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李嗣源「謀反」

  第262章 李嗣源「謀反」

  【李嗣源「謀反」】

  收軍之後,李存勖得到了周德威父子陣亡的噩耗,悔恨不已,悲不自禁,忍不住放聲大哭,「喪吾良將,吾之罪也!」

  稍後,盧質也回營報到。盧質是與張承業一起擁立李存勖的「開國功臣」,此人有一個特點,就是愛喝酒,而且愛耍酒瘋,「性疏逸」。他的故事後文還會慢慢展開。

  李存勖問他王緘在哪兒,盧質回答「吾醉不之知也」。隨後,就傳來了王緘陣亡的噩耗。

  前文在講韓延徽出奔契丹的時候,曾經提到過,王緘雖然深得李存勖喜愛,然而此人小肚雞腸、心胸狹隘,口碑差勁。這一次,他的死應該是死得不明不白,未必是死於後梁之手,很有可能是在亂軍之中,被自己人謀殺。盧質喝得大醉,都能平安歸來,清醒狀態的王緘怎麼就不能回來呢?

  「吾醉不之知也」,他不知道的究竟是什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乎?

  王緘之死因此成為了千古迷案之一,他的一生終於可以用一首詩蓋棺定論了:

  畏懼淫威,屈節投河東;

  投石下井,露布辱舊主;

  嫉賢妒能,讒害韓延徽;

  蒼天有眼,胡柳自歸屬。

  胡柳陂之役中,最讓李存勖感到震驚和憤怒的,是李嗣源的舉動。

  混戰中,李嗣源跟養子李從珂被衝散,跟主力部隊失聯,然後從逃兵口中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李存勖已死!」於是率領本部兵馬踏冰渡河,去往相州。

  幾天後,李存勖率軍繼續向西攻打,占領了濮陽。李嗣源得到消息後,立刻率軍前來報到。

  李存勖大為不滿,質問他:「你是不是以為我死了?著急渡河幹什麼?你想回太原做什麼?」

  顯然,李存勖十分懷疑李嗣源的動機。

  李嗣源急忙叩頭請罪,說自己是被亂軍衝散,找不到組織,又聽說大王您已經北渡黃河回師太原,所以才率軍追趕。

  騙鬼呢?

  李存勖真想以謀反的罪名殺掉這個居心叵測的干兄弟。然而李嗣源的養子李從珂剛剛立了大功,而且李存勖之前從李嗣源那裡挖了牆角(元行欽),元行欽也多次救李存勖於危難之中,李存勖還想繼續挖牆腳,偷偷地引誘高行周,被高行周婉言謝絕。

  元行欽、高行周等原為幽州劉仁恭部將,李存勖吞併幽州時投降,初置於李嗣源帳下,李存勖愛惜其人才,故而明爭暗誘。

  綜合各方面的因素,李存勖總算網開一面,沒有殺了李嗣源,而只是罰他喝一杯酒,以示懲罰,並表示既往不咎。然而李存勖從此之後就沒有真正的釋懷,他對李嗣源開始不信任,處處提防,排擠打壓。

  恰恰是因為李存勖的猜忌和排擠,才使李嗣源最終坐上了皇帝寶座,這是後話。

  河東軍攻克濮陽後,把戰線推進到了濮陽北面的德勝渡,這是古黃河渡口,位於黃河北岸。控制了德勝渡之後,河東軍就不必繞行東面的楊劉城或麻家渡了,縮短了戰線和補給線,對後梁的威脅陡然升高。

  這時候,胡柳陂敗退下來的後梁士卒如驚弓之鳥,倉皇逃到汴州,無比驚恐地向京師民眾描繪戰況的慘烈,還說河東軍打了勝仗,馬上就要打到汴州啦!

  恰在此時,部分潰散失聯的河東士卒也迷失了方向,誤打誤撞地來到汴州附近,還向當地百姓問路,「勞駕,請問河東軍營怎麼走?」

  汴州百姓奔走相告:河東大軍兵臨城下啦!軍營就駐紮在汴州附近!

  霎時間,汴州鼎沸,全城軍民驚慌失措。朱友貞也嚇得魂不附體,強征百姓登城防守,隨後又想逃往西京洛陽,只因夜色太深而未動身。

  萬幸,又是一場虛驚。

  【夾城之役】

  雙方各自收攏殘兵敗將,積蓄反攻力量。

  為了鞏固前線陣地,李存審在德勝渡修築南北兩城。古德勝城被古黃河一分為二,北岸稱德勝北城,南岸為德勝南城,黃河改道後,南城被毀,而北城則成為今天的河南省濮陽市。

  從楊劉城到麻家渡,再到德勝渡,河東軍的陣地不斷西進。如果後梁不能在德勝渡擋住李存勖,那就只能在滑州抵擋了,如果在滑州還抵擋不住,那就只能打汴州保衛戰了。

  後梁總司令賀瑰,決不能坐視河東軍經營德勝渡,於是集結隊伍,對德勝南城發動猛攻。

  賀瑰發揮了主場作戰的人數優勢,百道攻城,沒有佯攻與助攻,所有方向都是主攻。

  同時,派出一座「移動堡壘」,橫亘在黃河中流。這座移動堡壘是用大竹索將十幾艘大戰艦首尾相連,外面蒙上牛皮,四周加築城垛,架設柵欄。橫在河中央,用以阻擋北城的援軍。

  李存勖率領大軍救援,果然被這座移動堡壘隔斷,只能在北岸眼睜睜瞧著南城淪陷。

  有位叫馬破龍的潛水高手,冒險潛水游過黃河,抵達南城,見到了守將氏延賞,馬破龍轉達了李存勖的問候,順便詢問南城戰況。氏延賞充滿憂愁地告訴他,箭矢已經用光,石頭也即將用光,若再無援兵,南城隨時可能陷落!

