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此話一出,徐晉元的臉色頓時大變。「這……」
沒等徐晉元想好措詞,工部尚書叢大人出列道:
「陛下,微臣不懂兵法,本不敢言論軍國大事,但是微臣以為——越王說得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區區北燕,不管挑起事端,觸犯天威,侵蝕我大梁國土,難道說,我大梁不應保家衛國,收復失地,反而應當望風而逃,拱手相讓?」
「再說真定。」
「真定自數年前被北燕強取,我大梁也曾兩次派兵收復,然而真定城高牆厚,我軍非但沒有將其奪回,反而損兵折將。」
「現如今,越王兵不血刃,將其收復,雖然有些冒險,但初衷和結果卻是好的,徐大人對此說三道四,不知到底是如何想的?」
「這……」徐晉元眼珠子飛速轉動,立即朝梁帝拱手道:
「陛下,微臣這句話確實失言,不過微臣所說第二點——越王雖然拿下真定,但這畢竟只是結果,其方法實在有些僥倖。行軍打仗,非同兒戲,可不能只憑僥倖!」
梁帝沒有開口,只將目光看向秦軒,靜等七皇子對此做出回應。
秦軒淡淡一笑。「徐大人此話——有些道理。行軍大戰,確實不能只憑僥倖。」
『不過,」
「兵者,詭道也。」
「很多情況下,決定戰役勝利的,往往就是玄之又玄的僥倖。」
「就比如,大家耳熟能詳的——三國時的赤壁之戰。」
「孫劉聯軍火燒赤壁,殺退曹軍,期間使用連環計,反間計,將計就計,草船借箭,借東風,等等的,這些計策,哪個無懈可擊?哪個不是帶有些許僥倖?」
「當然,我這樣說並不是自比古人,更不敢與臥龍諸葛相比,我說這些,就是在說一個道理——成功,往往就是九成九的努力,再加百分之一的僥倖。」
「再說當下。」
「此番北燕進攻邢州太原,我大梁據城防禦,當時在很多人看來,我軍很有可能重蹈覆轍,戰敗後撤,割地賠款,可是最終,我們只用半天時間,憑著一絲玄而又玄的僥倖,將北燕大軍統帥多爾吉射落馬下,從而使得北燕大軍群龍無首,也從而瞬間扭轉戰局態勢。」
「徐大人,你對此是不是想說——我軍不應懷有僥倖心理,不應使用強弩射擊多爾吉,而是應當與北燕人一刀一槍拼殺,即便數萬將士全部戰死,也要墨守成規?」
「這……」徐晉元再次語塞。
大臣隊列中,一些大臣紛紛點頭,交頭接耳。
「確實,越王說得對。」
「可不是嘛,現在不是春秋,那種墨守成規的古板戰法,早就過時了!」
「就是就是!」
眼見於此,秦軒身旁,太子秦闊忽然指著秦軒帥氣側臉,大聲地道:「老七,你這分明是在偷梁換柱,偷換概念,分明是在狡辯!」
「我大梁將士守在城池裡面,怎麼打都不過分,起碼還有一道城牆作為屏障,可是你卻帶著數萬大軍鑽進敵人肚子裡面。」
「如果敵人識破你的奸計,如果大梁數萬大軍被敵人包了餃子,你拿什麼突圍,拿什麼挽救數萬將士?」
「還有那個歐陽睿!你帶領大家冒險,他非但不加以阻攔,反而與你沆瀣一氣(沆hang,一聲;瀣xie,四聲),同流合污,不僅抗旨,還拿我大梁數萬將士性命當兒戲,你們倆就是穿一條褲子,就是朋黨!」
「父皇,兒臣提議,將老七和歐陽睿一起查辦!還有其他將領,他們都是一夥的,父皇要將他們一起查辦!」
朋黨,這是古代政治鬥爭中,最敏感、最容易導致血流成河的字眼。
聽到這話,秦軒目光趨冷,轉頭看向太子,不怒反笑。
「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說——秦軒數萬將士浴血拼殺,保家衛國,反而是錯的?甚至說,這些將士沒有死在外族敵人刀下,反而要被自己人全部殺頭?」
「哼!」太子雙手叉腰,指著秦軒鼻尖,忿忿地道,「你甭跟我嬉皮笑臉,你們都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父皇……」
太子秦闊剛剛說到這裡,他的另一邊,一直沒有發聲的三皇子靖王忽然搶話道:
「父皇,兒臣以為,老七這樣做固然冒險,固然有他的不對,不過,他也是為了替父皇分憂,為大梁社稷著想,初衷是好的,還請父皇看在老七跟隨大軍一路征戰,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要責罰!」
三皇子看似是在替秦軒打抱不平,實則話里話外都在強調秦軒的過錯。
同時這樣一來,梁帝如果沒有責罰秦軒,秦軒無形中欠了靖王一個人情。
高台之上,梁帝看了三個皇子一眼,捋了一下鬍鬚,點了點頭。
「還是靖王說話中肯。」
「越王此前挫敗多爾吉的囂張氣焰,揚我大梁國威,又為大梁保住河北三城,之後立刻馬不停蹄趕赴臨安,主持賑災,此番又隨同大軍出征北境,取得前所未有大捷,期間還被人暗中行刺。如果不是先帝庇佑,軒兒險些丟了性命。」
「即便撤軍時拐了個彎,即便班師晚了幾天,甚至冒了個險,但其初衷總是好的。最重要的,不管是否冒險,大梁此番兵不血刃拿下真定,俘獲敵軍四萬,繳獲上好戰馬五萬餘匹。」
「軒兒為大梁、為朕做了這麼多的事情,朕如果對他進行責罰,豈不會讓天下人嘲笑朕糊塗!」
「貶為庶人?朋黨?亂臣賊子?一同查辦?哼!軒兒為朕帶回這麼的好馬,這是不是意味著朕也是軒兒的朋黨,也要一同查辦!」
「父皇……」太子極不死心,還要給秦軒再扣帽子,卻被梁帝抬手喝止。
「好了,太子不必再說!」
「越王此番作為中軍督戰,隨同大軍出征北境,最終取得大捷,揚我大梁國威,甚是勞苦,朕昨日已經嘉獎,不再重複。」
「歐陽睿率領王師出征,取得十餘年來前所未有大捷,可謂揚我大梁國威,也替朕出了一口窩囊氣,實屬難得,朕心甚慰!」
「朕命:歐陽睿晉升兵部侍郎。原御前侍衛司徒靜,賜婚越王,封越王嬪。其餘出征將士,各有嘉獎!」
「此外,紀國公雇兇殺人,藐視皇權,朕令刑部嚴查此案,凡有干係者,一律嚴辦,絕不輕饒!」
「臣遵旨!」刑部尚書趙大人出列領旨。
「吾皇聖明!」在場朝臣山呼。
秦軒也隨著眾人一起山呼,內心卻像明鏡。
北境戰事雖然告一段落,但是北燕強敵依然猶如一把利劍,懸在大梁頭頂上方,隨時可能落下。
甚至說,北燕當下派來使臣,說是議和,然而所提條件反倒像是戰勝者。
因此說來,大梁依然處於危難之際,而梁帝雖然對他有所猜忌,卻也不得不籠絡人心,以利再用。
果然,秦軒剛剛想到這裡,梁帝開口道:「越王,你方才說有三個為難之處,現在已經解決兩個。接下來,你還有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