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柳朝元站在金丹堂門口，不時向裡面張望。

  店鋪內熱火朝天，人滿為患。

  趙林、古德昭和幾個夥計迎來送往，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

  「不是要倒閉了嗎？怎麼還這麼熱鬧？」

  柳朝元一陣疑惑，有心進店詢問，又覺得不太合適，悻悻地走了。

  清倉的牌子掛了三天。

  第四天，柳朝元天不亮地起了床，裝做若無其事地在自家店鋪門前徘徊。

  日頭升起，金丹堂的大門終於打開。

  趙林走出來，手裡拎著一塊半人高的牌子，往門前一立，轉臉看見柳朝元，連忙拱手道：「柳掌柜，早！」

  柳朝元定睛一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們不是三天就關門嗎？怎麼還有最後一上午？」

  趙林嘆了口氣，「尾貨尚未處理完，總不好帶回去，要不……柳掌柜幫忙收了？」

  柳朝元愣是被噎得說不出話。

  第五日。

  清倉甩賣，返場三天！

  趙林剛把招牌立起來，就覺得眼前一花，柳朝元不知從什麼地方閃身出現。

  「怎麼還有返場！」

  趙林淡然道，「本店還有庫存，左右租約還沒到期，便再多賣幾天。」

  「多賣幾天？」

  柳朝元怔了怔，有點咂摸過味兒來了，「合著你們根本不是倒閉，借著倒閉的由頭賣貨是吧？」

  趙林連連擺手，認真道：「柳掌柜不要亂說，店鋪關門確有其事。」

  這時玲瓏閣的夥計走過來，提醒柳朝元：「掌柜，別聽他的！昨天下午我去行署辦事，看見他們從靈舟往下搬貨，運了三趟都沒運完！」

  柳朝元一聽鬍子都翹起來了，質問趙林：「這下你怎麼解釋？」

  趙林神色不變，「也是庫存。」

  柳朝元大怒，「你們太無恥了，簡直是欺騙！」

  古德昭聽到外面有動靜，走過來想看看什麼情況，剛踏出一隻腳，聽到這句話，頓時滿臉羞愧，又把腳縮了回去。

  趙林假裝沒看見，微笑道：「柳掌柜此言差矣，生意上的事情怎麼能叫無恥呢？」

  「再說我們一不偷二不搶，優惠也實實在在的。柳掌柜若是不信，可以進店一觀，看上什麼，趙某做主，給您打八折。」

  柳朝元氣得扭頭就走。

  ……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一年過去……

  東福海坊名起漸起，不但州內修士經常來此處購買修行物品，外州修士也多了起來，剛開業時的冷清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語。

  「田掌柜，趙某又不請自來了。」

  趙林走進和氣堂，熟絡地跟掌柜田道中招呼道。

  「哪裡哪裡，貴客登門，老夫歡迎還來不及呢。」

  田道中熱情地迎上來，跟趙林把臂同行，不過在轉身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趙道友此來，可是為了丹藥？」

