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興飛滿心以為,丁晴擊中了孟澤的審美。他正竊喜。然而孟澤斷了聯繫,談好的合作不了了之,連張盟義都聯繫不上孟澤了。
張盟義自我開解說:「藝術家嘛,性格難以捉摸,都是正常的。」
肖興飛可不這麼寬心。直到偶然在校門口見到丁晴糾纏李深的一幕,他再生一計。
張盟義扛不住工作量,求助說:「肖哥,大把的事可以做,你怎麼就掉入那小子的坑裡了。你的傷都好了,多想想工作室的單子。」
「我看他不順眼,想弄死他。」肖興飛才貌不佳,他打骨子裡看不起一切招眼的男人,包括他諂媚奉承的孟澤。
李深已經不僅僅是個人,他成為了肖興飛受挫的靶子。不給他一個教訓,肖興飛無法泄憤。
肖興飛的招數永遠離不開下作。他招來了丁晴:「你繼續給我做事,舊帳就一筆勾銷了。」
丁晴支支吾吾的:「肖哥,違法的……我不想幹了……」
「由得你說不嗎?」他的手揚起來。
她後退了幾步,對上他森然的眼睛,膽子焉了。
肖興飛收回手,改口說:「放心,這次是小事。我保證不會鬧大。」
只見他丟了什麼東西過來,她本能地用手去接,然後看清是一包藍色藥丸。三粒,包在透明密封袋裡。
「男人的常用藥,你找機會給李深餵下。」
丁晴心裡一凜:「肖哥,這藥……」
「不是違禁品。這是治療男性腎虧的處方藥。就算事後李深被查出體內有藥性殘留,也無法斷定是他自己要壯陽,還是你給他下藥。」肖興飛陰笑,「再結合感知香水,柳下惠吃了會變神仙。」
丁晴躊躇著。
肖興飛瞪過去一眼:「愣在這幹嘛?」
「肖哥,這藥安全嗎?」
「安全。」
「嗯……」是否他吃過才如此肯定?她沒有膽子問。
丁晴把密封袋翻來倒去。肖興飛果然不會善罷甘休。她有時想一咬牙,上警察局報案。
就想想罷了。
一大早,丁晴又去了校門口。
和前幾天不一樣,她拽緊的書包里有了三粒小藥丸。她站在花紅的木棉樹下,看著李深出現在路口。她調整表情,燦爛地迎上前去。
李深見到她,掉頭走了。
她不甘心,小跑追上去。「嗨。」
「別跟著我,不然我報警把你那些骯髒事抖落出來。」冷峻的男生迎著涼薄的風。
丁晴才知,自己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她有任務在身,攔住了他:「我離開工作室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不起嘛。」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與我何干。」李深攔了輛車,絕塵而去。
留下錯愕的丁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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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興飛真的不痛快,他滿腦子要整死李深。
他拉把椅子到中間,一腿翹在另一腿。一根接一根抽菸,抽了四五根煙,他抬起尖利的小眼睛:「丁晴啊丁晴,肖哥培養你這麼久,收穫了什麼?」
罰站的丁晴還是拽緊了書包。她咬牙的同時,又冒出去自首的念頭。
肖興飛丟了煙,指著她的鼻子罵:「勾引孟澤,人家看你一下午就沒意思了。去釣李深,更慘,媽的!他寧願翹課也不想見你。」
張盟義收拾著器材:「肖哥,這是天意啊。」
肖興飛踹了一腳椅子:「去你媽的天意!」
椅子摔在門口,接著有一個人扶了起來。
工作室的三人齊齊發愣。
「肖先生,這麼動怒?」孟澤的到來打亂了工作室的前一輪動靜。
不知孟澤來了多久,聽到多少。肖興飛笑著上前說:「蓬蓽生光啊。孟先生,你怎麼過來了?」
「碰巧經過,上來工作室看看。」
勾尖的眼,削得薄薄的唇,肖興飛覺得孟澤的這張臉沒有煙火氣。肖興飛收起沙發上的衣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孟先生,這邊坐。」說著,他拉了一下愣在中間的丁晴。
孟澤看向丁晴:「站在那幹嘛,都坐。」
她嫣然一笑:「孟先生你好。」
肖興飛琢磨出什麼來了,推了下丁晴,說:「去陪孟先生聊聊。」
有肖興飛的推波助瀾,孟澤並不掩飾自己對丁晴的關注。他問:「進這行多久了?」
丁晴細聲細語地回答:「一年多了。」
孟澤點點頭,轉向肖興飛:「上次聽肖先生說,丁晴的鏡頭感很強。」
「是,是,正好,丁晴等會有一組拍攝。」沒有的話,肖興飛也會強做一個出來,「孟先生要不嫌棄的話,給我們指導指導?」
孟澤:「好。」
肖興飛很滿意孟澤和丁晴之間的眉來眼去。給丁晴拍攝完畢,已經是傍晚了,肖興飛請飯,一行人去了餐廳。
把酒言歡時,肖興飛說:「孟先生,聽說你偶爾自己參演拍攝,出來的作品絕世無雙啊。」
「我當是留幾張近照而已。」孟澤說話時,摸了下腕上的情侶表。
「孟先生這風華,上鏡等於艷壓群芳。我們工作室的男孩比不上你。」這也不是假話。和丁晴拍對手戲的個個還是青嫩的學生。
孟澤笑了下。
肖興飛莫名覺得這時的孟澤很狡黠。
孟澤問:「肖先生不是說,工作室有一個和我相像的人?」
肖興飛早忘記那天的醉話了,於是打哈哈地說:「是啊,沒經驗的毛頭小子。」
孟澤:「那就是比我少年意氣。」
肖興飛:「不不,小屁孩懂什麼啊。我們工作室的那些個人,青澀得和豆芽似的,比起孟先生差遠了。」
孟澤又問:「丁晴不喜歡同齡學生?」
「我欣賞孟先生。」丁晴向他挨過去,「你是了解鏡頭的藝術家。」
