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情為何物
永寧城,興業坊。
將午之時,坊中店鋪都已開張營業,街面上人流熙攘,不時可以看到穿著差服的捕快四處巡邏。
此處在城中雖然算不上繁華,但治安情況良好,趙林把宅子買在這一帶,主要就是看中安全。
趙林回到家中,推門看見兄長趙山正在院子裡做木匠活,嫂子秀蘭在一邊陪著。
「哥,嫂子,我回來了!」
趙山扔下手裡的刨子,大步走過來,開心地道:「我就說我兄弟今天肯定回來!」
攔腰抱了趙林一下,回頭喊了一句:「秀蘭,開火做飯吧!」
秀蘭笑道:「行!你們兄弟倆先聊著,菜都準備好了,一會兒上桌。」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趙林發現兄長找了一個賢內助,不但把家裡拾掇得井井有條,對二老也孝敬有加。
趙山見趙林手裡提著一個布袋,接過來看了一眼,好奇道:「這黑坨坨是啥東西?」
「這可不是黑坨坨。」
趙林笑道:「這是九首烏,給咱爹娘補身體用的,煎汁內服,每次一錢就行。」
說笑間瞥了一眼地上的木料,皺眉道:「哥,你今天不是在家休息嗎,怎麼還做木匠活?」
雖然趙林一直給家裡拿錢,但趙山卻不想總依靠弟弟,在附近找了一家匠作坊做木工。
趙林知道兄長今天休沐,才特意趕回家。
趙山臉紅了一下,「這不是給匠作坊做的。」
「不是?」
趙林走過去仔細端詳,只見木料初具雛形,不到半人高,前面是個馬頭的樣子,底下還有四個輪子。
「這是木馬。哥,你接的私活?」
「不是。」
趙山嘿嘿笑了兩聲,眼裡閃著興奮的光芒,「伱猜猜看。」
「有什麼好猜的?」
趙林疑惑地看了兄長一眼,忽然靈機一動,「嫂子懷上了?」
趙山哈哈大笑,臉上滿是自豪之色。
「哥,真是太好了!」
趙林由衷地替兄長高興。
趙父和趙母聽說小兒子回家,也從屋子裡出來。
「爹,娘!」趙林上前問好。
趙父點點頭,「回來就好。」
「我兒好像瘦了。」
趙母摸著趙林的臉,「練武辛苦,記得多吃點。」
「娘你放心,我吃的好著呢。」
趙林抓著母親的手,感覺沒有從前那麼粗糙,心裡升起一絲安慰。
……
趙林難得回家一趟,一家人忙裡忙外,做了一大桌子菜,中間他想去廚房幫忙,被母親趕了出來。
吃飯的時候,趙母頻頻給他夾菜。
趙林也來者不拒,風捲殘雲地吃了一碗又一碗,他本身飯量就大,加上還要同時供養六道精魂,吃得少了根本頂不住。
趙母看得眼睛眯起,忽然說道:「林兒,你過了年就十八了吧?」
趙林想了一下才道:「對,過年就十八了。」
因為有前世記憶,趙林的心理遠比身體成熟,有時候想到自己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就覺得有些荒謬。
「十八不小了,該考慮婚事了。你們行雲宗有沒有合適的女子?」
「這個……暫時沒有。」
「要不我在坊里給你找一個?這邊知書達理的女子挺多的……」
趙林連忙打斷道:「娘,我還不著急。」
趙父也道:「林兒學武,這事先不忙說。」
趙母瞪了老伴一眼,「學武的也是人,難不成還不結婚了?」
趙林放下筷子,一本正經道:「娘,我現在沒空想這事。你看我十天半月才回家一趟,真要娶了媳婦,還不得讓人家守活寡?」
「別瞎說!」
趙母假裝生氣地拍了他手背一下,不過娶妻的事倒也沒再提起。
趙林心裡鬆了口氣。
其實他很認真地考慮過結婚生子的事情,不過最終結論是:暫時單著。
倒不是為了保持元陽,實際上除了少數童子功需要固守元陽以外,女色並不影響修煉。
真正的原因在於最近兩年的所見所聞。
武人突破到血境,身體巔峰可以延長一二十年,這意味著在此期間,身體衰老非常緩慢。
所以血境武人看起來很顯年輕。
這一點在趙林的師父身上就體現得很明顯。
朱懷山年逾古稀,頭髮僅有些許花白,看起來不過五十來歲,師母卻早已滿頭鶴髮。
這還只是血境武人,如果修到元境,差別會更大。
趙林在天水閣的武人筆記中讀到過一個故事。
多年以前,行雲宗有一對青梅竹馬的弟子,男的叫鄧煥之,女的叫許蘭芳。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且都是天資卓越之輩,二十二歲一同進入舞象院。
當年在執法長老的主持下結為伴侶,一時間傳為佳話。
不過後面的事情就不那麼美好了。
鄧煥之二十四歲突破至血境,更在三十六歲那年修至元境,成為當時宗門最年輕的長老。
許蘭芳的修為卻一直停滯不前,三十歲時,眼看血境無望,便懷孕產下一子,也徹底絕了突破的念頭。
雖然武道上拉開差距,但兩人感情甚篤,鄧煥之醉心武學之餘也沒冷落妻子,許蘭芳則相夫教子,一家和睦。
又過了十來年,問題出現了。
年近五旬的鄧煥之看起來像三十許人,許蘭芳卻已是鬢間白髮生的中年婦人,兩人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反而像母子。
相處日久,許蘭芳越來越無法忍受此事,每當看到丈夫年輕的面容,就忍不住發脾氣。
鄧煥之理解妻子的心情,全都忍耐下來,從來不過壽,還偷偷把家裡的鏡子全扔了。
五十歲生日那天,許蘭芳突然不辭而別,只留下一封書信。
信中大意是她依然眷戀夫君,可惜實在不能忍受兩人外表上的差距,如今愛子已經成人,她可以安心去了。
自此杳無音信。
鄧煥之看了信後悲痛欲絕,立刻四處尋找妻子,可天下之大哪裡又尋得到?
當時鄧煥之已經修煉到元境巔峰,一隻腳踏進武宗的門檻,經此一事,心灰意冷,武道上再無寸進。
為了懷念愛妻,他給孫子起名鄧戀芳,直到去世也再沒見過妻子一面。
「沒找到也好……」
筆記末尾,不知是哪個好事者,用炭筆寫了一句評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