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

  同為八大世家，林家為眾木歸林，那季家便是獨尊火神。

  天下火法，季家斬炎龍，奠定前三之姿。

  林家為木，季家為火。

  火燃木而盛，同在上京，便是火借木漲之勢。

  奇怪的是，季家與林家相處，卻始終無法壓過林家一頭。

  火神之名固然強，卻不及林家眾木之精粹。

  火神尊與鎮北王為同一時代的存在。

  又同為十境，壽元所剩多少已經是由天定下。

  遲暮之年，火神尊再度出面，卻是為了季雲帆。

  「我們的寶沒押錯。」

  當初接走季雲帆的二位叔祖交談。

  季左撫須笑眼道：「福地之行，眾弟子爭，唯有季雲帆通過炎海三考，驚動老祖出現收徒。」

  「是啊，當年我等便是敗在這三考之下，直問道心，不破不立，說得簡單，可做起來又有誰能辦到？」

  季右回憶當初。

  炎海福地是季家老祖閉關所在。

  每一代考核都伴隨著巨大危機，季雲帆被他們從會稽山接走後，回到季家便發了瘋一樣修煉。

  踏入炎海三考後，與諸多弟子競爭脫穎而出。

  驚動火神尊親自出面，自知時日無多的火神尊將季雲帆收為弟子，更是親自護道。

  這待遇已經不僅僅是看作接班人，更是看作季家未來興衰之主。

  而他們這些下注的人，也自然是水漲船高。

  他們的後代以及所在一脈，也得到更多資源傾斜。

  「好了，老祖下令，不得讓任何人打擾他們。」

  二人坐鎮季家後山，為後山隔絕一片空間。

  季左抬眼望去，後山炙熱如火爐，那是火神尊建立的火堂，僅僅是泄露的火氣便足以讓尋常弟子被炙烤而死。

  縱然是精通火法的季家長老，也需小心這般灼熱。

  這便是近仙者的可怕，縱然是九境的二人，也只得在外圍鎮守。

  這般炎熱，也是季家立足根基。

  當年那隻炎龍屍身便被埋入其中，那能提升資質改變根骨的仙道至寶炎龍珠，就位於火堂之內。

  火堂以土石建造，從外觀去，形象簡陋。

  在距離火堂百米之外，季雲帆汗如雨下。

  縱然天生火靈之體，在面對火堂火氣也不由心驚。

  火神尊便坐於火堂，面色淡然。

  短短百米，猶如天塹無法跨越。

  每次靠近，便有火氣灼燒季雲帆身軀。

  體內雜質在火氣之下被逼出，他的火靈之體越發純粹。

  火氣匯聚隱約為他塑造一顆純淨火靈金丹。

  「炎龍為真龍異種，萬火至尊。」

  火神尊親自教導，指點道：「火靈之體只是承載炎龍珠的基礎，你自幼心嵌龍鱗，二十七年煉化，早已融入骨血。」

  「本尊問你，季雲帆，可曾覺得修行緩慢，火靈之體容納萬火，卻受到克制？」

  季雲帆想起自己曾經受到鬼火克制，他點頭回應。

  火神尊大手一揮，身上火氣嶄露一絲。

  火氣扭曲虛空，百里炎熱更似盛夏。

  僅僅是一絲，便有改天換地的能力。

  季雲帆心頭駭然，目光死死盯著火神尊。

  火神尊對他眼中渴望充滿欣賞，直言道：「季家弟子天生親火，本尊以龍鱗種入，便是為了篩選能夠承接炎龍珠之人。」

  「進階越快，便會被龍鱗吸取更多火氣，與血肉徹底融合。」

  「本來以你的天賦根骨，二十七年資源堆砌加上季家功法，再差也該有一個極境在身。」

  「如今本尊為你解放龍鱗，積攢二十七年的火氣噴發，助你踏入六境，為你鑄造純淨火靈金丹！」

  說罷，火神尊一絲火氣化作滔天火海。

  「看好了，此為季家三大火法，萬火熔爐！」

  季雲帆落入火神尊掌心，好似一尊無法逃脫火爐。

  無窮火氣湧入身軀，灼燒四肢百骸，將無窮無盡的火氣輸送進心竅之內。

  心臟上的炎龍鱗已經與血肉一體，火氣湧入不斷淬鍊，炎龍鱗也被一點點燒去，與季雲帆氣機相融。

  季雲帆遭受莫大痛苦，仰天長嘯，眼珠子與口舌被靈火占據噴涌而出。

  「火靈之體需以靈火為進階之補物，如今本尊便以千年來收集九大靈火，為你重塑五境！」

  只見火神尊張開左手五指，五指之上孕育五種靈火。

  世間靈火罕見，火神尊耗費千年，收集九大靈火皆為季雲帆鋪路。

  只見五指之火注入萬火熔爐。

  眨眼間，季雲帆五境修為皆被焚盡。

  火神尊道：「以青君靈火，鑄你氣穴境。」

  青色之火沿著掌心鑽入季雲帆體內，自皮肉行走，剔除雜質。

  季雲帆毛髮盡燒，光溜溜的身體猶如初生嬰兒那般皮膚稚嫩白皙。

  同時他被廢五境，猶如乾枯海綿入水，快速充盈境界。

