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跑步禪讓

  第209章 跑步禪讓

  朱溫拒絕了朝廷給他的一切殊榮,「相國」的不要,「魏王」的不要,「加九錫」的不要,「三司都制置使」統統的不要……

  「三司都制置使」的設立也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是財政三大機關(鹽鐵、度支、戶部)的統稱,在此之前「判三司」只是臨時工作組,從朱溫開始,朝廷設立「三司都制置使」,正式將全國財政大權集中到一人之身。

  如同「相國」一樣,整個唐朝只有朱溫獲此殊榮。

  除此之外,前文說過,朱溫還榮獲「繪像凌煙閣」之殊榮。而且為了向朱溫表達無比崇高的敬意,為了與其他繪像凌煙閣的人加以區分以示恩寵,朝廷特意在凌煙閣給朱溫開了個單人間。

  至此,作為唐朝臣子所獲的榮耀,朱溫如果稱第二的話,無人敢稱第一。

  列出朱溫官方頭銜,不服來辯:

  「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諸道兵馬元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等軍節度觀察處置、修宮闕制置、度支解縣池場、亳州太清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尉、中書令、河中尹、汴滑鄆等州刺史、上柱國、梁王、食邑一萬五千戶、實封一千五百戶。」

  這是朱溫的官方正式頭銜,朝廷頒布給他的詔書、敕令、制中,這些話都要加在名字之前。這還沒算上「相國總百揆、魏王、三司都制置使」等稱號和職位,因為朱溫拒絕接受。

  官銜看似繁雜,確有嚴格的書寫順序,按《職官志》,唐朝的官銜分為散、職、勛、爵四種,各有各的品級。

  散,即散官,或稱階官、散位,只用於表示身份地位,並無實際權力,文散官共二十九階,最高的就是「開府儀同三司」;

  職,即職事官,有實際職位,如節度使、刺史;

  勛,即有功將士的戰功等級,共分十二轉,最高的就是「上柱國」;

  爵,最好理解,爵位,共分九等。最高的是「王」,食邑一萬戶;第二等是郡王,食邑五千戶。

  在唐朝,書寫官銜的時候,按照散、職、勛、爵的順序,而上朝排班時則按爵、職、散、勛的順序。

  了解了這些基本常識後,回頭再看朱溫的官銜,「散」中最高「開府儀同三司」;「職」就更不用說;「勛」中亦是最高「上柱國」;「爵」中幾乎享受到了雙王的待遇,一等王食邑一萬戶,朱溫之前已經食邑一萬五千戶,在封魏王、加九錫的制書中,又加食邑五千戶,已經達到了食邑兩萬戶,即一人享受兩個親王的標準,只不過被朱溫拒絕,但一萬五千戶仍是親王加郡王的雙王標準。

  朱溫不喜歡這種冗雜繁瑣、花里胡哨的官銜,有錢人的生活是樸實無華且枯燥乏味的,朱溫只喜歡平淡樸素、簡短精煉的兩個字——皇帝。

  在殺了蔣玄暉、張廷范、柳璨之後,朱溫又因河朔事務將「禪讓」一事耽擱了一年,直到羅紹威在魏州勸進,舊事重提,這才讓朱溫重燃激情。

  大唐天祐四年(907)正月,朱溫從魏州返回汴州,遙控洛陽方面抓緊禪讓。

  在蔣玄暉、張廷范、柳璨等人的血祭之下,無人敢再拖延。哀帝跑步禪讓。

  哀帝派御史大夫薛貽矩到汴州,再次向朱溫表達要禪位的意思。

  薛貽矩,也算名門之後,父親和祖父都很有名望。薛貽矩文采飛揚,在文化圈裡享有盛名,僖宗朝進士登第,後為翰林學士。學霸型人才,非常符合昭宗的用人標準,理應在昭宗朝走上人生巔峰。然而當昭宗逃離長安,前往石門的時候,薛貽矩卻未能跟隨,意志不夠堅定,因此被罷官。

  後來,宦官韓全誨秉政,薛貽矩積極向閹黨獻媚,發揮其寫作特長,為韓全誨等閹黨歌功頌德,於是得以重新進入仕途。

  很明顯,他又站錯了隊。

  韓全誨死後,昭宗清洗閹黨,薛貽矩東窗事發,再次被貶。

  隨後,薛貽矩主動投奔朱溫,請求收留,朱溫便向朝廷舉薦,拜為吏部尚書,不久之後又改為御史大夫。

  史書說朱溫一向很器重薛貽矩(素重之),所以才推薦他入朝做官。「素重之」只是表象,其實是有著更深層次、卻不難理解的政治邏輯:

