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洲的話有一個條件,殺人誅心須是在李深真正憐惜陳烏夏的前提之下。
但李深不覺得以前的自己在陳立洲面前有所暴露。連陳烏夏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何況陳立洲。
「我不喜歡城府深、詭計多的人,我們陳家都是光明磊落的性子。烏夏看著柔弱可欺,但她是一個堅強的孩子。高考前,你這個罪魁禍首跑了。」陳立洲眼神有些陰涼,「好在我們烏夏熱愛生活,樂觀向上,過得好好的。」
李深說:「她比我勇敢。」當初不是他逃離,她不必受疾病困擾。他這個月看了很多耳疾的書籍,終究不是系統性學習,他悔不當初。如果他早點回來,他一定會報考醫學院校。
「其實,烏夏理解不了你。」既然理解不了,自然就不合適。陳立洲說,「而且,你已經有女朋友了,纏著烏夏不方便。」
李深把手機放在陳立洲的面前:「嗯,這個就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頭像是一張手繪的獅子。陳立洲覺得曾經見過這隻獅子,但不在畫裡。
這是一個錢包的圖案,超級大的獅子頭,裝著他堂妹的零花錢。
陳立洲點頭說:「你這樣很變態啊。」
李深:「我不熱衷這個世界,但我熱衷那一個人。」
陳立洲拂了拂自己的肩,「噁心吧啦。」
「我對不起她,我願意彌補她。」李深轉過頭,左耳耳釘映著微光。「我更願意喜歡她。」
陳立洲問:「你什麼時候有了非主流癖好?」
「不久前。」
「你太極端。正如你所言,配不上我們小烏夏。」
「我知道她看過很多醫生。這些頑疾,連精密的儀器也檢測不出問題。我爸是醫療系統的,陳師兄,有時候,治病缺的是一個醫緣。我說的五個醫生不是道聽途說,而是我真正去拜訪過,聽過他們的見解,試過他們的治療。」
「試過?」
「上一個醫生針灸神經,我自己去扎過兩針。」李深說,「雖然我無法感同身受她的痛苦,但這漫長的治療,我願意陪她走一遭。」
「你有句話說動了我。烏夏現在缺的是一個醫生。陳家這方面比不上你們李家的人脈。」陳立洲搭上李深的肩,「但我還是想給你一記來自哥哥的懲罰。」
他狠狠地揍了李深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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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烏夏去勤工儉學中心交資料,和那天飯堂遇上的女同學又撞見了。
兩人一齊走下樓梯。
女同學這時打聽到了李深的消息,於是道歉說:「抱歉啊,上次是我烏龍了。那個,我前天才從群里知道,李深有女朋友了。」
「啊?」女同學不說,陳烏夏都要忘記這事了。
「沒想到他拍拖很久了。高三那時,他好可惜啊,好在現在又上了名校。」
「噢……」除了李深以外,其他人都說他有女朋友了。陳烏夏狀似不經意地問,「他的女朋友是什麼系的啊?」
「不知道啊,沒人見過。」
陳烏夏和女同學本來也不是太熟,下了樓梯沒多聊,互相道別就各走一邊了。
陳烏夏看了看李深的朋友圈,沒有找到他女朋友的相關線索。
其實,她又有什麼立場介意呢。
回到寢室,陳烏夏要去收晾了一天的白襯衫和西裙。
劉雅看過來:「你就在那掛著唄。你要是折起來,襯衫上會有摺痕。對稱還好,不對稱就很影響觀感了。」
說的也是。陳烏夏又把衣服晾了上去。看著迎風招展的白襯衫,她笑了笑。
吳婷貝把椅子推到劉雅旁邊,坐下問:「聽說,雷振給你搞了一個實習的名額?」
「是啊。」劉雅咬一口蘋果,邊嚼邊說,「陳烏夏不要,雷振就給我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吳婷貝嘖嘖有聲:「你男朋友沒生氣啊?」
「他生什麼氣?我托同學關係礙他什麼事了。」聽這口氣就知道,劉雅和男朋友還沒有和好。
黃紗和男朋友吵完,已經手牽手散步去了。
劉雅轉過頭說:「陳烏夏,現在就你還沒找到實習單位,明天加把勁。」
陳烏夏:「謝謝。」
面試時間排得比較緊。第二天,陳烏夏上完課,匆匆吃了個午飯。她先是檢查了簡歷和介紹稿,默念了幾遍,才出去陽台。
然而,白襯衫卻是掉在了地上。角落的地磚比較低凹,經常有積水,襯衫的衣袖就橫在污水中。
陳烏夏趕緊撿起來,拍了拍污漬。拍不掉,她有些慌了。
她翻了翻衣櫃,另外還有兩件襯衫。很久不穿,壓得起了皺。她後悔昨晚沒把衣服收進來。
緊迫的時間沒有給她考慮的餘地。她挑了一件皺痕比較淺的襯衫。
下樓遇到了室友。
吳婷貝一眼看到了陳烏夏的領口:「夏夏,你這件衣服領口有些歪了。」
陳烏夏趕緊整了整。
劉雅向上看一眼,問:「為什麼不穿剛洗好的那件呢?那件和西裙比較配。」
「掉地上了。」陳烏夏急匆匆的,「我先走了,趕時間。」
吳婷貝:「這也太倒霉了,臨出門就掉了。」
劉雅:「可能風比較大。」
吳婷貝看一眼大太陽:「這也沒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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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試有了一個不妙的開頭,好在陳烏夏穩住了,一問一答,還算流利。不過,人事的眼睛在她立不起來的領口上看了好幾眼。
