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

  陳烏夏停止想像。閱讀她在橋上看了很久風景,不見李深從警察局出來。警察局門前左右各停了一輛警車,她走到其中一輛邊上,向裡面張望。

  一個警員過來問:「有什麼事嗎?」

  陳烏夏躊躇了數秒,問:「警察叔叔,請問有報案猥褻案的嗎?」

  警員神色一凜:「你要報案嗎?」

  「不是……」她說完又見到那兩個男人。

  他們不是從警察局出來的,而是從橋頭走來。他們看警員一眼,繞路走了。

  陳烏夏狐疑了,中年男人不是說報警嗎?

  警員問:「小妹妹,遇到什麼困難要找警察。」

  「謝謝警察叔叔。」

  ----

  年輕男人拐過街口,立即聯繫上肖興飛:「肖哥,那小子付了錢。」

  「視頻我看了,丁晴這次發揮不錯,脫了撲過去的動作很利索。姓李的小子想賴還不好賴。」肖興飛奸笑,「可惜我看不見那小子潰敗的臉。」

  他沒潰敗。年輕男人說:「西瓜頭去了警察局,這傻妹妹不會去報警吧。」

  「視頻別刪。我還得再警告這小子,別分不清楚這裡是誰的主場。」肖興飛說,「你告訴他,要是敢報警,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年輕男人給李深打了電話:「哎,小子啊。這是我們的私人恩怨,別勞煩阿Sir啊。」

  「什麼?」李深對這男人沒什麼耐心。

  「那個西瓜頭小美人去警察局了。」年輕男人說:「高考日子是下個月七號八號吧?聽說你出類拔萃,還是考神啊。但西瓜頭小美人不是吧?我拍的視頻有她的高清正臉哦,如果一不小心,她捲入了輿論中心,這麼可愛的小妹妹受不受得住啊?萬一考試發揮失常——」

  李深截斷了年輕男人的話:「有什麼沖我來,揍姓肖的拳頭是我的。」

  「呵,好有男人味啊。」年輕男人冷笑,「要我放過她很簡單。不許報警。」

  「知道。」

  李深在小區外見到了陳烏夏。

  她背著,手拎一個帆布袋。她沮喪著貓了腰,身子頹在休息凳,抬起頭盯著小區大門。

  他走入了她的視線。

  她猛然跳了起來,直奔向他,還沒走近就喊:「李深。」她常年木訥,極少大喜大悲。但這一刻延展的線條接近崩潰。

  晚風抓過她的馬尾辮,把她送到他的眼前。

  「你去警察局了嗎?」她很著急。

  李深看見她露在外的脖子被蚊子叮出了兩個紅腫大包,說:「陳烏夏,離高考只剩十來天,你坐這裡吹風很有空嗎?你大伯和伯娘由得你任性?」

  她沒想到自己擔心他一晚上,換來的是冷言冷語。「今天究竟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欺負了她?」

  「不是。」

  他回答得太快,她愣了下。

  「你不信?」

  「我信……」她輕輕的。

  李深聽出她這話底氣不足,他盯著她。

  她有些心虛,低了低頭:「你和他們解釋清楚了嗎?」

  「嗯。」

  「那就好。」既然他否認了,她應該放心吧。但是轉念一想,就算他做過,又怎會承認呢。

  「陳烏夏,高考前什麼事都不要管。」雖然年輕男人今天刪了視頻,但李深覺得肖興飛不會輕易罷休。況且,照片的另一當事人也是不穩定因素。「這段時間好好在家休息。」

  她點了點頭。

  兩人有一段時間不交談,這時候說沒幾句,又沉默了。

  李深忽然伸手向她的臉頰。

  她嚇一跳,立即往側邊躲開了。

  他停住了。

  她尷尬不已,正要說話,他繼續伸過來,這次她不敢再躲了。

  李深在她旁邊揮了下,趕走了蚊子,說:「上去吧,蚊子多。」

  陳烏夏看著繞在頭頂的蚊子,猛然兩手一拍,打死了兩隻。

  ----

  晚上,陳常平把智慧型手機給了陳烏夏:「考前要注意勞逸結合。烏夏,你放鬆放鬆吧,不要太緊張。」

  陳烏夏洗了澡,一邊晾頭髮,一邊玩手機。她好幾天沒看同學群,群里有一堆未讀消息。她在班級群爬樓,另一個年級群,她隨便刷了下。

  在此之前,關於李深的風波,陳烏夏僅僅是聽聞。

  同學們說,他的照片拍得很有意境。

  陳烏夏不是不好奇,但她有意迴避了。這時不小心見到了群里的照片。

  抱著丁晴的男人比平時的李深多了份肆意。

  她回憶李深親她的樣子,那時他也有輕狂。親吻、艷照、以及今天他和丁晴的拉扯,是不是都是男性生物的本能?