  薛貽矩年輕時負有盛名,自帶流量,卻因政治立場問題而不受重用,有名而不得志,又非常渴望飛黃騰達,這就是朱溫最需要的政治棋子。

  朱溫把他提拔進朝廷,薛貽矩一定會對朱溫感恩戴德,銘記朱溫的知遇之恩、提攜之恩,何況如今的朱溫遠比當年的韓全誨有勢力,為了升官發財,薛貽矩曾不顧廉恥地向閹黨搖尾賣乖,面對朱溫主動拋來的善意,他又豈會無動於衷?所以,薛貽矩必然死心塌地地為朱溫效力,心甘情願成為朱溫的狗腿子。

  再看朱溫給他的職位——吏部尚書。吏部,主要負責文職官員的挑選、考核、任免等工作,大致相當於今天的組織部。朱溫把薛貽矩安排到吏部,就是讓薛貽矩發揚模範帶頭作用,為朱溫集團發展下線,讓薛貽矩成為朱溫在文官集團中的代理人,從而使新晉文官集團緊密團結在以朱溫同志為核心的權力體系中。

  在崔胤、柳璨相繼敗亡之後,薛貽矩成為朱溫在文官集團中的最重要的代理人。所以這一次,由薛貽矩手持詔書,奔赴汴州傳達哀帝的退位之意。

  正月二十七,薛貽矩見了朱溫,如同狗子見到了主人,搖尾吐舌,恭敬順從溢於言表,他堅持以臣屬禮覲見朱溫,把馬屁拍得清新脫俗。

  朱溫此時還在扮演唐朝忠臣的角色,於是「揖之升階」,向薛貽矩作揖還禮,並恭請他拾級而上,因為自己是唐臣,而他薛貽矩是宣讀唐天子聖詔的。

  薛貽矩不敢造次,說殿下您德高三皇、功過五帝,天、地、人全都歸心於您,唐朝皇帝是真心效法古人,要學堯、舜,行禪讓之禮,我怎敢違背?

  隨後,薛貽矩就在庭院中沖朱溫行三跪九叩之君臣大禮。那意思是雖然您還沒有正式走上皇帝的領導崗位,但在我小薛心中,您一直都是最紅最紅的紅太陽!

  朱溫稍稍側了一下身子,側身受禮,表示自己畢竟還不是皇帝,不能坦然接受。但心中對薛貽矩的乖巧十分欣慰。

  薛貽矩回到洛陽後,終於給哀帝帶回來一個好消息:朱溫鬆口了,已有接受禪讓之意!

  朝廷上下歡欣鼓舞,總算不必擔驚受怕了。

  哀帝表示願意立刻禪讓,當時已經是正月底,於是下詔二月初傳位,並委託宰相書面通知朱溫。

  朱溫回信禮貌性地拒絕一下,「這樣不太合適吧?」

  哀帝:「朕認為很合適。」

  朱溫:「好嘞。」

  剛進二月,文武百官就迫不及待地聯合上疏,奏請哀帝退位。

  二月五日,哀帝詔令宰相率領文武百官前往汴州勸進,朱溫則派使節阻攔。這是禪讓的一般程序。

  與此同時,天下藩鎮(親朱派)、中央與地方官員也集體奏請朱溫接受禪讓,以上順天命、下合民心。

  朱溫還是一再推辭。

  三月,哀帝再派薛貽矩前往汴州,耐心轉達皇上要禪讓的誠意,又派禮部尚書蘇循攜帶著文武百官的聯名奏章前往汴州。

  隨後,哀帝御筆寫下退位詔書,堅決要把皇位讓給朱溫。朱溫同志,你再不接受皇位就是抗旨不遵、大逆不道!朕不高興了。

  哀帝以張文蔚為冊禮使,蘇循副之;楊涉為押運傳國玉璽特使(押傳國寶使),張策副之;薛貽矩為押運皇家御印特使(押金寶使),趙光逢副之;其餘文武百官連同皇帝專用的「法駕」,一起前往汴州,迎接朱溫來洛陽登基,承繼大統。

  張文蔚、蘇循、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這六人就是唐王朝的抬棺人,他們以專業團隊的精湛業務能力,為大唐王朝抬棺舞蹈。他們的名字也因此青史留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