  全身竅穴有青色之火點燃，為其注入不絕生機。

  「以赤心落火，鑄你練氣境！」

  又見赤火焚天，化作鼻息鑽入鼻腔。

  如飲火辣，季雲帆心若火焚。

  氣息轉烈，季雲帆身上火氣濃烈，好似烈酒點燃，灼熱非凡。

  雙目火光褪去，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宛若燭火照人。

  相較於他，火神尊的眼底卻多了一絲疲倦。

  「築基為修行啟蒙之境，便以無相炎，為你重塑。」

  無相炎，無形無相，虛空扭曲，猶如觸手鑽入身軀。

  季雲帆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明明為三境，卻好似可以越境殺敵如斬螻蟻。

  「人體百脈為容，開脈境便以南明離火，為你禦敵手段。」

  季雲帆看見，靈火之中出現一似火非火之物。

  那南明離火猶如晶體不斷變化，自心竅而入，遊走體內。

  「五境聚靈，需謹記靈不外泄，防外邪入內，便用靈源靈火為你護法。」

  青白火焰上有著源源不斷的淨化之能，摒棄外邪，融入季雲帆身軀。

  第五境，成。

  五境過去，火神尊沒有停下打算。

  他手中又燃四道火源。

  火源入體，被四道禁制封印。

  萬火熔爐中，季雲帆已然脫胎換骨。

  被解開的鱗片，讓他多年積攢火氣爆發。

  他的隱隱邁入第六境，純淨火靈金丹逐漸成型。

  火神尊從火堂接引一道靈火進入萬火熔爐。

  「炎龍焱！」

  隨著炎龍之火進入，季雲帆打破桎梏，身上毛髮重新長出，脫胎換骨，踏入金丹境。

  做完一切的火神尊，眼底多了幾分疲倦。

  看了眼還在閉目吸收火氣的季雲帆，他手掌揮出，季雲帆坐在火堂之內。

  他轉身踏入虛空。

  林家。

  讓林虛去給林北坐鎮的鎮北王眉頭一皺。

  眉心隱隱傳來寒意，讓鎮北王停下手上的事情。

  他望向季家，對虛空說道：「松兒。」

  林松出現在林家村，對鎮北王行禮。

  「季家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近仙者有的感覺。

  只是越靠近成仙，這種感覺越容易模糊。

  換做以前，鎮北王不需要尋找林松探查。

  林鬆手中水碗搖動，碗壁變得灼熱，清水沸騰起來。

  他微微一頓，對鎮北王說道：「火神尊。」

  「是嗎，季焱終究還是選擇了另一個方法。」

  季焱便是火神尊的名諱，只是過去數千年，能知道的也寥寥無幾。

  鎮北王停頓幾息，嘆息道：「故人陸續凋零，我不知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林松咽下口中鮮血，面色淡然詢問道：「當初季家本就有吞噬林家氣運的想法，如今火神尊接近壽盡，還有什麼作為？」

  「你不了解十境，更不清楚季焱。」

  鎮北王搖頭說道：「他連損耗自身為後輩打造成仙根基的做法都行了，又何懼他人窺視。」

  「大不了火葬八荒罷了。」

  風輕雲淡的鎮北王不如表面那般平靜。

  老朋友選擇犧牲自己為後輩鋪路，同時代的自己如何能不動容？

  越是長生，越是怕死。

  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踏入修仙之道的本能抉擇。

  鎮北王內心是對火神尊帶有一絲敬佩的。

  同時代故人陸續凋零，哪一個不是在最後期限坐著垂死掙扎。

  他見慣了太多。

  那些人的後輩也因為隕落而變得衰落。

  只有火神尊是這些人當中唯一一個選擇用近乎殉道的方法來為後輩鋪路。

  「你就這樣放棄成仙嗎？」

  鎮北王忍不住問了一句。

  林松看了眼鎮北王，沒有去答話。

  這個答案是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鎮北王如何想。

  同樣壽元無幾，同樣的面臨選擇。

  鎮北王是要爭那一絲仙人長生，還是保林家百世千秋？

  這一切對林松都不重要。

  他走的路與林家截然不同。

  待到林家故人死盡，那麼同為林家血脈的林松也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松。

  ...