  走進內堂隔間，田道中讓夥計端上茶，輕呷了一口問道，

  「不錯。」

  趙林輕輕點頭。

  兩人很默契地沒提沖竅丹三個字。

  田道中咳嗽了一聲，問道：「趙道友需要幾顆？」

  趙林沒說話，手指蘸了一下茶水，在几案上寫了個「五」字。

  田道中臉上動容，接著現出為難之色，「實不相瞞，丹藥貨源已斷，店裡只剩最後一顆了。」

  趙林不動聲色，問道：「以後呢？」

  田道中歉意道：「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了。」

  趙林伸手抹去桌上的水跡，乾脆道：「好，價錢怎麼算？」

  田道中道：「物以稀為貴，本來可以賣高些，不過趙道友是老主顧，仍按原價吧。」

  趙林展顏一笑，「那就多謝田掌柜了。」

  田道中把裝著沖竅丹的烏榴葫蘆交給趙林，似是無意地問道：「不知趙道友的丹藥是自己服用，還是轉贈他人？」

  趙林輕笑搖頭，「修行之事，不足為外人道，請田掌柜見諒。」

  田道中打了個哈哈，「無妨，老夫就是隨口一問……」

  走出和氣堂，趙林輕輕拍了拍腰間的鎖物袋，心想：「以後要省著點用了。」

  藉助沖竅丹攻克最難突破的靈竅，趙林這一年修為突飛猛進，年初時就進入鍊氣六層，如今已接近圓滿。

  為了避免驚世駭俗，留著兩顆沖竅丹不曾動用，否則今年就能突破到鍊氣七層。

  趙林走後，田掌柜臉色陰沉下來。

  夥計陽泉走進來，疑惑道：「真是奇了，咱們一共出售給他七顆沖竅丹，怎麼到現在還沒事？」

  「會不會是他只吃了一兩顆，其餘的沒動？」

  田道中沉吟半晌，緩緩搖頭：「不可能，前年我們剛見到他時，修為還在鍊氣四層，短短兩年就突破到鍊氣六層。」

  「而且我觀其顯化的靈氣柱，第六根極為凝實，很可能已達到六層巔峰。如此有違常理的修行速度，除了沖竅丹，不可能是其他丹藥。」

  陽泉想了想，問道：「會不會是修行天賦的原因？」

  田道中斷然道：「不可能，只有天地靈根才有如此修行速度。他是武修，天賦定在中品，正常修煉至少三五年才能突破一層。」

  陽泉聞言更納悶了，「不是說沖竅丹服用三顆，九成九的人都會經脈俱損，修為停滯，難道傳言有誤？」

  田道中嘆息一聲，「這點我也想不明白，咱們用這個辦法毀了幾個位成華宗的修道天才，屢試不爽，偏偏到他這裡就行不通了！」

  陽泉恨聲道：「總不能任其做大，既然沖竅丹不管用，該用別的手段了。」

  田道中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容我再想想。」

  「是……」

  陽泉走後，田道中從袖口中抖出一隻烏榴葫蘆，凝視良久，喃喃自語道：「難道沖竅丹真的有用？」

  ……

  轟轟轟！

  臨近午時，烏雲從四面八方浩浩蕩蕩匯聚而來，像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遮天蔽日。

  一陣雷聲過後，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水落在東福海坊上空二十丈高的地方，仿佛遇到一把無形的巨傘，激濺起片片水花，再從四周流下。

  坊市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偶有人影，也大多走向中心區的一座紅黃兩色的高大建築。

