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歸來

  怕什麼來什麼,之前周正便想過這種可能,但當真正聽到遼軍南下的時候,周正還是心中一緊。

  鎮北關的軍力周正清楚的很,防守有餘攻擊不足。

  再加上陸瑾擅長的便是守城,所以他必定不敢和遼軍野戰。

  而遼軍如果堵住鎮北關,再以小股部隊逐個拔除各個軍屯的據點,那陸瑾幾乎沒有任何應對手段。

  如果強行野戰,以陸瑾的指揮能力,估計會全軍覆沒,甚至鎮北關都要丟。

  而馮之舒等人也必死無疑。

  想到這,周正是一刻也坐不住了。

  他看嚮慕燕然和蔣英道:「你們兩個能不能把四千匹馬帶回去?」

  蔣英還有些猶豫,但慕燕然卻斬釘截鐵道:「可以,有我在不用擔心。」

  周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道:「如此,便就拜託了。」

  不管怎麼說,慕燕然也是李天正的外孫女,有她在馬肯定是沒問題的。

  叮囑完慕燕然,周正又看向,蔣英:「蔣英,你帶著你的護國將軍令牌回草原和他們匯合,之後帶著他們一起來這裡,等著戰馬湊齊之後,再一塊回大乾。」

  此話一出,蔣英當即便道:「老大,國家有難,你不帶我等上陣殺敵,怎麼能讓我們在這待著?」

  周正拍了拍蔣英的肩膀道:「如今這種情況,一個人回去和四百人回去沒有太大區別。」

  「我回去之後,也只是回白溝屯,把人全都撤到雁盪山上,其他我也做不了太多。」

  「你們留在這裡,才能帶回戰馬去,我們才不枉這一番辛苦。」

  「再說了,北遼此次南下,目的也絕不是攻城略地,而是要拔除陸瑾所修建的那些據點而已。」

  「若真的讓他得逞,那我們就更需要戰馬來組建騎兵。」

  「這樣才能和他們進行正面交鋒,蔣英,你明白嗎?」

  周正一番話說的蔣英啞口無言。

  最後,慕燕然又補上一句道:「明白說了吧,你這種人回去意義不大,讓他一個人回去便是,你留在這幫忙收拾馬匹,所發揮出的作用會更大一些。」

  這話雖說比較直白,但也是周正的真實想法。

  如此蔣英便也不再堅持。

  他對著周正拱手道:「老大,我知道了,你儘管去,我一定跟著大姐把咱們的馬全都牽回去。」

  「嗯!」周正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好,我走了。」

  末了,周正又對慕燕然道:「代我向陛下和公主道別。」

  說完也不等慕燕然答應,他便快步離去。

  鎮北關距離西夏便有一千里路,西夏邊境再到都城又是七八百里。

  此番長途跋涉,至少也需要十天時間。

  就是不知,白溝屯那些人,能不能堅持到自己回去了。

  一路向東狂奔出城。周正可謂是快馬加鞭。

  與此同時,鎮北關下也是戰馬奔騰。

  這些馬匹捲起的煙塵遮天蔽日,讓城樓上的陸瑾兩眼發昏。

  之前陸瑾一直在南方和倭寇作戰。

  那些小矬子也就能欺負欺負老百姓,真碰上有兵卒駐守的堅城立馬歇菜。

  他便是之前占了堅城的便宜,消滅了數千倭奴而一戰成名的。

  並且他還將自己成功的經驗在江南地區進行了大規模推廣。

  許多城鎮甚至是村落都開始修築城池或者城寨,如此一來,倭寇面對這些鐵桶陣自然就歇菜了,以至於現在倭寇進犯江南地區的次數大幅度減少。

  來到鎮北關,陸瑾想著北遼的騎兵應該和倭寇差不多,於是便照搬了之前的理論,開始廣修建據點。

  打算依靠這些據點來防備北遼騎兵的偷襲。

  按理說這種想法不能算是錯的。

  如果這些堡壘和城池全部修建完成,整個鎮北關的關口城牆連成了一片,那鎮北關可就真的是鐵桶一個了。

  不管你從哪個方向進攻,旁邊的堡壘總能派出兵力從側翼進行襲擾和支援。

  等把士氣消耗的差不多了,鎮北關的主力,也基本上來到了。

  到時候,想要打贏可就簡單多了。

  然而,陸瑾聰明,耶律宏圖也不傻。

  當了幾十年的太師,陸瑾這點想法在耶律宏圖面前一眼便被看穿了。

