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周圍的議論聲,周正並未理會,而是看向一人道:「朱洪!」
朱洪便是之前差點將馮之舒挑走的那位漢子,如今他還是小兵,而周正卻已經成了屯長。
突然間的位分轉換,讓他頓了頓才反應過來道:「在!」
「你來擂鼓!」周正將鼓槌遞了過去。
朱洪也沒說二話,上前便接過鼓槌擂動起來。
與此同時,周正再次道:「魯大壯!」
「這呢!」魯大壯樂呵呵的站了出來。
周正道:「你守著校場大門,從現在開始進入校場的士兵,全都讓他們站到那邊去!」
就在這時,姜武壓著線跑了進來。
魯大壯看了一眼並未阻攔,周正也沒說什麼。
很快,陸陸續續又有士兵趕了過來,魯大壯站在校場大門前,猶如一尊門神指著那些後來者們說道:「屯長大人有令,遲到的,全都站到那邊去!」
一聲吆喝,讓那些後來者們全都懵了,顯然,作為遲到者,他們是要被收拾了。
於是,有人趕忙說道:「大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擂鼓了,我們都沒有準備!」
魯大壯性子直,也不會解釋,他用大拇指指了指周正道:「說了,屯長大人有令,遲到的,全都站到那邊去,其他的別問,問我也不知道。」
那些後來者中,老實的兵卒默默的站了過去,還有幾人則指著魯大壯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管老子站在哪?」
「就是,爺在這當兵的時候,你還沒生出來呢!」
「趕緊滾開,少在這礙事。」
聽到這話,周正的目光掃了過來,鬧事的幾人他都認識,要麼是個伍長,要麼是個什長,之前仗著會拍馬屁以及壓榨屬下,抱了嚴峰的大腿混成了個小官,現在嚴峰被幹掉了,他們竟還在這耀武揚威。
周正也不廢話,直接對魯大壯道:「大壯,將這幾個目無軍紀之人,拖下去,打三十軍棍再說!」
「好嘞!」魯大壯應了一聲,擼起袖子便準備動手。
而那幾個軍官聞言急了。
「周正,平日裡我等待你不薄,怎麼,剛當上屯長,就拿叔伯們開刀立威?你良心何在啊!」
「就是,當初你進軍營,還是我介紹的,若不是我,你怕是早就餓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們能理解,但這冷不丁的擊鼓,我們都沒準備,反應不及也是情有可原嘛。」
「再說了,剛才姜武也遲到了,你怎麼不打他!」
眼見幾人攀咬自己,姜武也來了脾氣,他主動站了出來道:「打就打!三十軍棍而已,爺受得起!」
說罷,姜武便要主動爬到受刑的凳子上去。
這時,周正伸手道:「慢!」
「怎麼,你要庇佑他不成?」一名軍官指責道。
周正昂頭冷笑:「你們幾個覺得,本官為什麼要打你們?」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幾人道:「自然是誤了鼓。」
「既然知道,為何不服氣?」周正又道。
這下,幾人沒話說了。
周正接著說道:「還說什麼平日裡待我不薄,說我那你們開刀立威。」
「今天,我告訴你們,我即為屯長,便有依照大乾軍律治軍之權,杖責你們也不是為了立威,只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如今,嚴峰已經被罷免聽參,今後白溝屯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寬鬆懈怠了。」