  馬破龍將緊急軍情轉告李存勖。

  李存勖在軍營門口用金銀綢緞堆積起一座小山,說如果有人能擊破河上的移動堡壘,這些賞錢就全歸他了。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毛遂自薦的竟有幾十人之多,都是自稱有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等法術的世外高人,諸葛亮的借東風神馬的都弱爆了!這個說自己會「葉火焚舟」(扎小人,畫個圈圈詛咒你),那個說自己會「禁咒兵刃」(孫猴子對七仙女——「定!」)……

  李存勖病急亂投醫,「悉命試之,無驗」。

  猛將李建及閃班出列,說賀瑰出動了幾乎全部兵力,志在不小,此一戰,我們只許勝利,不許失敗。

  廢話!怎麼才能勝利?

  李建及心直口快,鐵憨憨,「現在的情形,已經無法智取(法術)了,只能強攻!我願率本部銀槍效節都勇士,拼死一戰。

  於是,李建及在精銳部隊銀槍效節都中精挑細選了三百勇士,組成敢死隊,三百人全都身披重鎧、手持巨斧,劃著名小船向移動堡壘衝去。

  飛蝗矢石如傾盆大雨,李建及身先士卒,衝到堡壘之下,砍斷連接的竹索。這時候,在上游漂來了事先準備好的「燃燒瓶」,那是用木桶裝滿木柴,再用油浸透,點燃後從上游放下。燃燒瓶的後面,是滿載河東士卒的戰艦。

  移動堡壘被砍斷繩索後,變得四分五裂,將近一半的後梁士卒或是墜入河中淹死,或是被火燒死。河東軍隨後在南岸登陸。

  賀瑰見移動堡壘被攻克,隨即解除包圍撤退,被河東軍一直追殺到行台村才穩住陣腳。

  此戰對賀瑰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創傷,從此一病不起,三個多月後,貞明五年(919)8月1日,62歲的賀瑰病逝。

  短短數月,麻家渡、德勝渡兩大戰略要地失陷,引以為傲的「絕代雙驕」也相繼殞命,沿河局面對後梁越來越不友好了。

  朱友貞任命首都市長(開封府尹)王瓚為北面集團軍總司令,接替賀瑰。王瓚,王重盈之子,最近的一次出場是徐州王殷謀反時,王瓚上疏撇清關係,說王殷是隨娘改嫁到王家的,被父親王重盈收為養子,所以王殷的「王」是王八蛋的王,不是王重盈的王。再往上,就是河中王珂投降朱溫時,王瓚等王氏後人被遷往汴州,給予高官厚祿(但不掌握實權),以兌現朱溫「厚待王氏子孫」的諾言。

  可以說,王瓚雖然是名門出身,將門之後,卻也是名不見經傳的少爺羔子,小人物,小角色。那他為什麼可以接替大將賀瑰,成為後梁帝國北路軍總司令呢,難道真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

  不完全是。朱友貞讓王瓚掛帥的同時,讓「王鐵槍」王彥章做王瓚的副手。這就值得玩味了,實際上真正出謀劃策、衝鋒陷陣的,都是王彥章,王瓚只是一個掛名統帥。人事調動反映出的是政治博弈的結果。

  還是那句老生常談,朱友貞根本不信任這些手握兵權的老將。楊師厚、劉鄩、謝彥章、賀瑰,再加上這個王彥章,他們誰都有可能叛變割據、變節投敵,後梁需要用他們,更需要防備他們。而只有「外戚幫」才是帝國忠臣。後文會提及王彥章與「外戚幫」的政治鬥爭,這裡先做一個鋪墊,朱友貞這位天子,實際更像是「外戚幫」利益集團的代理人,他明知王瓚不中用、全要依靠王彥章,卻仍讓王彥章做王瓚的副手。

  新官上任三把火,二王掛帥,沒有直撲德勝渡前線,而是自黎陽北渡黃河,突襲黃河北岸的魏州、澶州,大肆剽掠,然後進駐到距離德勝渡僅有十八里的楊村,修建浮橋。這一策略可以概括為「先殺治療」,威脅騷擾一下河東軍的河朔大本營,既能削弱其續航能力,也能對其士氣產生一定的震懾效果。

  河東將領李存進也在德勝夾城修築浮橋。

  一個月後,雙方的浮橋都修建完畢。

  一場血腥惡戰在所難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