  不過他也並未生長,而是暗中積蓄力量,等待著陸瑾將城池修的不上不下的時候,選擇了大舉進犯。

  和倭奴不同,遼軍的騎兵機動性實在是太強了。

  尤其是小股騎兵的游擊戰術,看到人就打,打得過就把人殺了。

  打不過就走,誰也攔不住。

  而且,在野戰方面,騎兵天生就是克制步兵的。

  偏偏陸瑾手下就多是步兵。

  不管是誰受到攻擊,一旦有人派兵支援,那必定會遭到對方的圍點打援。

  當然,這些人可能不知道游擊戰和圍點打援等名詞,但他們幹的就是這種事。

  面對這些來去如風的騎兵,就算驕傲如陸瑾也是第一時間向朝廷發出了求救信,並且收攏了所有殘兵,固守鎮北關,

  至於其他軍屯,他實在是顧不上了。

  就在陸瑾沉聲對策的時候,一支鵰翎箭自騎兵群中「嗖」的一聲,射到了城牆上。

  陸瑾面不改色,而他身邊的將官則趕忙說道:「爵爺,這裡危險還是趕快下城牆吧。」

  陸瑾不為所動,他淡然道:「賊軍兵臨城下,我身為大乾的侯爵,又怎能做縮頭烏龜?」

  「不走,哪裡也不走,就在這守著。」

  「傳令下去,所有軍卒輪流守城,軍中百戶以上的官員,自即日起,吃喝拉撒全都要在城牆上。」

  「哪怕是死了爹,也不能下城牆。」

  「誰敢下城牆一步,即可誅殺。」

  「是!」一眾軍官紛紛應聲。

  之前的林業因為根基不牢,所以在任期間未能大刀闊斧的對鎮北關進行改革。

  然而陸瑾卻不一樣,身為勛貴隨隨便便能夠任免官員,反正他兵部吏部都挺熟,只要敢和他作對,別說官職,就連退休金都能扣了你丫的。

  經過他這段時間的整治,目前鎮北關情況好了許多。

  有能力,且懂得向他表忠心的人得到了提拔。

  只會表忠心,但油嘴滑舌,沒什麼能力的,統統趕去閒職。

  不表忠心,還沒能力,就在軍中混吃等死的人,統統滾蛋。

  陸瑾一聲令下,整個鎮北關的防守能力又上了一層台階。

  所有軍官衣不卸甲的守在城牆上,各種防守軍械都已經備齊,就等著北遼軍攻城送死了。

  然而,城外的那些遼軍騎兵,卻絲毫沒有向前衝鋒的意思,與之相反,他們盡力的和城池保留距離。

  只是一邊吆喝,一邊揮舞著手中兵器。

  看到這一幕,陸瑾更加頭疼了。

  他所學的戰術,全都是在對方進攻,自己防守時奏效的。

  現在對方不進攻,他是一點辦法沒有。

  當然,主動出擊他也是想過的,但很快又被他否了。

  以他們軍隊的戰力和數量絕對不是對方的對手。

  如果真出城野戰,那才是昏了頭。

  也幸虧之前陸瑾下令準備了不少糧食,暫時還能撐一段時間。

  不然的話,單是圍城都能圍死他們。

  遼軍大營之中。

  耶律飛鄭重其事的向耶律宏圖請戰道:「太師,南下拆毀白壁關的任務請讓我去吧。」

  耶律宏圖深深地看了耶律飛一眼,隨後道:「還是忘不了那個叫周正的小子?」

  提到周正,耶律飛頓時開始咬牙切齒。

  之前被周正生擒,逼得耶律宏圖用一百里疆土才將自己贖回來。

  這對貴族出身,從小便深通兵機的耶律飛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前些時日他回到大遼都城一趟,結果也受了不少嘲弄。

  一氣之下,他便又回到了這裡,並打算尋找時機一雪前恥。

  萬幸,他並沒有等太長時間,便遇到耶律宏圖帶兵南下。

  而他們埋伏在大乾的探子也早已將鎮北關各個軍屯軍官的名單清理出來了。

  周正距離白壁關不遠,耶律飛自然想要再去那裡,將自己的恥辱洗刷掉。

  所以,在聽到耶律宏圖的話後,耶律飛毫不掩飾自己的仇恨和憤怒道:「太師,不殺此人,我永無寧日!」

  看著耶律飛那近乎瘋狂的模樣,耶律宏圖的目光深處,閃過一絲失望。

  他並不是因為耶律飛想要復仇而失望。

  與之相反,有仇必報,更顯男兒本色。

  但此時的耶律飛,卻已經為了報仇而失去理智了。

  這是一種十分危險的情況,哪怕他占據絕對優勢,但如果這一點被敵人抓住,再精心布下陷阱,耶律飛別說報仇,他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未知數。