「汝等明白嗎?」
「明白!」一眾士兵稀稀拉拉的回答了一聲。
周正聞言目露凶光:「都是娘們嗎?聲音還沒蚊子大,大點聲!」
一眾士兵愣了一下,隨後齊聲道:「明白!」
聽著這洪亮的聲音,周正微微點頭,表示滿意,隨後他指了指那些遲到者說道:「今日擊鼓,確實突然,你們沒有準備也算情有可原,歸隊吧,如下次二鼓不到,三十軍棍絕不留情!」
此話一出,那些遲到者如蒙大赦:「謝屯長大人!謝屯長大人!」
一眾士兵歸隊,那幾名伍長什長也想要趁機溜進去。
然而,周正卻寒聲說道:「你們幾個不能進去!」
「嗯?為何?」幾人瞪圓了眼珠子。
周正冷笑一聲道:「哼,我打你們三十軍棍,不是因為你們遲到,而是因為你們在聽到本屯長的軍令後,胡攪蠻纏,煽動鬧事。」
「如此不守軍規,目無軍紀之人,打你們三十軍棍都是輕的,若是戰時,我第一個砍了你們的腦袋!」
「這……」幾人傻了,他們萬沒想到,周正竟找了這種理由針對自己,一時間,他們也想不出什麼辯解的話來。
這時,第三輪鼓聲也響了起來。
後方陸陸續續又來了幾人,他們全都是白溝屯的百戶以及副百戶之類的官員。
按級別來說,他們算是屯長的下級,但實際情況卻是仗著麾下有十幾個家丁走狗,根本聽調不聽宣,而且還霸占了不少軍屯的土地出租給附近的農戶。
之前的嚴峰對他們也沒辦法。
見這些人過來,周正目光凌厲的掃了過去:「許百戶,三鼓已罷,你等為何才來?」
許百戶也知道周正要立威,這時候觸他霉頭顯然是不理智的,於是他忙道:「回屯長大人,我等住所較遠,聽到鼓聲便往這趕也是來不及啊!」
「是啊屯長大人,若非犬子耳朵尖,屬下還聽不到鼓聲呢!」
「之前嚴屯長在的時候,便從未擂鼓,如今您冷不丁來這麼一下,我們一時反應不過來,也情有可原啊!」
周正冷冷的看著這些人,寒聲道:「你們是不是也想說,沒有準備?」
幾人對視了一眼,同時點頭:「是!」
「呵!身為軍卒就要隨時能戰,隨時敢戰,準備!我問你們,若是即刻間北遼大軍南下,他們會給你們時間,等你們慢慢準備嗎?」周正一番嚴厲的斥責,讓許百戶幾人全都低下了頭。
「魯大壯,和剛才那幾人一樣,所有三鼓未到者,全部三十軍棍!」
魯大壯倒也實在,聽到命令後,當即要上前拿人。
幾名百戶則急了,許百戶仰頭看向周正道:「周正,你突然擊鼓,為的不就是找人立威嗎?今天爺還告訴你,爺不吃你這一套,走,回家,我看他能奈我何!」
「就是,昨天還是個大頭兵,今天成了屯長,就和爺爺們鬥法來了,也告訴你,沒門,走,我就不信,他一個周正,還能把白溝屯的天攪翻了!」
說罷,幾人吆五喝六的便要離去。
周正見狀也不著急,他對魯大壯道:「三鼓已過,關上校場大門。」
「啊!那他們呢?」魯大壯本已經做好了將幾人追回來暴打一頓的準備,所以在聽到命令後自然有些遲疑。
周正並未回答,而是道:「執行杖刑,行刑之後,趕快歸隊。」
就這樣,魯大壯帶著幾人打了那幾個伍長什長一頓後,便回到了隊伍之中。
隨後,周正便拿出了軍屯的花名冊。
「現在開始點名,在此之前我說一聲,徐裴,還有劉五幾人已經讓我派出去清繳軍屯土地了。」
「若還有幫人請假的,現在便說,若沒有,我就要開始點名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一言不發。
巡視一遍,見無人說話後,周正隨即開始點名。
「姜武!」
「到!」
「何必!」
「到!」
……
按著花名冊從頭到尾清點一遍之後,原本兩百人的軍屯,只來了一百零八人!
