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恕沒想到會是這個答覆，不過細想之下也很合理。
他取來筆墨，自己抄了一份，然後沒有解釋半句，就此離開，返回營地。
回到軍營，已經接近正午，營地內架起的大鍋升起了火，準備開始做午飯。
寧恕回來之後，並沒有返回營帳，而是轉而來到了關押蠻子的區域。
他招手叫來哈莫，問道：「哈莫，你老實告訴我，這次你們被趕進關內後，殺過多少人，尤其是在清水縣地界。」
哈莫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老實回答道：「沒有，一個都沒有。」
「我們剛進來的時候，半數人都是傷員，這時候若再殺人，一不小心就會引來官府圍剿，怎麼會殺人？」
「就算是下山劫掠，也只是搶糧食罷了，何必殺人呢？」
其實搶來的糧食也只是勉強餓不死而已，進來都兩月有餘，一些人的傷勢都遲遲不見好，哪怕是只是輕傷。
畢竟吃都吃不飽，還談什麼恢復呢。
山中雖然有猛獸，但他們的弓箭早就消耗乾淨，靠著近戰肉搏，還有受傷的風險。
就算博贏了，他們一共四五百人，一人都未必分得到一口。
寧恕看著他，見他不似說謊，沒有多說，轉身離去。
哈莫看得更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寧恕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不過，身為階下囚，他沒有多問的資格，便老實閉上嘴。
寧恕回營帳沒多久，龐洪就端著飯菜過來了。
畢竟這時候是城外，能夠進城買東西，吃得還算豐盛，兩個肉菜一個蔬菜，加個湯。
這對普通百姓來說，都已經算得上奢侈的一頓了。
他拿起筷子，突然又想到了什麼，道：「龐洪，傳我命令，多給一些食物給那些受傷的蠻子，尤其傷得比較重的，讓他們吃飽。」
龐洪微變，道：「世子，這恐怕不妥。」
「他們要是吃飽了，有了力氣，萬一一起反抗，對我們來說是個麻煩事。」
寧恕卻是道：「沒事，讓傷員吃飽就行，其他人墊墊肚子即可。」
「哈莫留著有用，我之後可不打算把他放走，去吧。」
龐洪聽得一愣，而後反應過來，驚喜道：「世子，此舉是在收買人心？」
寧恕就是這個想法，沒有多解釋，點頭承認，讓他快去。
龐洪立刻離開，親自帶著伙夫，好幾個人提著裝滿飯菜的木桶，來到了關押蠻子的區域前。
飯菜的香味飄出，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眾所周知，吃飽了和餓狠了的狀態下，食物的吸引力都沒有那麼強。
吃飽了自不必說，本來就吃不下了，至於餓狠了，那是已經餓過勁，感覺不到餓了。
這時候就算把飯菜給他，他都未必吃得了多少。
他們在山上壓根就吃不飽，一直都處於一種半飢餓的狀態，這種時候，食物對他們的誘惑力是十分致命的。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這邊，瘋狂的吞咽口水。
不過，他們也只是想想罷了，因為他們很清楚，為了避免他們惹出麻煩，黑甲軍這邊是不可能讓他們吃飽的。
頂多就是讓她們餓不死，移交給邊軍後，丟回草原，到時候他們才有機會想辦法填飽肚子。
「開飯了！都過來，排好隊！」
掌勺的伙夫吆喝一聲，蠻子們這才紛紛起身過來，排隊領碗打飯。
龐洪就在邊上盯著，不過沒什麼人注意他。
最前面的那些，都是沒有受傷，或是傷勢較輕的。
這些人，一人一小碗，勉強能吃個三四分飽。
即便是這樣，就已經讓他們頗感意外了，這可比他們預想的食物要多出不少。
在輪到哈莫時，一直沒有出聲的龐洪卻是突然走了過來，將他攔住。
「等等！」
哈莫看得他一愣，隨即怒道：「怎麼？我不能吃飯？」
他顯然是想著，自己是首領，如今又是階下囚，受到針對太正常了。
肚子餓得難受，食物當面，他卻不能吃，別說哈莫，恐怕是個人都會心生怒火。
見到這一幕，那些已經領到飯的、和沒有領到的，同樣怒視過來。
他們投降是投降了，可又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被趕到關內後，他們就沒想過能活著回去，黑甲軍若是做得太過分，他們就算是拼了命，都得咬下一塊肉來！
「寧恕真是一點沒學到他父親的氣量，我不吃便是！」
哈莫冷哼一聲，放下碗準備離開。
他沒有鬧，畢竟不想因為自己鬧起來，害得大家都沒飯吃。
不過這時候，龐洪卻是道：「誰說不讓你吃飯了？」
龐洪說著，就見他拿起哈莫放下的碗，自己接過勺子，打了滿滿兩大勺，遞到哈莫手中。
本來還有些蠢蠢欲動的蠻子，看到這一幕全都愣住了。
是他們餓花眼了？居然給了這麼多食物？
哈莫同樣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這是，給我的？」
龐洪道：「當然，這不是已經塞到你手上了嗎？」
哈莫不能理解，忍不住問道：「可是，為什麼？」
「你難道不怕我吃飽過後鬧事？」
龐洪點頭，很大方的承認；「怕，雖然你們鬧事一定會死，但鬧起來的確有些麻煩。」
「不過這是世子的命令，我等只管執行。」
說著，他提高了音量，大喊道：「世子有令！所有傷員都多給一部分食物，尤其是傷勢較為嚴重的，一定要讓你們吃飽！」
聽到這話，人群一片譁然。
「我聽錯了吧？這怎麼可能？」
「給俘虜吃飽？我一輩子都沒聽說過這種事。」
「沒想到這位寧世子，竟是如此心腸善良之人。」
「心腸善良？你弟弟昨晚上被他一槍戳死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他善良？就是在收買人心罷了。」
「明知道是在收買人心，還是忍不住啊。」
「我們在戰場上拼命，結果還被趕進來自生自滅，沒想到落到敵人手上，卻能有足夠的食物。」
這些議論聲傳入龐洪耳中，不過他沒什麼表示。
這就是個陽謀，明知道寧恕是在收買人心又如何？
你有種就別吃。
哈莫什麼都沒有說，默默端著碗去到一邊，滿心複雜的把飯塞進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