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計劃遭遇波折,魏武心裡並沒有生出放棄的念頭。
他堅信,有老母親那般精妙的布局能力,機會自會再次來臨,讓往昔的謀劃重現天日。
對於今晚的結果,魏武帝魏山感到十分滿意。
他不僅在渤海王心田裡播種了希望,還使得尉遲太后在朝廷和民間的威望大大受損。
誠然,他是一個孝順的兒子,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生活在被人指手畫腳的陰影之下。
在他看來,母后在長樂宮安度晚年便好,何必插手朝廷的是是非非?
因此,回到未央宮時,魏山破例小酌幾杯,心情大悅之下,當即決定賜給魏陽黃金五百作為獎勵。
魏家向來堅持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皇族也不例外。
況且,魏山清楚魏陽在外行事需要財力支撐,索性藉此機會,把獎勵和支援合為一體,免得兒子將來還得開口求援。
此舉彰顯了魏武帝心思細膩,善於籌謀。
……
至於父親的深謀遠慮,魏陽自然一無所知。
所以,當文喜公公呈上金餅時,他難掩心中的驚喜。
第二天一早,他就急匆匆離開皇宮,帶領侍衛直奔南市。
手握重金,魏陽打算大幹一場,首當其衝就是招攬人才,重組南市的管理層。
至於那些現任的小官,有用的留下,無用的打發回內史府。
他不信,陳宣會因為這點小事來找茬。
路上,魏陽偶遇一位久等的人。
「小民站得腿都酸了,不知道殿下能否讓我搭個順風車?」
徐善雖然處事圓滑,朋友眾多,但骨子裡文人的傲骨依然難以掩飾。
即便是主動投靠,言語中也透露著含蓄。
魏陽自然樂於滿足他的這點小虛榮,正色道:「這本是我所想,只是怕太過冒昧,所以沒敢邀請。」
徐善坐定後,魏陽恭敬行禮:「能得到先生相助,實在是我的榮幸,願我們共同成就一番事業。」
這一刻,臣拜君,君也拜臣,雙方地位平等,魏陽的鄭重其事恰到好處。
「小民願為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徐善深深拜倒回答。
於是,主僕之盟就這樣結成了。
在當時的社會風氣下,徐善再無反悔的餘地,否則,世間將無他容身之處。
「先生的支持,真是孤之大幸。」
魏陽感慨地說著,拿出一塊令牌,遞給徐善:「雖然我現在人微言輕,不能立刻給予先生高位,只能請先生暫時擔任這百石小官的市令。」
陳宣給了魏陽南市的自治權,人事任命自然由他做主。對徐善來說,這看似大才小用,畢竟他曾經官至千石。
「多謝殿下的厚愛,徐某定不會辜負期望!」
徐善目光深邃,這市令雖小,卻是魏陽眼下能給的最好位置。
一旦魏山將來真的飛黃騰達,作為最早跟隨的人,哪怕才能一般,獲得兩千石的官職也是易如反掌。但徐善又怎會甘於平凡?
徐善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將陳宣踩在腳下。
遺憾的是,陳宣憑藉著魏武帝的信任,徐善即便拼盡全力,也難以找到扳倒對方的機會。因此,在他人還在猶豫的時候,他果斷下了賭注。
特別是聽了好友尉遲嬰講述昨晚太后的家宴後,這份決心更加堅定。
這樣英明的君主,正是他多年等待的機會。
「陳宣,靜候佳音,你我勝負未分,乾坤未定!」
隨著徐善的加盟,魏陽索性將招募人手等瑣碎雜務盡數託付於他,自己則專注於南市的藍圖繪製與工坊革新。
然則,人才乃興市之基,此事急如星火,不容小覷。
思緒至此,魏陽輕啟馬車內一木箱,內藏金餅二百枚,幾乎是他半數身家。
「善公,此中有金二百,其半供你安置家眷,餘下半數則用於招賢納士。」
魏陽非那深宮中不食人間煙火的皇族,深知欲求千里馬,不可吝嗇草料。
心雖滴血,此錢不得不撒。
無財,則徐善空降槐市,亦難有作為。
徐善雖能,終非三頭六臂之神祇,無金銀以賞下屬、攬英傑,市井小吏豈會俯首帖耳?
徐善未有推脫,目光掠過箱中金光,眼皮未顫。
身為曾任丞相的高官,豈能為些許金銀所動?
「微臣家中尚有薄資,殿下厚賜實不敢當,臣必傾盡全力,以此金招募賢才。」
徐善之智,在於識大局,區區百金難入其法眼。更知當前,緊抱魏陽大腿,遠勝金銀無數。
「殿下若有決策,自可為之,臣先行一步,速召人手料理南市諸事。」
他頭腦清醒,深知出色完成魏陽所託,方是立身之本。
魏陽聞此,頷首讚許,隨即命兩名侍衛將金餅送往徐善指定之處。
望著徐善遠去背影,魏陽一時迷茫,南市有徐善操持,他自是無需多慮。
「他日,我將以黃金築殿,白玉鋪地,夜明珠照明,珍珠串簾,金絲織被……細君,你可願與我共此華堂?」
「我……願意!」
魏陽探首車外,只見一對稚童正玩著過家家,言辭稚嫩,卻讓他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下面輪到我了,細君,你再做一次新娘吧。」
稚聲稚氣,引得魏陽啞然失笑。
街頭巷尾,「金屋藏嬌」之語不絕於耳,魏陽心知肚明,此乃溧陽長公主的手筆。
恐是擔憂他昨晚的表現促使魏武帝魏山早日冊立他為太子,故而將「金屋藏嬌」之事公之於眾,坐實了他溧陽公主府女婿的身份。
對此,魏陽早有預料,不感意外,但這一變故卻打亂了他的布局。
「回宮。」
他心中暗道,若再遲歸,宮中那些寶貴的造紙器具恐怕難以保全。
……
事實上,魏陽的直覺如鷹眼般銳利。
他剛步入宮殿門檻,耳邊便響起了瓷器碎裂的清脆交響。
遙遙一望,宸妃的身姿已映入眼帘。
見室內散落的不過是些尋常生活雜件,他心中的忐忑悄然卸下,化作一抹釋然。
「孩兒拜見母親大人,願您福壽安康。」
魏陽面帶春風,步履輕快至宸妃面前,恭敬行禮,眉宇間卻難掩訝異:「不知母親為何如此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