剩下的一百多人全部缺席。
清點完人數之後,周正合上了花名冊。
他審視面前的這百十多人,沉聲道:「好了,咱們白溝屯便是你們這些人了。」
「昨天的事情,你們也知道,嚴峰貪污成性,已經被李相罷官奪職,並升任我為本屯屯長。」
「說實話,這不是什麼好差使,因為馬上要打仗了,一旦戰端開啟,我就要帶頭領著你們這些人,一起去衝鋒陷陣。」
「就算不打仗,我也要帶著你們清點軍屯的田畝。」
「原本的軍屯,有五千六百七十二畝田地,現在只剩下八百多畝。」
「八百多畝田地,要養活我們所有人不說,還要產出五千多畝田地的賦稅,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們之中的很多人,甚至要給那些兼併我們土地田畝的人,去當佃農使喚,可就算如此,我們也吃不飽穿不暖,甚至有些人都活不下去!」
說到這,底下已經有一些士兵暗自垂淚了。
他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受盡屈辱,只為混口飯吃,如今總算是有人能幫他們說話了。
周正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掃視,他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過去的苦日子什麼樣,我就不多說了,大家都知道。」
「我要說的是,從現在開始,這苦日子就到頭了,今日我把大家聚集起來,為的就是收回所有被兼併的田畝。」
「讓大家吃飽穿暖,再也不為那些軍官、富戶當牛做馬,而是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此話一出,下面一個士兵隨即舉起拳頭道:「好!」
有了他帶頭,其他人也齊聲叫好。
然而,就在這一陣歡呼之後,一名士兵走上前,略帶迷茫的問道:「大人,真能要回來嗎?」
周正認識此人,雖叫不上名字,但也知道是個老實漢子。
「我說能,魯大壯,帶幾個人去倉庫將那兩袋糧米搬出來做飯。」
「等會吃飽了飯,我便帶你們收土地去!」
一聽有飯吃,一眾士兵隨即來了精神,他們紛紛上前幫忙開始折騰。
躲在人群中的姜武看著台上的周正,眉眼間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和他年輕時相比,這小子膽量要更大一些,他若真能坐穩這個屯長,或許真能給白溝屯帶來些不一樣的變化。
周正並未參與做飯的事情,而是攔住了兩個士兵道:「跟我來。」
來到被打屁股的幾名伍長什長旁邊,他掏出了兩瓶金瘡藥道:「幫他們幾個敷敷藥!」
幾人被打了屁股,本來還對周正有些怨憤,可當看到周正如此,他們幾人又覺得心中有些愧疚。
「屯長大人,您這是……」
周正淡然道:「打你們是因為軍規,給你們敷藥,是因為我是你們的屯長!」
「好了,吃完飯,你們便回家歇著吧。」
聽到這話,一名什長捂著屁股道:「那討要田畝的事情?」
「這麼多人呢,多你們不多,少你們不少!」周正沖幾人笑了笑,隨後便準備離去。
這時,那什長突然道:「三十軍棍,還打不垮我,我跟你一起去,你若真能從那些惡霸手裡,將土地搶回來,今後我田沖就跟你混了!」
「我邱老三也去,你打了我屁股,我要看看你的本事!」
「我也去!我也去……」
幾人都吵著要去,周正也不勉強,他說了一聲隨便後,便去整理花名冊上的名單了。
今日擂鼓缺席的人,周正是不打算要了,他們要麼是無視軍規,要麼便是那幾名百戶的家丁走狗。
這些人就算收入麾下,也沒法用。
至於處置方法,周正也早已做好了準備。
過了晌午,一百多名兵丁吃飽喝足,又被周正聚集了起來,因為很多士兵連兵器都沒有,所以他又將軍屯的倉庫打開,掏出了許多生鏽的兵刃分發給了所有人。
一切準備齊備之後,周正擎槍指天道:「出發!」
收復田畝的第一站,周正便選擇了早上和他叫板的許百戶家。
和白所修一樣,許百戶也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宅院,不過,他並沒有像白所修那樣,各行各業多有涉獵。
他只是靠著兼併軍屯的土地,過著自己的舒服日子罷了。
見到周正帶著百十號人過來,許百戶趕忙召集了自己麾下的十幾名家丁迎了上去。
「周正,你帶這些人來幹嘛?」
周正看了看周圍的良田,說道:「許百戶,周圍這四百多畝良田,全都是你在耕種吧!」
許百戶揚起了頭道:「是又如何?」
周正拿出帳冊冷聲道:「你一個百戶,按著軍屯規矩是不允許耕種田畝的,而是由軍屯每年從稅收之中,分發給你俸祿。」
「你占據著四百多畝良田,足有二十年之久,一粒糧食的賦稅都沒有繳納過!」
「今日,本官便要向你討要這二十年所欠下的賦稅,總計紋銀五千三百二十兩!」
「拿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