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走下神壇的安重誨4

  第444章 走下神壇的安重誨4

  濃眉大眼的王建立真的要聯合王都謀反嗎?

  事實的真相卻是王建立假裝同意,以此穩住王都,騙取其信任,私下則第一時間向李嗣源密奏王都拉幫結夥、意圖謀反的重要情報。

  所以李嗣源知道王建立的清白,但又不好對安重誨泄露王建立同志是我方臥底這個重要機密。

  安重誨不依不饒,越吵越凶,非要把王建立滿門抄斬;而王建立也上疏指控安重誨囂張跋扈、離間君臣。二人隔空對峙,互相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

  王建立上疏要求進京,當面與安重誨掰扯掰扯,並要實名舉報安重誨的種種不法行徑。李嗣源下詔召他進京。

  王建立不是吃素的,進京後就揭發安重誨拉山頭、搞小團體,與張延朗結為兒女親家,架空朝廷……

  張延朗的職位是宣徽使、判三司,也就是負責宮廷事務,還兼任著財政部長。他與安重誨的政治聯姻是強強聯合,集兵權、財權、人事任免權、皇宮事務於一體。

  王建立指責安重誨跋扈不臣,正趕上安重誨在安置華溫琪問題上跟李嗣源撒嬌,李嗣源也感覺安重誨確實有些過分,於是便在氣頭之上召見了安重誨,怒不可遏地對他說:「你前兩天不是說不想幹了嗎?正好,王建立來了,你倆互換職位,他頂替你的樞密使,你去鎮州休息休息。對了,那個張延朗也外放吧。」

  安重誨不服,像個被拋棄的糟糠之妻一樣,跟渣男李嗣源爭吵,「我辛辛苦苦,侍奉陛下幾十年,陛下龍登九五了,我又執掌國家機要,嘔心瀝血又是好幾年,萬幸天下太平……現在,您居然要拋棄我,把我流放到外地?好啊,那你給我一個理由,我究竟犯了什麼罪,憑什麼把我外放?」

  李嗣源面紅耳赤脖子粗,甩袖子走人。

  李嗣源與安重誨這對兒君臣,有時候真的很像情侶吵架。

  不歡而散之後,李嗣源余怒未消,就向另一個主管宮廷事務的人——朱弘昭,發牢騷抱怨,「安重誨怎麼這樣呢?太討厭了。」

  朱弘昭在前文講兩川時出現過,他也是李嗣源的從龍嫡系,也長期遭受安重誨的打壓,前不久剛剛被派往東川,做東川節度副使,以監督董璋,因說西川孟知祥殺死監軍李嚴後,金蟬脫殼,逃回了中央,現被任命為宣徽南院使。

  朱弘昭此前一直遭受安重誨的碾壓式壓制,默默無聞的醬油男,但此人城府極深,且更加陰險狡詐。他一直受安重誨的欺負,此時安重誨又惹怒了李嗣源,而當李嗣源向他抱怨安重誨時,朱弘昭的做法堪稱教科書級別的職場典範:

  「陛下平日把安大人當成左膀右臂,如果今天以一點點小事就把他流放在外,難免使朝中人心動盪。陛下,臣斗膽請您息怒,冷靜之後再請三思!」

  朱弘昭的一番良言,使李嗣源恢復了理智,隨即再次召見安重誨,和顏悅色地向安重誨解釋、撫慰。

  「我錯了。」

  「你哪兒錯了?」

  「哎呀,反正就是錯了嘛。」

  於是,君臣二人重歸於好。

  請記住朱弘昭這個人。他絕不是公而忘私,以大局為重的正人君子,他雖然此刻不計前嫌地幫安重誨說好話,但日後把安重誨一腳踹進棺材的,正是他。

  救安重誨的是他,害安重誨的也是他。這其中的政治邏輯,我們將在後文展開。

  安撫完安重誨,王建立也要告辭返回鎮州。李嗣源擔心他回去後,留在中央的安重誨會繼續構陷他,於是就將他挽留下來,「你最近不是一直上疏說請求回歸中央,替我剷除朝中奸黨嗎?怎麼又想回去了?」

  留下吧,哪兒的黃土不埋人呀。

  正巧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逗逼專業戶」鄭珏請求告老還鄉,一連四次上章「乞骸骨」,李嗣源就恩准他以左僕射致仕,而讓王建立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鹽鐵戶部度支。

  安重誨與王建立的互掐至此暫告一段落。

  從這個過程中,安重誨如果足夠敏銳的話,應該能從中捕捉到兩個重要的小細節:李嗣源徵召王建立進京;留王建立在中央。

  乍一看是李嗣源讓雙方當事人當面對質,領導居中調解。但其中的政治信號已經十分明顯了,說明李嗣源已經對安重誨有所防備了。

  讓王建立進京,是因為王建立要實名舉報安重誨的黑材料;而把王建立留在中央,則更是李嗣源要制約、平衡安重誨的手段。這種手段很低級,很常見,也很明確,卻沒有引起安重誨的足夠重視,忽略了這次嚴重的警告。

  9,李從璨

  關於李從璨的身份,權威史書存在小小的爭議,《舊五代史》說他是李嗣源的兒子,而《新五代史》則說他是李嗣源的侄子。無所謂兒子或侄子。

  安重誨專權獨斷,權傾朝野,連皇子們也不敢與之匹敵,都對他無比忌憚。皇子李從榮、李從厚甚至要低三下四地盡心巴結他。

  其實僅憑皇子懼怕,並不能證明安重誨囂張跋扈,因為作為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來說,私自結交大臣或對朝臣有所指摘,都是宮廷大忌,是弒君篡權的徵兆。所以皇子們必須低調內斂,特別是要離權臣遠遠的。

  而這位李從璨卻不肯向安重誨表示屈從。史籍記載,這位李從璨為人剛猛,仗義疏財,且高調張揚,喜歡結交文武百官,胸懷大志,尤其是看安重誨不順眼。

  安重誨更看他不順眼。

  天成二年(927),李嗣源去汴州蹭飯,一蹭就是一年半,直到天成四年(929)2月才返回洛陽。剛一回家,安重誨就奏報了一條令人震驚的消息:李從璨僭越謀逆。

  原來,李嗣源動身去汴州時,任命李從璨為皇城使。某日,李從璨大宴賓客,喝得東倒西歪,非常盡興。期間,就有賓客慫恿李從璨坐龍椅。李從璨借著酒力,果然就坐在了只有皇帝才能坐的龍椅上,一伙人起鬨歡呼,玩兒得很嗨。

  敢坐龍椅,活膩了。安重誨奏請誅之。

  於是李嗣源下詔,將李從璨貶為房州司戶參軍,尋賜自盡。

  李從璨究竟有沒有酒後戲登龍椅?或者,是誰慫恿的他?有沒有安重誨的運作?這些問題成為了千古迷案。

  身為皇子或皇侄,只因對安重誨不夠尊敬,不能屈從,就被安重誨搞死。

  李從璨之死,標誌著安重誨的權勢達到了巔峰。

  物極必反,也許是太過於輕鬆地就搞死了不服自己李從璨,安重誨膨脹了,飄了,忘乎所以了。

  接下來,安重誨又把一位皇子列入了死亡名單,不把此人搞死,安重誨誓不罷休。這個人,就是李嗣源的養子——李從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