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帝國提款機
【帝國提款機】
孔謙,魏州人,是當地主管財務稅收的臨時工,業務技能熟練的會計出納,為人機敏圓滑。李存勖接管魏博後,孔謙傾力討好,「莊宗及其左右皆悅之」,後來就讓他主管財政稅收之類的工作。
梁晉沿河血戰,河東集團既要面對強大的後梁,又要抵禦北方的契丹,還要鎮壓河朔地區的叛亂,軍隊長期征戰,軍費開支巨大。而孔謙為了彰顯自己出色的財會能力,不惜民力,橫徵暴斂,居然滿足了李存勖的軍費所需,因此深得李存勖寵愛。
早在朱溫掃平河朔、北伐幽州的時候,時任魏博軍節度使羅紹威為了供應軍需,已經耗盡了境內積蓄,以至於羅紹威認為自己鑄就了一個罄竹難書的大錯,為此懊悔不已,最終在34歲時就悔恨病逝。
其後,魏博軍也是梁晉爭奪的焦點地區,戰亂不斷,經濟嚴重衰退,百姓貧敝不堪。而孔謙為了自己的政績,絲毫不顧百姓死活,橫徵暴斂,無所不用其極,導致魏博百姓民怨沸騰,對後唐政權充滿敵視態度。
後來,正是魏博地區的叛亂,把李存勖送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這是後話。
李存勖在魏州稱帝時,孔謙毛遂自薦,要求當「租庸使」(主管稅收),但人們普遍表示反對,認為孔謙不夠資格,因為他不是進士及第、不是名門之後、之前職務較低,不宜突然提拔到如此高位。
於是,樞密使郭崇韜推薦了工部侍郎張憲。張憲很有文采,頗受李存勖的賞識,且張憲之前的職務是魏博節度掌書記,理解為省委秘書長吧,雖然不是很準確,但總比孔謙的職務高。
李存勖便讓工部侍郎張憲兼任租庸使,以孔謙為租庸副使。
就是這一個「副」字,讓孔謙悒然不樂了很久,從此之後,他的人生奮鬥目標就是要把這個「副」字拿掉。孔謙為了這個目標,使出渾身解數,不惜一切代價,不惜一切陰謀手段,為枯燥的歷史獻上了一個又一個令人捧腹的大笑話。
莊宗入汴,後梁滅亡。孔謙嗅到了翻身的機會,於是馳赴汴州,遊說位高權重的郭崇韜,他擺出一副大公無私的嘴臉,慷慨陳詞道:「魏州可是一大重鎮,帝國北都,關係重大,必須用德高望重、德才兼備的重量級人物坐鎮、主持工作才行,我認為,非張憲同志莫屬。」
郭崇韜深以為然,被孔謙同志高風亮節的高貴品質所打動,於是表奏張憲為鄴都(魏州)副留守。
簡單理解為:張憲由國稅局長升任直轄市市長,軍政一把手。
孔謙推薦張憲升官的目的,是要張憲離開「租庸使」的位置。「租庸使」,會計,雖然不如軍政一把手的官職大,卻是一個令人垂涎的肥差,同時也需要具備較高的專業技能。張憲離職後,新「租庸使」的最佳人選當然就是他這個「租庸副使」了。
為了轉正,孔謙可謂是煞費苦心。
孔謙的計劃成功了一半。張憲同志出任鄴都一把手,朝廷以宰相豆盧革同志掛職租庸使,兼鹽鐵轉運使。
孔謙欲哭無淚。
他並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可以搞掉張憲,就可以搞掉豆盧革,只不過具體的操作略有不同。
對張憲,孔謙使用的方法是使之升遷,而豆盧革是宰相掛職兼任,已經位極人臣,無法再往上升遷,那就只能往下貶嘍。
於是孔謙義無反顧地投入到義務紀檢委的工作,暗地裡通過各種手段搜集豆盧革的工作失誤或行為不端之處。
功夫不負有心人,孔謙終於抓住了豆盧革的一個把柄:挪用公款!
孔謙向郭崇韜出示他掌握的證據,那是一張豆盧革親筆打的白條,借款數十萬,史書並沒給出具體的數字和單位,總之是一筆巨款。
孔謙同樣擺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虛偽嘴臉,說豆盧革同志是帝國宰相,日理萬機,事務繁忙,而租庸使一職雖然官職不高,工作量卻很大,瞧,豆盧革同志在工作中多有疏漏……
郭崇韜何許人也?在滅梁的戰爭中,他為李存勖出謀劃策,深得寵信,在很多事情上,郭崇韜的身上都散發著張承業的身影。孔謙借刀殺人的小伎倆能矇騙郭崇韜一時,不能欺郭崇韜一世。郭崇韜隱約覺察出了孔謙沒安好心。
可即便孔謙的動機不純,但人家畢竟掌握了鐵的證據。郭崇韜只能請豆盧革喝茶,誡勉談話。
豆盧革這個人其實沒什麼出眾的才學,不僅學問一般,品行也一般,之所以能當上宰相,只是因為他出身名門,李存勖拿他當政治花瓶。其實他這個「名門」是值得商榷的,他的父祖都是刺史一類的小官,史籍更是明確指出「失其世系」,一句話,不知哪兒來的,那何談名門望族?
實際豆盧革拜相完全是李存勖政治智慧的體現。
李存勖在開國之初,周旋於各大山頭,在幾派政治勢力中的遊刃有餘。其實這是所有團隊發展壯大的必經之路,是研究一個團體的關鍵環節,卻又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環節,例如梁山好漢排座次。
李存勖稱帝時,後梁還沒有滅亡,河朔地區還沒有得到完全控制,北部還面臨著強大而又貪婪的契丹,所以說李存勖稱帝的時候,還處於一個相對比較弱勢的地位,特別是對於河朔山頭,必須特殊照顧、給予優待安撫。
通俗的說,就是在中央政府的高級職位中,必須給原鎮州成德軍和定州義武軍的同志留出足夠的位置,讓他們享有充分的政治話語權和社會地位。
我們僅以有「百官之首」的宰相為例:
宰相的最佳人選必須是德高望重,最好是出身名門望族、在唐朝做過大官的人,才學和人品反而不重要,反正也是政治花瓶,真正的權力是掌握在李存勖嫡系親信——郭崇韜手中。
當時李存勖心中有兩個內定的最佳人選,一是「抬棺六臣」之一的蘇循,那個懂「拜殿」、獻「畫日筆」的無恥奴才;二是盧汝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