走出旅行社,陳烏夏到便利店買了一瓶水,發呆了十來分鐘。微信響了。
Li:「面試如何?」
她還沒有組織好文字表述今天的混亂,第二條微信也來了。陳立洲問的話和李深一樣。
堂哥給她買面試套裝時,說:」我們小烏夏,連職業裝都這麼漂亮。」
任誰也不會料到,她會栽在著裝上。前面的玻璃模糊地倒映出她的身影。她捻起左邊的領子,垮的。她的臉也是垮的。
她又喝了一口水,一邊打字一邊想,輕飄飄的小內褲還掛在上面,為什麼偏偏掉的是白襯衫。
只能是天意了吧。
陳烏夏把事情經過在微信敘述了一遍,複製一下,給兩人都發了。
話是說能力比外表更重要,可第一印象不好,面試也懸了。旅行社沒有通知過來,陳烏夏又開始投簡歷。
劉雅和男朋友和好了,又秀起了恩愛。
日子和從前沒有不一樣,四個人中,實習待定的仍然是陳烏夏。
星期五的晚上,吳婷貝「砰」地一下開了門,氣沖沖地進來:「劉雅,你為什麼和雷振說夏夏住五星級酒店的事?」
劉雅神色慌張一秒,又立刻鎮靜下來。她撩撩頭髮:「順便聊起,講一下沒什麼吧?視頻里大家都看見了,好大的一間啊。平時陳烏夏到處兼職打工,她住得上豪華酒店是挺稀奇的嘛。稀奇事,我多嘴說了一下。」
吳婷貝:「雷振這人沒腦子的。你和他說,他指不定發散思維想到哪裡去。」
「以後不說了。」說完,劉雅自抽了下嘴巴。
陳烏夏從上鋪低頭,想了想,沒說什麼。
星期天的晚上,吳婷貝參加完社團活動,又「砰」地一下踢開了門。
正在看書的劉雅嚇了一大跳,捂住胸口說:「我的吳大姑奶奶,踢壞了門是要賠的。這是公物。」
吳婷貝憤憤地把包包扔下:「劉雅,大家一間宿舍,日常相處有什麼不滿可以當面指出來,暗地裡搞小動作就過分了吧。」
劉雅冷下臉:「你說什麼?」
陳烏夏從電腦中抬頭,勸了句:「怎麼了?有事慢慢說。」
吳婷貝藏不住心事,直接說:「夏夏,對面走廊的師姐,見到劉雅丟了你的白襯衫。」
陳烏夏愣住了。
劉雅倏地站起來:「吳婷貝,你不要血口噴人!」
「什麼血口噴人?師姐親口告訴我的。」吳婷貝操起手,「我說劉雅,你犯得著嗎?夏夏在我們宿舍最文靜,和你也沒有吵過架。你實習都安排妥當了,還有什麼不樂意的啊?」
劉雅沉默著收拾桌上的東西。
吳婷貝還在指責她:「你平時話中帶刺,我當玩笑嘛,沒放在心上。但幹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太不道德了。」
劉雅猛地一摔書,課本重重跳起,跌到了地上。
寢室里靜默里。
劉雅坐下,翹起了腿:「我不是有心的。衣叉不小心碰到,襯衣就掉了。我怕你們怪我,沒敢說。對不起。」
陳烏夏分不清這話是真還是假。
吳婷貝:「我去問問師姐,看你是不小心把衣服弄掉的,還是做了一個『丟』的動作。」
吳婷貝走了,寢室里只剩下陳烏夏和劉雅。
陳烏夏問:「你為什麼這麼做?」
劉雅冷哼一下,背起包出去了。
陳烏夏嘆了聲氣。到了大四才在宿舍鬧矛盾,自己是不是太遲鈍了?以前,她和劉雅比較少話,她沒往別的方面想,覺得是性格不合,當不成朋友。
陳烏夏挺憋悶的,爬上床,趴了一會,問李深:「有空聊?」
李深直接打個電話過來:「怎麼了?」他是隨傳隨到的。
她把今天的事簡單說了:「我不知道哪裡得罪她了。」
「哪個室友?」
「你送我回來,樓下遇到的那個。」
「哦,那個啊。」李深想起了,「我上次見到是你室友,過去問了一下路。」
「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室友?」
「你的朋友圈發過照片。」
「噢……」陳烏夏順帶問:「暑假的時候,我打過你的原來的號碼,有個人接了,那個人……」
「是我。」
果然。不知道他還瞞了她多少事。要不要問問他的女朋友?她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對付這種室友,辦法很簡單。」
「算了。」陳烏夏沒有報復的想法,只是找他傾訴一下:「認清了人以後離遠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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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前一天。陳烏夏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聽見外廊一群女生嘰嘰喳喳。
吳婷貝從外面回來,大叫一聲:「夏夏快出來!」
陳烏夏還沒問什麼,就被拖了出來。
吳婷貝亮起星星眼:「超酷!超炫!」
樓下停的白色跑車非常拉風。
副駕駛那邊,一個白衣少年優雅地下來,墨鏡下的半張臉俊逸分明。
陳烏夏:「……」
駕駛位的門也開了。先出鏡的是黑衣男子的一雙長腿,之後是勁瘦的身段。他一手搭在車門上,悠然自得,恰到好處。他慢慢摘下墨鏡,繼而抬起頭。
陳烏夏:「……」
「夏夏!夏夏!」吳婷貝緊緊抓住陳烏夏的手,興奮不已。
陳烏夏:「……」幸好已經大四了。要是大一遇到這陣仗,她丟不起這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