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三鎮連叛1
劉知遠的難題在於既要大張旗鼓高調地向關西地區秀肌肉,又要讓二人相信自己不是假想敵。
想打瞌睡有人送枕頭。
回鶻部落派來使節,控訴党項部落經常劫掠他們的進貢使團,請求天朝上國維護正義。於是,劉知遠就派禁軍將領王景崇率領數千禁軍出征党項,借著維護貢路的名義,向關西地區施加軍事壓力。
王景崇出發前,劉知遠把他召進臥室,屏退左右,私下密囑:「趙匡贊、侯益的真實想法尚不明確,你去了之後一定要先觀望。假如他們真的啟程來汴州,你就不要有動作;假如他們拖延磨蹭,你就要見機行事了。」
劉知遠自認為這是個萬全之策,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是他留個兒子的一個大大的定時炸彈。
因為王景崇西行的公開任務是清剿劫掠貢路的党項流寇,震懾甚至干涉長安、鳳翔是他的秘密任務,這個秘密只有劉知遠一個人知道。一旦劉知遠駕崩,那麼王景崇在西部邊陲軍事行動的合法性就會被誤會。
王景崇就好比是打入黑幫內部的臥底,而劉知遠是唯一知道他警察身份的警官。劉知遠死後,王景崇就真的成了黑幫分子,很難洗清。
同時,王景崇的「臥底」任務也沒有具體的安排,而是自由度相當高的「便宜行事」,不必向汴州方面請求指示,擁有先斬後奏的特權。
王景崇是正月上旬帶兵出發的,幾天後,劉知遠就病重,當月就駕崩了。定時炸彈就此埋下,這是後文的關鍵伏筆。
趙匡贊應該是真的悔過,李恕還沒返回長安,他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東歸的路,不管劉知遠原諒不原諒了,我就去汴州了,要殺要剮隨他便吧。
趙匡贊於正月二十六日(劉知遠駕崩前一天)抵達汴州。
隨著趙匡贊的離開,王景崇順勢接管長安,維持地方秩序。這時候,後蜀的接應部隊已經進入到了八百里秦川,即將逼近長安。
王景崇只帶了幾千禁軍,擔心兵力太少,於是就調髮長安本地的駐軍以及趙匡贊留下的牙兵,但他又擔心這些關西士卒不願賣命而逃亡,於是打算在他們的臉上刺字。王景崇非常謹慎地先故意「走漏」一點風聲,試探軍情民意,結果一位名叫趙思綰的軍官率先積極響應,表示願意做一個刺字的人,為大夥做個表率。
見到地方軍隊如此配合,王景崇非常高興。可他的副將齊藏珍卻暗中提醒他,說趙思綰這人兇惡殘暴,難以控制,最好殺了他,以防後患。
王景崇沒有答應。
也許王景崇發自內心地認可齊藏珍的說法,但他真的不能採納齊藏珍的建議。趙思綰不僅是地頭蛇(地方軍隊的代表),更是率先響應號召的好員工,幫助缺乏群眾基礎的空降領導樹立威望、統御群眾的好員工,如果無故而殺之,王景崇如何在關西立足?
後蜀這一次是兵分三路,分別接應後漢的三位叛逃者:秦州何重建、鳳翔侯益、長安趙匡贊。
王景崇在得到地方軍隊的支持後,率軍主動出擊,在子午谷對後蜀軍隊予以迎頭痛擊,俘斬三千人,後蜀軍隊敗退,撤退到秦嶺以南。
後蜀的中路大軍由降將張虔釗率領,出大散關,渡渭水、過寶雞、接鳳翔。當他們抵達寶雞,與鳳翔近在咫尺的時候,內部意見卻產生了嚴重分歧。這種分歧隨著王景崇反擊的推進而持續發酵,並最終導致了後蜀這次北伐的敗退。
張虔釗的遭遇非常典型地展示了後蜀內部的分歧與矛盾:
1,尷尬的身份背景
張虔釗是降將。李從珂反鳳翔時,他奉閔帝李從厚之命,率軍征討,兵敗,投奔後蜀。
當時後蜀的統治者是孟知祥。孟知祥非常重視張虔釗的棄暗投明,一來是因為張虔釗有勇有謀,是後唐時期有名的將帥,深受明宗李嗣源的器重;二來是他可以成為後蜀向關西染指的急先鋒。
可是現在後蜀的統治者是孟知祥之子孟昶。
降將——先帝時期的,這兩個標籤造就了張虔釗在後蜀的尷尬地位,成為接下來一系列矛盾的核心。
後晉末年,張虔釗終於等來了立功表現的機會,孟昶打算趁亂吞併關西地區,便讓張虔釗掛帥,率領數萬大軍,旌旗綿延幾十里,浩浩蕩蕩問秦川,結果劉知遠稱帝入汴,穩定了中原,孟昶下令收兵,張虔釗無功而返。
如今,後蜀再度出兵,雖然僅與上次相隔不到一年,但蜀兵的部署已經有了非常巨大的變化。
比如,幾個月前,張虔釗是關西項目的總負責人。然而就在幾個月後的今天,關西項目重新啟動,但項目整體已經被拆分成三個模塊兒:秦州、鳳翔、長安。張虔釗只負責其中之一,也就是說,權力至少被削減了三分之二,由項目總經理淪落為部門經理。
而且,即便是其中一路,張虔釗也未獲得絕對的話語權,主子孟昶給他安排了兩個「副經理」——韓保貞、龐福誠。
看一眼二人的簡歷,就知道孟昶的用意了:
韓保貞,孟知祥的河東嫡系,跟隨孟知祥入川,此人既是孟知祥的河東嫡系、從龍功臣,又非常明智地站隊「太子黨」,成為孟昶的嫡系,深得孟昶信任。孟知祥死後,開國大將李仁罕囂張跋扈,有不臣之舉,成為孟昶的心腹大患,最終,就像康熙除鰲拜一樣,孟昶在趙季良、趙廷隱等功勳舊臣的幫助下,終於除掉了李仁罕。而在孟昶設計剷除李仁罕的過程中,韓保貞積極構陷,甘做導火索、馬前卒,因此深得孟昶的感激與信任。
事後,倉庫管理員(豐德庫使兼廣義庫使)的韓保貞,火箭上升,先升刺史、再升樞密副使、再升宣徽北院使。成為了後蜀孟昶一朝核心權力圈成員之一。
孟昶即位時僅有15歲,正處於青春期的懵懂時期,一下子成為天下最能為所欲為的那個男人,於是乎很自然地對兩性問題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經常地研究學習,充實自己的後宮,並且對「良家女」情有獨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