  如今的耶律宏圖已經年過五十,他也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所以他才想臨死之前找個接班人,

  耶律飛正是他最看中的將官之一,不然也不會用一百里疆土將其換回來。

  想到未來整個大遼的重擔都要交到此人手裡,耶律宏圖的心思便變得深沉起來。

  他深深地看了耶律飛一眼,然後道:「不必了,此事還是讓蕭淵去吧。」

  此話一出,耶律飛當即暴怒:「太師,這是為何?」

  他越是如此,耶律宏圖便越是失望。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罷,耶律宏圖擺了擺手便示意眾人離去。

  耶律飛雖心中窩火,但也不敢對耶律宏圖發作,無奈他也只能退下。

  走出大帳那個名叫蕭淵的粗獷漢子拍了拍耶律飛的肩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別太在意。」

  蕭淵跟隨耶律宏圖多年,對他的脾氣早已摸透,之前他便看出了耶律宏圖有意培養耶律飛,不然也不會讓他帶著幾萬人去大乾邊境震懾。

  之後又用一百里疆土將耶律飛換回來。

  如今,拒絕耶律飛的請戰,也算是一番敲打。

  蕭淵不好對耶律飛明說,所以便安慰了兩句。

  只可惜,這兩句話落到耶律飛耳朵里,卻像是一種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嘲諷。

  很快,蕭淵帶著幾千人離開大營。

  耶律飛則將自己的拳頭重重的打到了一旁的木墩子上面。

  「混蛋。」

  ……

  不止是白壁關,圍住鎮北關之後,周圍幾十個軍屯全都受到了,遼軍的攻擊。

  一些軍屯戰力弱小,直接被遼軍屠殺了個乾淨。

  他們所囤積的糧食也被遼軍全部打包收下。

  一些大的軍屯,堡壘修建的比較好,小股遼軍無法攻破,還能堅守一段時間。

  但被攻破也是遲早的事情。

  在沒有援軍的情況下,這些堡壘完全就是一個個棺材,出不去,只有死。

  自西夏一路往東,棗紅馬的馬力發揮到了極致。

  周正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趕路。

  而棗紅馬的體力居然跟得上,速度絲毫不見減緩,只是戰馬身上的肥膘漸漸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漸漸突出的筋骨。

  五天之後,周正來到了西涼關。

  花了一些銀兩過關之後,周正便繼續風塵僕僕的向著鎮北關一路狂奔。

  六天之後,已然滿臉泥垢的周正,終於來到了邢州。

  此時的邢州早已沒了之前安寧的景象,到處都是逃難的災民。

  周正手持長槍隨便攔住一名災民道:「站住!」

  因為連夜趕路,此時的周正雙眼布滿血絲,看上去十分嚇人。

  那災民本就嚇破了膽,看到周正後,立刻跪了下來道:「饒命,饒命啊!」

  周正兩眼一瞪看上去更加嚇人了。

  「站起來,我問你,遼軍打到什麼地方了?」

  那人先是一愣,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此人不是遼人,與之相反,他倒有可能是打遼人的。

  於是,他趕忙說道:「已經到白溝屯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了。」

  此話一出,周正立刻猛踹馬肚子再次開始了狂奔。

  這次他還沒走出多遠便見十幾名遼軍騎兵怪叫著向那些百姓殺去。

  這些人追上他們之後,手起刀落便是一條人命。

  「娘,娘你醒醒啊!」

  一名五六歲的小女孩搖晃著他母親的身體,試圖將已經被斬斷喉管的母親喚醒。

  她越是如此,旁邊的遼人便越是興奮。

  「來來來,我送你去見你的娘親。」

  說話間,一名遼軍騎兵縱馬狂奔後,一個海底撈月便將那小女孩抓了起來。

  「放開我,大壞蛋,放開我……」

  遼人士兵根本不理,而是借著戰馬的衝勁用力向天上一拋。

  「來來來,看誰射的多!」

  一聲吆喝,早已準備好的其他遼軍士兵當即張弓搭箭,對準了半空中的小女孩。

  嗖嗖嗖!

  十幾支箭矢滿天亂飛,至少有一半射中了女孩的身體。

  其中一支甚至從女孩的眼睛射入從後腦穿出。

  落地之後,箭矢貫穿頭顱的女孩還在慘叫著向她母親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