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霸州城中,原左良玉的總兵府衙內。
正紅旗副旗主滿達海忽然心中煩躁不安,想到昂格納自那日離去偵查線索後,這廝已三天未向自己報告事情進展,而他的駐地離霸州不過五十里,莫非出了什麼事?便吩咐兩個親衛去清河橋查探。
過了兩個時辰,兩個親衛回到霸州,還帶回一個人,進來就低頭跪下一言不發。
滿達海仔細一看吃了一驚,「是你!昂格納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弄得像個死人似的!」
撲通!一個親衛跪倒顫聲說道:
「主子!出大事了,奴才趕到清河橋時只見到滿地光身無頭屍體,帳篷物資馬匹被卷得一乾二淨。」
「什麼!」
「阿隆岱你可莫要嚇本貝勒!你們一定是在演戲嚇唬本貝勒,對不對?」
滿達海沉下臉,本來就長的馬臉這下拉得更長。
「主子!千真萬確!我倆當時看著滿地屍體也驚得呆了,後來走到河邊聽見有動靜,才發現是昂格納額真躺在地上,口中胡亂言語說全死了全死了,滿身都是污糞。奴才將他綁在馬背上帶回霸州,用熱水沖洗乾淨才領著來見貝勒爺。」
另一個衛士也趕緊跪下補充。
嘶!禮親王代善第七子,今年才十七歲的滿達海倒吸一口冷氣,怔了半晌,惡氣上升,走前幾步厲聲問道:「昂格納!究竟出了何事?」
滿身長毛一身肌肉疙瘩的昂格納緩緩抬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忽然一把抱住滿達海一條大腿哭嚎:「主子!勇士們全死了!勇士們全死了啊!慘啊!」
「去你的!你這臭東西!」
滿達海一腳將昂格納踢翻在地,厭惡地捂住了鼻子,「究竟發生了何事?快說!」
「今日卯時中,勇士們正在用早飯,南北兩面忽然無數明狗手持弓弩從霧氣中現身,犀利無比強勁之極的箭雨一波接著一波整整一刻都不停息,可憐的勇士不是被射死就是被踩死,死後還被割去腦袋。
手法與擊敗阿扎布的那支明狗一模一樣,只是沒有用火器。可能是因為今日集結的人多,不需要用到火器。」
此刻,昂格納的腦子忽然變得清晰無比,仿若親自參與其中。若是郭少靖在此,肯定要給他點個讚。
「無數明狗是多少人?」
「大約好幾萬人,人人都有弓弩。」
「呯!」
滿達海將一隻大碗用力砸在他頭上,碎片四濺,黑血從昂格納頭上噴出,不禁一陣頭暈。
「好幾萬明軍!能在咱們八旗偵騎眼皮子下躲藏得住?能無聲無息摸到你營地中?」
「這?」
另一個無言以對。
「勇士們都死了!你為何還活著?你個廢物!肯定是你丟下勇士獨自逃生!本貝勒剁了你!」
滿達海臉上肌肉扭曲,瞪著血紅的眼珠大聲咆哮!
昂格納顧不得頭上污血直流,將頭往地上重重一叩,把眼淚鼻涕一抹哭嚎著說道:
「不不!當時奴才在奔跑中腳下一絆,摔倒在一個糞池中,奴才匆忙之下急中生智,乾脆躲在糞池中用亂草蓋住腦袋,才保住一條性命來見貝勒爺!」
「哈哈哈………!」
滿達海怒極反笑。
「好一個急中生智!好一個保住一條性命!你抬起頭來!」
昂格納哆哆嗦嗦地抬起頭,擦了擦臉上污血,見前面並無人正在疑惑,忽然一股寒風從頭頂落下,
「不!」
能征慣戰久經殺陣的昂格納意識到危險,心中一涼發出一聲尖叫。
「咔嚓!」
一柄厚重斬馬長刀泛著凌厲寒光,以力劈華山之勢將這個狗熊般粗壯的莽漢從頭至腚劈成兩半,肚裡花花紅紅綠綠的內臟嘩啦一下流了滿滿一攤,污水衝起將後面的滿達海貝勒噴得全身腥臭。
滿達海一抹大長臉上的污水污血,如同猛鬼轉世恐怖猙獰,
「呸!呸!」
兩口唾沫吐在那堆髒物上,仿佛能把臭氣吐回去。
惡氣未消再次操起長刀朝著昂格納兩半的身軀一陣瘋狂砍剁。
兩個侍衛伏在地上,渾身發抖,頭也不敢抬,生怕大刀片子落到自己身上。
大堂中刀影飛舞,空中血花亂灑。
終於將這個笨蛋剁成了肉泥,滿達海怒氣稍消,
「嗷………!」
猛然發出一聲野獸般嚎叫,一把將長刀胡亂扔出將兩扇窗檁砸得粉碎。
………
將近傍晚時分,大軍浩浩蕩蕩返回高陽。
已提前得知消息的孫承宗早在一個時辰前就已高坐城頭,也不怕北風正吹天氣寒冷,興致勃勃等著大軍凱旋迴來。
此刻看著無數戰利品,無數繳獲來的馬匹從自己腳下城門洞進入高陽城,激動得雙手用力拍打牆垛高聲呼喝!
「好!好哇!………!」
郭少靖並未立即進城,還等在城外警戒。
抬頭望見孫大爺滿臉通紅極度興奮的神態,非常擔心孫大爺會樂極生悲,搞出個腦溢血就不妙了,畢竟七十六歲高齡,自己與大明還需要孫大爺發揮最後的能量。
急忙趕到城上,「閣老!莫要太激動!不過是小勝而已!」
「小勝!這還是小勝?整整一個完整的建奴甲喇,你竟說是小勝,少靖!不要貪心!要知足啊!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讓老夫不用擔心你的安危!」
孫大爺胸膛起伏瞪大兩眼朝著小郭大聲吼道,右手握拳捶著城垛。
啊呀呀!勸人不成,孫大爺反而更激動了!竟然擔心我的安危!自己一番好心卻反被他一通搶白,這什麼世道啊!
「是是是!少靖受教。閣老!今日幾萬人馬一鬧,無論如何也躲不過韃子偵騎眼睛,滅了正紅旗一支甲喇,咱們已成為正紅旗的眼中釘,明日定然會有大批韃子順著馬蹄馬糞追蹤而至。」
「那是你的事!老夫現在要去操心自己的事嘍!走!咱們去縣衙。」
兩個孫府家丁對郭少靖擠眉弄眼笑笑,扶著孫大爺轉身下城,登上馬車迅速往內城趕去。
郭少靖知道他一定又是去弄那些首級,等到城門一關,也趕去縣衙看看這次弄到了多少衣甲。
對於戰利品,孫大爺非要清點後才能分發下去,說每一套繳獲的衣甲都要記錄,將來上報好記功。
自己也由著他去,只要他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