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冷向前奔跑,腦海中浮現徐康安跑步時候的身體細節。
和那些靠吃藥硬上運血期的同學完全不同。
徐康安的身形極其穩,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搖晃。
最關鍵的是,徐康安的小腿位置的皮膚下,沿著血管的走向,浮現極淡的紫色線條。
那是真氣融入血液並自然運行的標誌。
運血初期,皮膚微紫。
養氣看呼吸,運血看膚色。
周冷稍稍估算一下,自己掌法和步伐都屬於一流。
在下周一十六強實戰測考中,即便真氣總量和身體力量稍弱,但面對其他運血期,並不處於劣勢。
徐康安不一樣。
境界實打實,實力實打實,關鍵他還經常出入魔城,家人有武道背景,必然找過實戰陪練,實戰經驗可能十倍於自己。
不過,自己本來對實戰測考沒什麼期望。
自己的目標,是月考第一。
跑了一會兒,周冷第二次加速,覺察真氣消耗過快,才稍稍減速。
山路崎嶇,負重在身,周冷滿身大汗,不時喝水補充。
周冷心無旁騖,一路悶頭跑,等導航提示到達終點,環視四周。
荒郊野嶺,青山腳下。
前方立著一塊嶄新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刻著三個字。
跑回去。
「禽獸……」
周冷終於明白剛才為什麼覺得不對勁。
單程20公里。
回去呢?
這裡連車都沒有。
根本就是一場全裝負重全程馬拉松。
周冷搖搖頭,轉身往回跑,速度驟降。
真氣不多了。
周冷抬頭望去,很遠的地方,第二梯隊二十多個人正向這裡跑。
跑近了,盧俊才向周冷揮手,大喊道:「什麼情況?還要跑回去?」
周冷點點頭。
哪怕第二梯隊的人昨天都吃了補藥,都是運血期,也被氣得小聲咒罵。
周冷不斷往回跑,一路不斷遇到各班同學,然後他們由疑惑、到驚愕、再到咒罵,一模一樣。
不多時,周冷遇到開車的教官。
車上的鄧知珏接連扔出兩瓶純淨水,周冷接住。
「謝謝教官。」周冷道。
雙方擦身而過,鄧知珏望著前方,緩緩道:「還是沒壓榨到底啊。」
不多時,周冷相遇馮文豪和魏宏等人所在的主力隊伍,一百多人,占四個班級的一半還多。
他們還在不緊不慢跑著,有說有笑。
等周冷跑近,眾人先是疑惑,然後臉上跟抹了醬油一樣,一個比一個黑。
魏宏大喊:「周冷,怎麼回事?不是20公里嗎?」
「對,去20公里,回來20公里。」周冷道。
上百人瞬間明白,沸反盈天,罵聲一片。
「禽獸教官!禽獸武館!」
馮文豪哭喪著臉道:「怪不得給行軍丸,不是好心,是怕我們累死在路上。」
「反了吧!」魏宏大喊。
「梁山離這裡八百公里。」
「那算了。」
周冷一個人跑回武館,簽到。
第一。
當場拿到丹藥券。
周冷先沖了個澡,然後有氣無力前往食堂吃飯。
周冷打了一次飯,吃完又打了一次,打第三次的時候,食堂阿姨手都懶得抖,一勺一勺實誠的紅燒牛肉舀給周冷。
一共吃了七頓午飯,周冷鬆了一口氣。
舒服。
免費餐券真香。
下個月一定要繼續爭取免費餐券。
周冷坐著刷了會兒手機,點開李伯伯昨天在朋友圈的視頻。
視頻里,畫面轉動,飯桌前,李伯伯和幾個年紀相仿的大叔吃著烤肉,唱著豪邁的歌曲,個個滿面通紅。
有人椅子邊倚著拐杖,兩手拍打桌邊,搖頭晃腦。
身穿陪練服的人,黑色眼罩擋著左眼,用筷子敲著杯沿。
身穿押運員服裝的人閉著嘴,面帶微笑,輕輕點頭。
……
這幾個人都是父親和李伯伯的戰友,他們都送過禮物。
電子相冊,電飯煲,都是他們送的。
每過一段時期,他們去魔城獵魔,收入過半分給犧牲戰友的家屬。
周冷也是受益人之一。
周冷給視頻點了個贊,然後離開學校,買了一些肉讓商家剁成塊,再買一顆大白菜,加四盒熟米飯,先去村裡的老宅取了洗好的鍋具,直奔冰霜巨樹。
在樹下修煉完,把肉塊扔進鍋里燉煮,快熟的時候剝開白菜,扔掉外面的,將裡面乾淨的白菜葉撕碎扔進去,快出鍋的時候把米飯倒進去,撒上調味品,出鍋後大口吃完。
湊合吃。
大黃在旁邊都饞哭了。
周冷吃完,擼了一會兒大黃,一攤手,道:「大黃啊,你已經是大狗了,要學會自己賺錢買肉。」
大黃茫然看著周冷。
周冷給大黃的狗盆里倒好狗糧,揉了揉大黃腦袋,打包好鍋碗廚具。
周冷四處張望,可惜這裡沒有水,只能回村裡的老宅洗。
當年家裡在村里留了一間平房,周冷偶爾會去打掃,基本不去住。
大黃坐在狗糧邊,雙目遠眺,思考狗生。
周冷繼續修煉,清晨回老宅洗刷廚具,然後晨練,前往武館進行第二次軍訓。
時間一到,01班主教官鄧知珏的身影再度出現。
「今天,我們的軍訓項目也只有一項。」
所有同學不為所動,目光空洞。
「爬如歌山公園盤山路,十個來回。」
如歌山三百多米高,十個來回,差不多相當於一天連續爬兩次泰山。
泰山善於培養一種人,上山嘴硬高手,下山抖腿高手。