孟澤點頭:「藝術有唯一性,其實我聽到有人和我長得相像,感覺怪怪的。尤其對方是學生,而我又不年輕了。」
「孟先生,你也不老啊。」肖興飛趁機說,「如果你願意和丁晴演對手戲,我們馬上撤了那小子。」
孟澤沉吟:「這樣不大好吧。」
「這有什麼,我們和那小子沒有簽合同。」
孟澤看著丁晴:「你覺得呢?」
丁晴當然回以嬌滴滴的應聲。她居然覺得笑意深深的孟澤比李深更冷漠。孟澤俊得咄咄逼人。
他欣賞她?她感覺不到。但是拍攝時孟澤相當入戲,他很大膽很放肆,仿佛真的對她著了迷。
三天後,孟澤把他和丁晴的照片傳給肖興飛工作室。
肖興飛愣了下:「孟澤今年幾歲啊?」
張盟義想了想:「三十好幾了吧……」
肖興飛把照片丟過去:「見鬼了!這人是孟澤?」
這組照片裡,孟澤鼻子以下隱在暗影里,黑亮奪目的眼睛十分搶鏡。迷離虛影抹去了他的歲月。他抱丁晴時的樣子,十足是一個意氣少年。
張盟義大讚:「真絕啊,這……說照片裡的人是李深都有人信啊。」
肖興飛一拍大腿:「什麼是天意?這就是天意!」
「肖哥,你沒想過這兩人為什麼長得這麼像?」張盟義比較謹慎,「會不會有內情?」
「我怎麼沒想過。我查了那小子的家底,父母健在,普通的工薪家庭看不出問題。」肖興飛不以為意,「再說了,我們幹這行又不是沒見過相像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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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刺階段了。
李深整理的題型完成了一半,他先給了陳烏夏。
「謝謝。」她說。
「客氣。」他回。
爭分奪秒的時間裡,少話的兩人幾乎斷了交談。
陳烏夏停止胡思亂想,全副武裝備戰高考。偶爾還會有關於李深的念頭浮現,她都及時掐住了。
課外天天下棋,偶爾泡杯熱茶,李深很愜意。
那天,丁晴又站在石磨腸粉店門口,她不再燦然,相反的,她走得非常緩慢,最終停在他的面前。
丁晴扯了下嘴角:「今天為什麼不躲了?」
「我去游車河的話,會趕不上第一堂課的測驗。」李深看看時間。
丁晴注意到他的手錶,果然和孟澤的是同款。她總覺得孟澤和李深有什麼關聯。
她猜疑的時候,他已經越過她上前走。她猛然回頭,攔住了他:「我……很喜歡你……」
「哦。」那又怎樣。
丁晴說:「我們以後可能不再見了……」
他看著丁晴離開。陳烏夏講過類似的斷交宣言,他有股衝動要和陳烏夏談談彼此的將來。
但李深不是憑衝動行事的人。他告訴自己,忍過這段時間再說也不遲。
過了個周末,一個高二的師弟發消息告訴他,他現在是學生群里的輿論焦點。
Li:「?」
接著,師弟發了張照片過來。照片裡男女的行為舉止稱得上是艷照。
李深看清了上面的人。忽覺全身卸了力,只能將重量靠在椅背。他閉目了一會,接著細看幾張照片。
丁晴衣衫不整,眼神迷濛,似是半昏半睡。一個男的緊緊把她摟在懷裡。
李深知道這人不是他,他可能還猜得出這人真正是誰。
高考臨近,李深的日子有條不紊,因為這是他擅長的領域。而照片這人如同一個黑洞角色,李深面臨未知。
因為未知,所以謹慎。
李深先聯繫丁晴。但他早扔了丁晴的名片,又不曾留意她的手機號碼。第二天,他通過一個初中同學問到了她的聯繫方式。
電話里的丁晴囁囁嚅嚅:「我不知道照片怎麼傳出去的……」
「照片裡的人是誰?」為了保留證據,李深開啟了錄音。
丁晴沒有回答,突然「啊」了一聲,通話切斷了。
之後再聯繫,她的手機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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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方沒有把矛頭指向李深,也沒有留下交涉方案。他們可以說自己只是發布攝影作品,至於男模特被認錯,那是網民的自發行為了。
他們輕飄飄的,上網按幾下發送鍵,就會有許多許多人接捧流言的傳播。眼見為實,有圖有真相,很多人熱衷於天之驕子墮落的新聞。同學們議論紛紛,有相信的,有質疑的。有人說,見過丁晴和李深在校門口有說有笑。流言飛語滋生瘋長,哪怕李深這個人和「笑」毫不相干,也能被編排出艷照的故事。
李深澄清的話很簡單,那人不是自己,如果有人繼續發散謠言,直接去警察局對質。
校友群慢慢安靜了下來。
最終的澄清,李深要找到丁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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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烏夏兩耳不聞窗外事,天天埋在試卷堆,拼命默記整理的題型。
肖奕媛擔心會影響到陳烏夏的高考,索性瞞著了。
陳烏夏在衛生間偶然聽到,才知道有張大尺度艷照掀起了風波。
同學甲:「沒想到他的清高全是裝出來的,太失望了。」
抽菸男也說李深在裝。陳烏夏低下頭,站在水池邊上洗手。
同學乙:「我的禁慾系王子化為泡沫咯。」
同學丙:「他不是澄清那不是他嗎?」
陳烏夏關上了水龍頭。既已澄清,那就沒必要去問李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