  戰擂上堆積的芥子袋已經像是一堆小山。

  林北也遇到過棘手的，比如有一位七境，雖然不是極境，卻有著難纏的蠱蟲。

  林北差點中招，好在他的地煞之氣縱然是劇毒的蠱蟲嘗到了那也是必死無疑。

  也是由這裡開始，林北開始專心對付敵人。

  他一句話不說，輸了的人被抬下去。

  話越來越少，上台的人也越來越少。

  這些人默契地沒有出現八境。

  那些天驕更是不屑以境界壓制林北，同境之中林北又沒有敵手。

  就這樣，一天過去。

  林北在一拳送走一位挑戰者後，他停手了。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

  哪怕是鐵打的被這麼多人輪番上場也會累死。

  林北邁著囂張步伐，將一個個芥子袋收入囊中。

  看到他如此囂張的人，一個個恨得牙痒痒。

  可沒辦法，這廝每次看上去都要輸了，結果卻在下一秒摧枯拉朽地結束戰鬥。

  林北用手掌扇了扇風，抬頭有些詫異。

  「怎麼接近晚上，反倒是開始熱了？」

  他奇怪京畿道的天氣古怪。

  殊不知林虛為他跑了幾家。

  「林家有一個好弟子。」

  玄袍男子意味深長地對林虛說，「這上京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

  「崔兄過獎了。」林虛笑呵呵道，「我家公子頑皮。」

  「若我崔家中能出這麼一位人傑，怕只會比林家更謹慎。」

  玄袍男子擺了擺手，「林大管家親自到來，只怕是鎮北王的意思。」

  「放心吧，我等還不至於與一小輩慪氣。」

  玄袍男子笑道；「年輕人的事情，自然是年輕人之間解決，你說對吧，西門兄？」

  白袍男子沒有抬眼看二人，只是低頭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西門家的弟子倒是來得少了。」

  林虛好奇道：「難道是為了那場對決？」

  被連續追問的西門劍星無奈抬頭，眼神閃躲不看人說道：「兄長說了，西門弟子不破劍關，就不要出門丟人。」

  他話語直白，但二人已經習以為常。

  這西門劍星為人內斂不善言辭，常年在古京西門家中閉關。

  若不是其兄長看不下去將人趕出來給鎮北王祝壽，恐怕百年都不見得出門一次。

  西門劍星不喜歡和人交談，但有著崔平這個算得上有點相熟的人在，他也話多一些。

  「對決的話，」他猶豫一下，還是透露出一絲，「這百年之內，會出現。」

  聽到這話，林虛和崔平皆是一凜。

  「魁首之爭期待千年，終是要開始了嗎？」

  崔平眼神火熱，雖然崔家不是主修劍道。

  但魁首之爭不僅僅是劍道盛事，更是整個天宇乃至外鄉的大事。

  崔家人本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得到內幕消息的崔平更是想要第一時間傳信族內。

  林虛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能夠看到魁首分出勝負。

  一旦角逐，便是這天宇第一劍歸屬之戰。

  「劍首劍意已成，此戰之後，天宇必將出現一位劍道仙君。」

  林虛心中暗道：「意氣之爭，更是劍道之爭，怕是成道之後，戰力會直逼聖帝之下。」

  二人皆是蓄勢千年，上一次劍魁出面逼退南宮家，劍氣之強讓人不敢直面鋒芒。

  最可怕的是那日不見劍魁全貌。

  南宮家雖位列八大世家，可要真的與劍魁一戰，南宮家需要請出老祖和仙器才可能辦到。

  林虛拱手告辭，林北這一日所作所為已經名動整個京畿道。

  那些八境之上的存在也都被林虛壓下。

  「能夠闖出多大名頭，就靠你了。」

  林虛看著林北離去，他沒有現身。

  視線偏轉，他看向一側。

  「其他支脈也都有人觀看，看來他們對鎮北王的態度已經明了。」

  鎮北王這邊有意給林北撐腰，那些林家的人哪怕再想出手也需要考慮鎮北王的怒火。

  林虛越發看不懂自己的老上司，按理來說林家麒麟子的林曦才是他看到大的。

  可卻獨獨偏愛林北這此前甚至不曾見面的林家棄子。

  鎮北王怎麼想，林虛也無從揣摩。

  只要護住林北，聽從鎮北王指令便可。

  他閃身遁入虛空，沒有注意到，在自己離開之後林北回頭看了眼所在方向。

  「林家的人，看來是給我撐場子了。」

  林北眯起眼睛思索一會兒，繼續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