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走下神壇的安重誨

  第441章 走下神壇的安重誨

  【走下神壇的安重誨】

  如果戰爭繼續下去,那麼兩川軍隊將利用水路的便利,自夔州北上,直掏洛陽;此時,如果荊南、淮南也聯合發難的話,那麼石敬瑭的主力部隊將根本來不及勤王救駕,很可能剛剛走到長安,就聽到洛陽再次傳來「興教門兵變」。

  李存勖伐蜀而身死國滅的慘痛教訓就在眼前,李嗣源是親身參與者,對此他深有體會。兩川戰爭,必須結束,立刻!馬上!

  石敬瑭不等詔令而擅歸,獲得了李嗣源的讚許,不僅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反而加授同平章事、兼六軍諸衛副使,出將入相,還掌握禁軍。

  緊接著,李嗣源下詔責備安重誨,說他離間孟知祥、董璋、錢鏐跟中央的感情。把安重誨定義為兩川戰爭的戰犯元兇,並且給他加了兩條「莫須有」的罪責:

  一是偷偷把留在中央做人質的兒子接走,此乃謀反之罪證;

  二是密謀親率大軍進攻淮南,以此掌握兵權……

  這個莫須有?

  這個必須有!

  曾經叱吒風雲、權傾朝野的安重誨,就這樣被李嗣源當成了替罪羊,命喪黃泉。

  隨後,李嗣源給兩川派去使節,說此次兩川戰爭完全是大奸臣安重誨專權,偽造皇帝聖旨,擅自出軍討伐,現在已經被朝廷論罪處死,請兩川消除誤會,各自安好,比心,愛你們喲。

  安重誨就是李嗣源納給兩川的投名狀。用一個安重誨換取天下太平。

  孟知祥接受了朝廷的誠意,調回了夔州的李仁罕;利州昭武軍留後趙廷隱高風亮節,主動要求把利州昭武軍讓給跟他並肩戰鬥的李肇,孟知祥高度讚揚,但不同意他的請求,在趙廷隱的一再堅持下,孟知祥終於成人之美。

  自此,南部戰場的李仁罕、北部戰場的趙廷隱相繼返回成都。兩川與後唐中央的戰爭到此結束。

  孟知祥不是傻白甜,他之所以接受李嗣源的停戰,是因為兩川戰爭已經達成了他的戰略目的,此時是止盈套現的最佳時機,否則,他還能推翻後唐、統一天下嗎?接下來,他的戰略目的將轉為消滅東川董璋、統一兩川。

  兩川內戰的故事線暫且擱置,我們將回頭審視安重誨之死。

  安重誨根紅苗正,是烈士子弟,他的父親是安福遷,朱溫吞併兗鄆二朱時,李克用派「安氏三兄弟」安福順、安福慶、安福遷率兵救援,兵敗被殺。安重誨自幼便在李嗣源帳下聽用,十幾年來任勞任怨,為李嗣源出謀劃策,被李嗣源視為知己,得勢後更是用為左膀右臂。

  李嗣源登基後,安重誨更是以統一天下為己任,盡心盡責。

  好心未必都能辦好事,比起李嗣源來,安重誨稍顯急功近利,前文已經用大量篇幅介紹李嗣源時期各大政治勢力與後唐中央的關係,安重誨在其中扮演了很大的戲份,且始終以「鷹派」形象出現。

  客觀來講,在處理這些重大問題上,安重誨過大於功。

  比如在兩浙錢鏐問題上,「絕錢鏐」成為安重誨的死罪之一;再比如兩川問題,趁熱打鐵回顧一下,安重誨在兩川問題上的處置方法非常典型,他不顧客觀事實,強行推進兩川之戰,使得朝廷損失慘重,所以「逼反兩川」成為他的另一項死罪。

  李嗣源的朝廷非常弱勢,無論是政治、軍事、經濟,全方位無死角地弱勢,所以李嗣源處處表現出了妥協與退讓,略顯懦弱。而安重誨卻與之形成鮮明對比,像一個口嗨的鍵盤俠,如果只是口嗨,也就罷了,但他真的付諸實踐,毀國無窮。

  安重誨就是一個「愛國賊」的鮮活案例。有時候,我們的隱忍不是懦弱,而是韜光養晦,不是不報,只是時機未到。

  安重誨唯一一次的「鴿派」,是在處理淮南問題時。當時徐知誥為了穩定內政,而詐稱要獻國歸降,舉淮南之地向中原稱臣,希望得到安重誨的誠意。安重誨被成功忽悠到,以一條價值連城的玉帶作為信物,贈予徐知誥,並勸李嗣源不要武力干涉淮南內政,安心等他投降。

  徐知誥欺騙了安重誨的感情。

  安重誨好不容易「鴿派」一次,竟遭如此戲弄,於是大發雷霆,極力教唆李嗣源對淮南動武,幸虧李嗣源明智,沒有聽從。而安重誨對淮南深深的敵視,也成為他的另一項死罪的來源。

  其實這些死罪的控訴,都不是李嗣源處死安重誨的真正原因,而是藉口。

  安重誨跌落神壇,是因他樹敵太多。他性格耿直而剛烈,眼裡不揉沙子,其實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紀檢委領導。然而隨著他權勢的快速增長,難免會壓制不住心魔,德不配位,為公的同時也謀私。

  而真正導致他身敗名裂的直接原因,是他捲入了一場最兇險的政治鬥爭,觸碰了任何一個統治者都不容觸碰的底線——立儲。這裡的水太深,他把握不住。

  自李嗣源登基之後,短短几年之內,安重誨黨同伐異,在排斥異己的道路上毫不手軟,令人生畏:

  1,豆盧革、韋說

  此二人是前朝(莊宗李存勖)宰相,廢物點心、馬屁精,無所建樹,一朝天子一朝臣,拿掉這二人,倒也無可厚非。只不過安重誨的手段有些殘忍,當時,兩位前朝宰相已經獲罪,被剝奪了一切官職,在家養老退休,永遠地退出了政治舞台,已經不再對安重誨構成威脅,但安重誨仍要趕盡殺絕,追究二人在荊南問題上的失誤,賜死。

  2,任圜

  因與安重誨政見不同而遭排擠,同樣是被剝奪一切實權,在家退休養老,而安重誨也誣告他密結朱守殷,賜死。

  這三位前朝高級官員的含冤而死,特別是任圜的死,讓安重誨的形象一落千丈,有識之士紛紛指責他氣量狹窄、公報私仇、趕盡殺絕、毫無人性。連安重誨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但即便自責,也要這麼做。

  安重誨在立國之初就為自己打造了一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恐怖人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