  陳烏夏茫茫然的,找不到頭緒。

  ----

  肖興飛幾個拿著從李深那敲詐來的錢,胡吃海喝了一頓。

  酒過三巡,張盟義坐在沙發上看短視頻,說:「肖哥,其實我們可以開發短視頻啊,現在是風口。」

  肖興飛哈哈大笑:「我們誰會拍正經東西啊,發福利還差不多。」

  張盟義看了幾個短視頻:「這女的長得不錯。」

  肖興飛招手:「給我瞧瞧。」

  張盟義遞了過去:「女的是一個高二生,給高考生跳了場臨考鬥士舞。」

  肖興飛看得津津有味:「扭得賊帶勁啊。」

  舞跳完了,女生貼了幾張學校的照片,第三張是學校的光榮榜。肖興飛一眼認出了榜首的人,他大罵:「晦氣!」

  張盟義轉過頭來:「又怎麼了?」

  肖興飛點上一根煙,口吐惡氣:「姓李的小子是年級第一啊。媽的,除了損失點錢,他根本沒受什麼氣啊!」

  「他給我們當了一回ATM機,不爽嗎?」

  「爽什麼爽?憑他的成績,將來還是前途無量的名校生。老子都沒整到他啊!」肖興飛勃然大怒,整張臉漲成豬肝色,「你把視頻給丁晴,讓她假裝不小心發給同學。」

  張盟義皺眉:「肖哥,你怎麼又發作了?」

  肖興飛連灌幾杯白酒,醉醺醺地大喊:「不毀了那小子,我就不姓肖!」

  有人比他快一步行事,這人是丁晴的母親。

  丁晴老師給丁母打電話,說丁晴的病假請了很久,病情如何了。

  丁母愕然:「丁晴病了?」她好不容易抓了女兒回家。她翻看女兒的手機,查找逃課的原因,正好收到了女兒和李深的視頻。

  丁母氣血上頭,不顧丁晴的阻攔,截了視頻發到了娛博:「我女兒還是未成年!」

  一石激起千層浪。當天晚上,這條帖子被轉發了幾千次。第二天早上,有人貼出視頻中男生的個人信息,「李深」這個名字招來了各方的口誅筆伐。

  肖興飛酒醒以後,臉色不大好。

  張盟義問:「肖哥,那小子會不會報警啊?萬一說我們敲詐他?」

  肖興飛強裝鎮定:「什麼敲詐?我們得統一口徑,事情的真相是這小子猥褻了丁晴,他自覺理虧,主動塞錢給我們私了。該死的丁晴,鬧這麼大怎麼收場!」

  肖興飛怕警察找上門,打電話把丁晴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你千萬攔住你媽,別去報警。否則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

  李深的手機跟爆了似的,一條接一條的信息洶湧而至,夾雜在網民咒罵中的是老師和同學的詢問。

  見丁晴的時候,他有錄音,但當時環境太吵了,他和她的談話被噪音蓋住了。

  李深直接關機,然後登陸圍棋平台,安靜地玩了幾盤棋。

  李旭彬收到了新聞推送,他狠狠拍門:「深仔!」

  李深呼了一口氣,開了門:「爸。」

  兒子鎮定自若,李旭彬反倒怒氣翻湧。這個時候,他意識到哪裡不對勁。兒子面對大禍仍然無動於衷,這不像冷靜,更像是缺失了某部分神經。

  李旭彬沉了沉氣,問:「怎麼回事?網上有人傳你猥褻未成年少女!」

  「爸,有人陷害我。」李深解釋說,「我有錄音,但是不大清晰,可能無法成為鐵證。只能緩緩,以後再收拾他們了。」

  「你——」李旭彬嘆了口氣,「先去報警吧。」

  「爸,警方調查需要時間,沒有出通告之前,潑髒水的人一樣會繼續。橫豎都是高考以後才真相大白,我不如忙完再去處理。」李深慶幸,網上的視頻只有前半段。而後面入鏡的陳烏夏沒有被曝光。

  「原來你什麼都想好了……」李旭彬恢復了冷靜,說,「我去問問律師朋友,就算不報警也要發函警告一下對方。」

  這邊還沒有發函,下午,對方主動刪了帖子。

  網民又沸騰了,大罵李家可能是權力貴族,仗勢欺人。謾罵不休不止,李深成了「猥褻犯」的代言人。

  同學群里,大家密切關注這個爆炸性新聞。同學們熱烈討論李深的另一面有多麼不堪。結合之前的艷照,一切都有跡可循。除了優等生的身份,李深還是一個好色之徒。

  一個男同學解釋:「男人都好色,好男人也是。」

  另一個女同學諷刺:「猥褻犯肯定和好人沾不上邊。」

  第三個同學猜測:「是不是學習壓力太大,想尋找刺激啊?」

  同學的討論有一個前提,他們都相信了娛博帖子,認為李深犯了錯。

  鄺力出來說:「不要輕信網絡的一面之詞。」

  陳烏夏打了附和的字眼,最終還是刪了。

  後來,娛博帖子沒了。同學們繼續猜測其中內情。

  鄺力:「也許誤會澄清了。」

  之後大家忙著學習,群里沒聲了。

  傍晚,陳烏夏拎了垃圾出去,四樓李家的門打開了。

  來的是李深:「陳烏夏。」

  今晚的燈特別慘澹,打在他輪廓上影影綽綽,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好巧。我下樓倒垃圾。」她在揣摩他的另一面,安定不下來。

  李深看了她一會,先下去了,走到下面的樓梯平台,他停下來回頭說:「陳烏夏,你藏不住心事。」

  她怔然。他看出什麼了?

  他沒有解釋,說:「你什麼都別管,高考加油。」

  「你也是。」她也祝福他,「李深,高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