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老奸巨猾的宋齊丘,趁弱勢的李璟立足未穩,殺了一波回馬槍,他的黨羽勸李璟不要過河拆橋,要善待開國元勛、老前輩,不要寒了大家的心。於是李璟下令,調宋齊丘回京,同時還調「先帝黨」周宗進入中央。二人雖然名義上進入中央,但還是沒有實權。
宋齊丘回到中央後,馬不停蹄地開始施展拳腳。
首當其衝的就是「清流黨」的常夢錫。
常夢錫,陝北漢子,那裡原來的老大是鳳翔李茂貞。西北民風彪悍,尚武不喜文,然而常夢錫特立獨行,偏偏喜愛讀書寫字,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後來成為地方郡縣府衙的臨時工,日子過得平淡無奇,看不到出頭之日。
李茂貞死後,其子李繼曮襲位。李繼曮比較重視文化,常夢錫也因此被提拔為寶雞縣令,李繼曮向後唐稱臣,在明宗時期移鎮到汴州,常夢錫就跟隨李繼曮來到了汴州,據說在汴州遭到陷害,迫不得已逃到了淮南,投奔了徐知誥。徐知誥非常器重他,漸漸提拔,等稱帝後,提拔他為殿中侍御史、禮部員外郎。
殿中侍御史,類似於今天的中紀委,也是評書演義中常說的「御史言官」、「諫官」,專門負責打小報告,監督高級官員。由此可見,常夢錫一定是正義直言、鐵面無私之人。
常夢錫表現出色,深得徐知誥賞識,多次獲得嘉獎,也不斷地被委以重任,被提拔到中書省,許多國家大事都交給他來處理。
常夢錫鐵面無私到什麼地步?他連李璟都敢懟,數次指責李璟的過失,不留任何情面,李璟雖然惱羞成怒,卻不敢發作,強忍怒火,對他的正直表示尊敬。
當時宋齊丘剛剛開始運作政治投機,把親信陳覺埋伏在李景遷身邊,然後搜腸刮肚地搜羅李璟的種種過失,常夢錫的做法正好符合宋齊丘的利益,當時宋齊丘的團隊還比較稚嫩,本著「不是我們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的原則,宋齊丘主動向常夢錫拋出橄欖枝,「我們東廠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然而面對宋齊丘的拉攏,常夢錫斷然拒絕,不僅拒絕與之同流合污,還跑到徐知誥面前打小報告,說宋齊丘、陳覺奸邪無比,而魏岑、馮延巳、馮延魯同樣是小人,不可以重用。這令宋齊丘惱怒不已。
後來,徐知誥確立了齊王李璟為皇位繼承人,常夢錫又時常苦諫,說陳覺、魏岑、馮延巳等人奸詐邪惡,不能留在李璟身邊。
李璟登基後,知道常夢錫忠誠正直,所以不計前嫌,任用他為翰林學士。
從洪州歸來的宋齊丘已經不是從前的宋齊丘了,他現在的勢力龐大,他的口號也變成了「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敵人」。他要先拿常夢錫祭旗。
宋齊丘及其黨羽指控常夢錫「封駁制書」。
門下省的工作職責就是審查詔書、政令,當認為不妥的時候,有權駁回或修改,這就是「封駁」。
史書沒有詳盡的記載,常夢錫明明擁有「封駁」之權,卻仍因此獲罪。可見宋齊丘之手眼通天。
常夢錫被貶出朝廷,貶到了池州。
池州之於南唐政權,就好比兩廣之於李唐王朝,是被貶官員的集散地,許多中央的高官都被貶到此地,便於集中看押,當地人把被外放至此的官員稱為「遷客」,負責監管這些「遷客」的是宣州寧國軍節度使王彥儔(池州為寧國軍轄州)。
王彥儔對遷客的態度很不友好,對他們的監管異常嚴格,甚至苛刻到讓他們難以維持生計的地步,但是,王彥儔對常夢錫確實另一幅面孔,對他尊禮有加。
「我宋齊丘此番來,只打老虎,不拍蒼蠅!」
拿常夢錫小試牛刀之後,宋齊丘立即把矛頭對準了一位南唐重量級人物——周宗。
周宗,之所以說他是重量級人物,是因為他的資歷與宋齊丘不相上下,都是在徐知誥剛當上昇州刺史時就前來投奔的,成為徐知誥無可爭議的元從功臣,輔佐著徐知誥從昇州到中央,之後取得奪嫡之爭的勝利,清除徐知詢,並最終在淮南隻手遮天。在此期間,周宗屢屢獻上妙計,很受徐知誥的器重,也因此遭到了宋齊丘的嫉妒。
二人的矛盾激化是在徐知誥稱帝的關鍵問題上。起初,二人的觀點是一致的,認為徐知誥不可操之過急,不要學朱溫,而要學曹操和司馬懿。然而,故事的轉折是那麼猝不及防,某天,徐知誥忽然對著鏡子拔白鬍子,意味深長地說自己老了,身邊的周宗立刻揣度到了徐知誥的意思,於是就戳破窗戶紙,建議徐知誥篡奪南吳,並得到了徐知誥的默許。
