出,周正頓時全身一震:我敲,對穿腸!怪不得這麼眼熟,我還以為真見過呢!

  對對子算是古人玩的東西,到了現代已經基本上絕跡了,周正自然也不大會,所以只能繼續在旁邊看熱鬧。

  李文綱才學精湛,自是信心十足,他點頭道:「好,就對對子,你我輪流出對,誰先對不上來,誰便輸,如何!」

  「正合我意!」范憲將摺扇敲到了手上:「誰先來?」

  同等水平下,先手之人自然是占盡優勢。

  但李文綱信心十足,他毫不在乎的說道:「蠻夷之人,讓你先又如何?」

  「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范憲也不客氣,畢竟關乎一百里的領土,若是能贏下來,絕對是大功一件。

  應承下來之後,他回頭看了看背後的遼國鐵騎,隨即便道:「四方勇士,勇冠三軍!」

  這種低級的試探,李文綱自然不放在眼裡,他隨口道:「八面威風,威震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