  這裡是坊市的拍賣場，每月逢五的日子都會拍賣各種貴重物品，珍稀丹藥。

  今天是九月初五，正是拍賣會當日。

  此時大殿中已經坐了兩百餘人，陸續仍有修士進場，趙林坐在大殿的一角，面前放著一塊紅色的牌子。

  紅色牌子表示有資格參與競拍，需要繳納一千靈幣押金才能領到一隻。

  趙林以前來過幾次拍賣場，不過都是看熱鬧，畢竟能放在拍賣會上拍賣的物品，價格都非常昂貴，而且大多面向鍊氣後期和築基境修士。

  這次卻不一樣，根據拍賣場發布的公告，今天會有一顆滌靈丹出現在拍賣會。

  滌靈丹是修煉神識功法的佳品，對九轉凝神功有極大助力，因此趙林才決定參加競拍。

  「在下洪不二，主持今日這場拍賣會。接下來，在下會將本次拍賣的寶物，一一為各位道友展示。」

  拍賣會剛剛開始，台上一名身穿紅色長袍的中年修士侃侃而談，照例介紹拍賣會的規則。

  「每件寶物有一個底價，每次加價幅度不得低於半成。舉個例子，一件寶物的起拍價是一千塊靈石，那麼每次加價不得低於五十塊靈石。」

  「第二，如果寶物需要善功才能購買，那麼加價時善功也按等比例增長。比如寶物起拍價是三百塊靈石，一百個善功，如果價格最終在六百塊靈石成交，善功也相應增至兩百……」

  雖然坊市的通行貨幣是靈幣，但拍賣場還是習慣以靈石計價。

  趙林對這套說辭已經倒背如流，閒來無事四下打量。

  人群中有一些熟面孔，玲瓏閣的柳朝元，和氣堂的田道中兩位掌柜也來了。

  令趙林驚訝的是，場中竟然有三名紫府境修士，其中一個他還認識：赤尾島的島主楚洪天。

  楚洪天也注意到趙林，瞥來一眼，微微頷首。

  趙林連忙拱手致意，心想：「不知道這次拍賣會上有什麼寶物，吸引了紫府修士前來，這在平時可不多見。」

  拍賣會通常會提前三天公布拍賣品，不過有時賣方出於低調，或者保密等方面考量，不會把拍賣品放在公告上。

  趙林猜想這三位紫府修士應該是聽到了風聲，才特意趕過來的。

  「各位道友若是看中寶物，可按競價規矩參與競拍，競拍之時一旦出言，則視為有效競拍，不得反悔。」

  介紹完拍賣規則，洪不二語氣放緩，「好了，現在開始拍賣！」

  只見他從桌上拿起一隻玉盒，伸手翻開盒蓋，取出一顆雞蛋大小的藍色珠子，捧在手心，向台下眾人展示。

  「靈珠！」

  「二品靈珠！」

  台下有修士驚呼道。

  洪不二微微一笑，「不錯，這是一顆由八角蚌育出二品靈珠，來自永登暗沙，蘊含豐富的水行靈氣。」

  「不論用來個人修行，還是用於法陣、煉丹、煉器，乃至療傷驅毒，都有極佳的效果。」

  其實不用洪不二介紹，在場修士也能感受到濃郁的水行靈氣。

  展示完畢，洪不二將靈珠重新放回玉盒內，說道：「起拍價四百塊靈石，六十個善功。」

  話音剛落，底下就有修士舉牌叫價：「我出六百塊靈石！」

  「我出六百二十。」

  「六百四十……」

  不像靈草，丹藥或者法寶，靈珠的價格非常透明。

  二品靈珠的市價就在七百塊靈石左右，價位一到，便沒什麼人喊價了。

  靈珠最後以七百二十塊靈石，一百零八個善功的價格成交。

  趙林暗暗點頭，靈珠是「硬通貨」，拍賣場把它放在第一個拍賣，不用擔心流拍，輕鬆爭得一個開門紅。

  拍出第一件寶物，洪不二臉上露出笑意，開始介紹第二件拍品。

  「玉髓芝，產自冰嶷山雪域，是玉髓丹的主藥。相信不用本人介紹，各位也知道玉髓丹的藥用。」

  「經過鑑定，這株玉髓芝至少有兩百年歲齡，足以煉出一爐玉髓丹。此物底價三百塊靈石，一百五十個善功。」

  玉髓芝一出，頓時引起許多修士的競拍。

  經過九次叫價，價格定在六百塊靈石。

  第二件寶物順利賣出，又給了拍賣師不少信心，很快拿出了第三件寶物：一顆靈赤狐的獸卵。

  靈赤狐是一階妖獸，不以戰力見長，善奔行，通人性，嗅覺極其靈敏。

  很多經常外出尋找丹藥的修士，都會豢養一隻靈赤狐。

  趙林嗅覺能力過人，自然用不上這頭靈獸，作壁上觀直到最終成交。

  再接下來第四件和第五件寶物都是法寶，每件價格都拍到了七百塊靈石以上。

  眼看拍品的價格越來越高，趙林開始隱隱擔心起來。

  拍賣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越值錢的物品越晚亮相，滌靈丹到現在還沒出現，恐怕便宜不了。

  第六件寶物是一張二階極品符籙：百刃落葉符，最終拍出了一千兩百塊靈石，六百個善功的高價。

  符籙只能使用一次，因此價格一般不會太高，就算是二階符籙，價格也大多在兩百塊靈石以內。

  但極品符籙就不一樣了。

  符籙分為上中下三品，對應法術的熟練、小成、精通等級。

  符法師在繪製符紋時，有極小的概率心有靈犀，感應天地至理，從而揮出「神來一筆」，使符籙的品質達到極品，對應大成級法術。

  這種情況如同文章的妙手偶得，可一不可再，所以極品符籙的價格也出奇的高。

  第七件寶物，終於迎來了趙林期待已久的滌靈丹。

  洪不二取出一隻玉瓶，小心地倒出一顆赤紅色丹藥，揚聲說道：「滌靈丹，修煉神識之妙藥，鍊氣境、築基境皆可服用……」

  此丹一出，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連很多築基修士直視著洪不二手裡的丹藥。

  神識因念而起，修行壯大之餘，也伴生出種種怨氣、戾氣、鬱結之氣。

  久而久之，變得混沌不堪，而且神識越強大，就越可能遭遇反噬。

  滌靈丹可淬鍊修復神魂，將種種惡念與邪念滌盪一空。

  趙林修煉九轉凝神功到了第二重，固然進步神速，卻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正需要滌靈丹來消除後顧之憂。

  他坐正身體，把手放在牌子上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