本來,周宗還好心好意通知宋齊丘,把政治風向的關鍵轉變告訴他。豈料宋齊丘卻不甘「勸進首功」被周宗摘得(齊丘心忌大議自宗發),竟然鬼使神差地站在了對立面,不僅公開表示反對,更是花言巧語地勸徐知誥誅殺周宗。幸虧徐玠、李建勛等人苦苦求情,才換來周宗的一條命。
人家周宗及時把政治風向告訴你,怕你站錯隊、說錯話,一心一意為了你好,可你宋齊丘卻要殺了人家……
周宗終於認清了宋齊丘人面獸心的本質,二人的私人關係從此破裂,而宋齊丘也因此向深淵邁出了第一步,從此之後漸行漸遠。
徐知誥稱帝後,對待周宗尤其優厚,而宋齊丘也因政治立場問題受到排擠,這讓宋齊丘更加惱羞成怒,於是更加遷怒於周宗,把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經常進讒言,不把周宗搞死,誓不罷休。
周宗很清楚政治場上的雲詭波譎,更清楚宋齊丘卑鄙無恥、花樣百出的手段,於是選擇急流勇退,雖然深得徐知誥寵信,卻絕不恃功自傲。史籍記載,周宗「畏遠權勢,居家節儉,俸賜皆積不用」,周宗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即便宋齊丘吹毛求疵、雞蛋裡邊挑骨頭,也實在找不出周宗的毛病來,「故齊丘雖日讒之,不能害」。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謹言慎行未必能躲得過小人的陷害,淡泊示弱也不能換來敵人的憐憫。身居高位,懷璧其罪,周宗還是選擇了遠離中央,先出鎮江州,後移鎮宣州。
等李璟繼位後,與周宗同為「先帝黨」的開國元勛李建勛,才向李璟提出要關愛一下老前輩,不要讓別人說皇上過河拆橋。於是,李璟才召周宗重返中央。
據記載,當周宗回京時,李璟親自為他整理帽子(褶幞頭腳),以示殊禮。
周宗回來了,還受到當今聖上李璟的殊禮優待,更是讓周宗與宋齊丘共同出任宰相,互相牽制。這令宋齊丘恨的牙根痒痒。所以周宗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宋齊丘的第二個攻擊目標。
宋齊丘與其黨羽陳覺、魏岑等人聯合起來,千方百計地陷害周宗(宋齊丘廣樹朋黨,百計傾之),把老實人往死路上逼。
周宗實在招架不住,跑到李璟面前哭訴。
這時候,有意思的一幕出現了。孔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宋齊丘一黨並非鐵板一塊,他們沒有共同的理想和信仰,只是為了各自的小利益而湊在一起的烏合之眾,當觸及到個人利益時,他們之間也會爆發激烈的衝突。
例如冉冉升起的政壇新秀——魏岑。魏岑與查文徽被李璟任命為樞密副使,手中握有了實權,恰巧,陳覺的母親去世,陳覺照例要辭職回家「丁母憂」,魏岑就把魔掌伸向了陳覺,開始宣揚陳覺的種種惡行,藉以侵吞陳覺的權力。
周宗來告宋齊丘、陳覺的狀,魏岑也「反水」告陳覺的狀,宋齊丘與陳覺的種種卑劣行徑逐漸浮出水面,那些曾經遭受宋齊丘一黨壓迫的人也紛紛控訴自己的不幸遭遇。
李璟終於識破了宋齊丘的醜惡嘴臉,把他再度貶出京師,外放為潤州鎮海軍節度使。
宋齊丘惱羞成怒,再一次撂挑子,上疏請求辭官歸隱,與十幾年前如出一轍,還是要去九華山歸隱。
十幾年了,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李璟同樣很絕情,毫不挽留,當即予以批准,並頒發詔書激他:「關於您請求歸隱的奏請,先帝十幾年前就准許了(明日之行,昔時相許),朕早就知道您是一位淡泊名利的人,不敢違背您的志向。走吧,麻利兒的。」
李璟還覺得不過癮,又特別給他賜號「九華先生」,封「青陽公」,以青陽縣一縣的賦稅作為他的生活費,您就安心歸隱吧!
「走就走!」宋齊丘賭氣來到九華山,大肆興建私人別墅,日常的吃穿住行皆比照王公貴族的標準,心中的憤恨無以言表。
宋齊丘在第二個仇家周宗身上翻了車,從山巔墜落谷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的黨羽「五鬼四凶」們還盤踞在京師,霸占著核心權力圈,日後,宋齊丘還會再度出山,再次掀起一輪風浪。
宋齊丘的一生可謂是幾度沉浮,大起大落,時而是平頭百姓,時而是帝國宰相,成為南唐歷史上,乃至中國歷史上最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之一。然而機關算盡的他,最終的晚景卻十分悽慘,後文還會詳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