所有同學的目光劇烈波動,波動隱隱湊成兩個字。
禽獸。
「今天前十獎勵五顆大補丸,第一額外加五顆,並增加一頓肉藥膳。」
除了周冷,沒有一個同學心動。
心,已經死了。
在禽獸教官們的壓榨下,武館新生們繼續噩夢軍訓。
一天,兩天,三天……
周五的夜晚。
龍之國新首都,雄城市。
雲華武大與許多機構從舊京搬遷至此,一比一仿照舊址建造,並在四周建立了一座座巨大的武道場,圍住整座大學。
大一新生的武道館內。
張星烈蹲在地上,扛舉500公斤的魔化槓鈴,慢慢起身,站直身體,將槓鈴緩緩放到深蹲架上。
呼哧呼哧大口喘氣。
他看了看自己鼓鼓的肌肉,又轉頭看了一眼槓鈴上的「500公斤」字樣,重重呼出一口氣。
無真氣500公斤深蹲,四組,每組20次,挑戰完成。
他無真氣、無綁膝深蹲最高紀錄,超過1000公斤。
但日常深蹲訓練,500公斤已經達到極限。
張星烈望向其他同學。
同班20個同學,一半在做800公斤級的負重訓練,向1000公斤日常負重訓練發起衝鋒。
另一半和他一樣,還在衝擊500公斤級日常負重訓練。
天賦,沒有差距。
努力,沒有差距。
專注,沒有差距。
智力,沒有差距。
身體,沒有差距。
財富,是唯一差距。
到了雲華,張星烈才知道,有一半的雲華同學,不僅各方面不弱於自己,而且每年吃的丹藥以千萬甚至億計。
張星烈本身家境普通,從小學到高中所有的丹藥和額外收入,都是憑自己的天賦和實力賺取。
尤其高中三年,憑藉各種獎項、獎學金和補助,每年服用的丹藥實際超過三百萬。
但還不夠過半同學的一個零頭。
「要進入雲華的第一梯隊,只能進精英訓練營。還有幾個月的時間,一定要拿到手!」
張星烈稍稍休息,慢慢向外走,準備夜跑。
這時候,一個同學走過來,笑著打招呼道:「張星烈。」
張星烈也笑著回應:「趙樂。」
雲華武大除了招收武道生,還招收文理生、藝術生等,其中文理生大都會走武道研究的道路。
趙樂是雲華的理科生,位於張星烈隔壁宿舍。
「邊跑邊說。」趙樂道。
「好。」
趙樂跟在張星烈後面,一邊跑,一邊道:「精英訓練營的名額,到手了嗎?」
張星烈搖頭道:「這種頂級訓練營,一半名額已經定下,另一半,只有極少數人能進。我只能算候選,要想拿到名額,還需要繼續努力。」
趙樂嘆了口氣,道:「你的天賦,哪怕在雲華也是頂尖的,可惜修煉資源沒跟上,一沒丹藥,二沒宗師指點。不然,你輕輕鬆鬆拿到名額。」
「無所謂,即便拿不到名額,我依舊可以不斷修煉。」張星烈語氣中並無半點遺憾。
「不過,終究會拖慢你的道路。」
「有些事,急不得。」張星烈看了一眼趙樂。
趙樂笑道:「那我就不繞彎子了。明天,趙家三公子有個宴會,專門邀請雄城的青年俊傑,你要不要賞光?」
「哪位趙家三公子?」
「當世,只有一個趙家能叫趙家。」
「趙閥?」張星烈目光一顫。
「自然。能叫趙家三公子的,也只有一位,那就是當今趙家家主的第三子,趙通。」
張星烈感慨道:「趙閥,真正的頂尖武閥啊。當年我和周冷等一眾小夥伴,撮土為香,拜的便是泰山三聖。」
吳斷雄,萬羽民,趙東君。
「人族老一代武聖,或隕落,或重傷,門閥跌落。而趙聖閉關修煉多年,趙閥威名猶在。當今趙家家主,已達宗師巔峰,據說不日便可登臨武聖。」
張星烈道:「在雄城的一個多月,我頻頻聽說趙家威名。」
「趙三公子經過我的推薦,得知你實力非凡,又嚮往極限武道,起了愛才之心。他說,像你這樣的人才,理當拿到訓練營名額。」
張星烈沉默。
趙樂趁熱打鐵道:「這次參加宴會的,不止你一個,還有全國新生榜第七的莊文華,第三十四的齊道生,第四十二的岳緯國。至於其他英才,不計其數。」
張星烈嘆息道:「可惜,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回一趟如城,來不及赴宴了。」
「如城?什麼事比趙三公子重要。」
「我兄弟的事。」
「你真是個重情義的人,但,這份情義真大得過趙三公子的邀請?」
張星烈笑了笑,沒有回答。
趙樂道:「你畢竟不是雄城人,對武閥、對趙家的力量所知不多,那個精英訓練營的名額,對趙三公子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
張星烈道:「我可能對別的武閥所知不多,但對趙閥,不一樣。我是讀著《趙東君雜集》長大的,我們對趙聖的敬仰,常人無法想像。」
「既然你這麼敬仰趙聖,為什麼不答應趙三公子的宴請?」
「怎麼說呢,或許是太敬仰趙聖了,所以感覺有些不真實。」
「現在,這個機會就在你眼前。今天的選擇,決定未來你能走多遠。」
張星烈道:「代我向趙三公子賠個罪,就說我有急事要回如城,如果我為了趙三公子放棄兄弟,那我也可以為了別人,放棄趙三公子,你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