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到底是誰?

  大魏律法有雲,平民因無知所犯之錯,即便是對帝王不敬,亦不當嚴懲。

  若有人藉此大做文章,那便是破壞先帝法制,擾亂朝綱了。

  一旦事態如此發展,即便魏陽明知背後有人操縱,也難以追責。

  魏陽肩負重任,無暇與文人們唇槍舌戰。

  不過,他借鑑的並非詩詞歌賦,而是一篇洋洋灑灑數千字的奏摺。

  「帝王承天受命,以正月統御萬民,萬物皆遵其道而始,是謂大一統也。」

  此奏一出,儒家各流派或許再無暇對他口誅筆伐。

  魏陽暗自好奇,儒家學者聞此奏摺內容,臉上會是何種神色?

  他慶幸大學時選擇了古代歷史專業,尤其深耕漢代歷史。

  否則,這竹簡上洋洋灑灑的千字文,憑他一己之力,絞盡腦汁也難成句啊!

  奏摺中雖多引用《魏書》典故,或招致誤解,但此刻已不容多慮。

  安排親信太監將奏摺送至金鑾殿後,魏陽便心安理得地躺回床上。

  為抄錄這篇奏摺,他徹夜未眠,忙碌了一整晚。

  ……

  次日清晨,朝堂之上。

  不時有官員的目光掠過一處空蕩的座位,心照不宣。

  儒家博士,位不高權不重,卻能言辭動朝野。

  「昨日尚好,怎料……」一位身著華服的重臣輕蹙眉頭,「殿下此舉,未免魯莽。」

  即便博士有過,亦不應由皇族之手,強行終結,此番作為,近乎越界。

  魏帝魏山立場既明,眾人自不敢在此事上多言。文臣心中或有不快,而武將們對九皇子魏陽的好感卻因此倍增。

  若此刻提議立魏陽為太子,這群武將定會鼎力支持。

  「有事奏報,無事退朝。」一聲清亮的童音響起,是小太監在宣告。

  魏山揉了揉發緊的額角,望著滿堂文武,思緒已飄遠。

  日常政事,皆由書房批閱,朝會僅議重大、緊急或爭議之事。

  見無人發言,魏山示意小太監宣布散朝。

  此時,一內侍總管匆匆而來,將一奏摺遞至小太監手中。

  眾臣面露好奇,顯然,這奏摺出自宮中,卻不知出自誰手。

  魏山微露不悅,沉聲問:「此奏何人所呈?」

  「回陛下,乃九皇子殿下遣人送來。」小太監答道。

  「這小子又搞什麼鬼?」魏山嘴角不由泛起笑意,雖即收斂,卻未逃過旁人眼。

  看來九殿下深得聖心,小太監們暗自思量。

  「殿下這是為陛下解憂呢!」

  小太監乖巧言罷,將奏摺呈上。

  「何以王正月?春秋之大一統也!」魏山初見題頭,神情微變,目中精光閃爍,讀至深處,全身竟輕輕顫抖。

  周圍小太監看得心驚膽戰,卻無人敢上前打擾。

  莫非九殿下的奏摺觸怒了皇上?

  片刻後,魏山猛地合上竹簡,長舒一口氣,起身,在龍椅旁踱步數回,方道:

  「來人,將此奏摺,大聲誦讀!」

  此刻,魏山面上已恢復平和,唯有深知他者,能從細微動作中察覺其內心的激盪與喜悅。

  台階下,一群文武官員早靜靜地候著。

  待那帝王一聲令下,人人瞬間端坐,全神貫注,好似連呼吸都放輕了。

  「何以王正月?春秋之大一統也!」

  這話音剛落,座中不少文官臉色微變,心頭如遭重錘。

  在場的,有黃老學派的泰斗,有法家的智囊,亦不乏儒家的大家。

  這幾個字,於他們耳中,無異於暮鼓晨鐘,震顫心靈。

  長久盤旋心中的疑惑,此刻竟豁然開朗。

  一位博學鴻儒不禁淚濕衣襟,心中激盪:「此等見識,唯有我派先賢方能有之,我願尊之為師。」

  一種近乎虔誠的情感油然而生,恍若目睹聖賢再生。

  武將們雖聽得半懂不懂,細細咀嚼之下,卻發現疏文中所言,恰與他們心底的某些念頭不謀而合。

  大一統,不僅是文化的歸一,更是君主權柄的集中。

  而這宏圖,哪能少了我們武人的汗馬功勞?

  許多武將心中湧起樸素的自豪感。

  殿宇之上,小太監繼續誦讀疏文。

  越聽下去,群臣內心的震撼就越發強烈。

  法家、黃老學者面上難掩痛惜,喟嘆如此真知灼見為何出自旁人之手。

  有人心思敏捷,已暗暗決定,回府後必將在自家學說中融入這番見解。

  儒家群英中,除少數專研春秋者尚能保持鎮定,余者皆面色凝重,如喪考妣。

  此時,儒家內部關於道統的爭鬥,比外界的較量更為殘酷,敗者恐遭文字與精神的雙重抹殺,其痛苦遠勝肉身之苦。

  最終,隨著那清晰有力的誦讀聲,所有人心裡只剩一個問號徘徊:

  「此人究竟是誰?」

  「宮裡頭真有學問大得嚇人的高人,還是說,這是皇上故意設的迷魂陣,其實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中?」

  「可這麼一想又不對勁,這主意明擺著對國家好處大大的,為啥要藏著掖著呢?」

  大殿裡,一群大臣撓破頭皮,也琢磨不出這份奏摺背後的高人究竟是誰。

  法家大佬陳宣偷偷瞄了皇位上魏山皇帝的表情,心裡猛地蹦出個離譜的想法:

  難不成,這奏摺是九皇子魏陽遞上來的?

  他自己都被這念頭嚇了一跳,趕緊搖了搖頭。

  奏摺里的文采倒是其次,關鍵是那些引經據典,沒個幾十年埋頭苦讀《春秋》的功夫,絕對寫不出來。

  魏陽哪怕打從娘胎就開始啃書,時間也湊不夠啊。

  而重新坐穩龍椅的魏山臉上也浮現出幾分糾結。

  到底要不要公開這份奏摺的作者呢?

  對於魏陽小子上這奏摺的目的,他心裡多少有點數。讓他苦笑之餘,對這個大兒子也多了幾分歉疚。

  這些年,確實對孩子們關心少了些。

  魏山忽然掃視了四周,這奏摺經過這麼多人的手,還想保密無異於天方夜譚。

  想到這兒,他沖旁邊的小太監微微一點頭。

  小太監立刻高聲宣讀:「九皇子陽,奏摺呈上。」

  嘩!

  「竟然是九皇子,魏陽!」

  滿朝文武,個個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互相確認了好幾遍,大臣們才接受自己沒聽錯的事實。

  緊接著,大家心裡冒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魏陽憑啥本事,能寫出這樣的奏摺?

  換個人,他們早質疑聲四起了。

  可這事關乎九皇子魏陽,皇上又點頭了,他們這時候質疑,不就是跟皇上過不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