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從場外撿回了球。閱讀
風吹過,他抬起頭,居然是溫潤的。前一刻他冰涼的色彩似乎只是陳烏夏的錯覺。
烈日當空,場上的球員個個光彩熠熠。
女同學給自己班級加油兩句,又問:「他和你一個班的吧?」
陳烏夏點頭:「嗯。」從前兩人不同班,互不認識很正常。現在已是同班同學,再裝陌生人就過分了點。
女同學有自己的理解,說:「李深對喜歡他的女生非常殘忍。」
陳烏夏只見過高二情人節那一幕,其他的不知道。不喜歡八卦的她忍不住跟著八卦,問:「何以見得?」
女同學看著陳烏夏:「就他對你的這種漠視的態度,你還問『何以見得』?你心挺大啊。你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我就不行,見到他的眼刀子,我就受不住。」
中場休息,兩隊球員各自退場。
陳烏夏抬頭向李深,可是被迎面而來的黃學志擋住了。
黃學志撓頭的同時,頭髮落下不少汗珠,他站在兩步外:「陳烏夏,讓你見笑了。」
「沒關係。」陳烏夏安慰說,「比賽還沒有結束呢,加油啊!」才說完,小挎包里的手機震了震。
Li:「比賽結束去D°i。」
李深坐在樹下,幾個初中校服的女生跑過去,團團圍住他。陳烏夏連他的影子也見不到。她敲了敲手機。
烏小夏:「好。」
上個星期驗證了好友邀請,她等了很久,沒等來他的消息。這是他給她發的第一條微信。
但是D°i在哪裡?
吹乾了汗,黃學志走近了:「李深和你同班啊?」
「嗯。」
「人氣超高。」
「是吧,我不太清楚。」
周圍越來越吵,一個男生摟住黃學志的肩,到旁邊商量戰術。
女同學和其他的同學說話。
陳烏夏在人群里,也遠在人群外。
比賽繼續時,她依然安靜,眼睛不自覺追著李深奔跑。斷球、妙傳,他兩邊袖子都卷到了肩膀,臂上肌肉若隱若現。
對面的女生尖叫在喊:「李深!啊啊啊啊啊!」
陳烏夏在心底說:李深,她在花季遇過的最美的少年。
黃學志班級輸得比較慘。
一個男生揪起上衣擦臉,說:「誰知道九班會找李深當外援啊。作弊了。」
黃學志本想逞英雄,然而比分節節敗退,再聯想陳烏夏和李深的緋聞,他的低落是雙倍的。他整了整表情:「陳烏夏,我們隊友去聚餐,女教練也過來,你一起吧?」
陳烏夏攥緊了兜里的手機:「晚飯就不了,我還有事。」
「那……」黃學志說,「哪天有空的話,出來練籃球嗎?」
「好啊,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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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名字挺別致。
依著李深給的地址,陳烏夏找到了這間新開的咖啡廳。
木樑飛下幾隻麋鹿布偶,深木氛圍大約可以消融李美人的寒氣。
她坐了十來分鐘,李深到了。他已經換下了球衣,裡面的黑T,罩一件同色系外套,短褲換成了寬鬆的休閒裝。
她聞到了清新的皂味。不知他一天洗幾次澡?
時間地點是他約的,結果他一臉冷峭,坐下了也不出聲,只是盯著她。煦暖燈光打在他的黑髮上,像是披了橘色濾鏡。
陳烏夏先開口了:「嗨。」
李深從來不會和她一樣「嗨」,他抬眼看了看她的髮飾。代送情書那天,她戴了一個五顏六色水鑽的圈圈,和奶茶那天的滿天星不一樣。
今天的是普普通通的小球。這一個小球上紓解了他的無名火。「今天怎麼回事?」
他問得沒頭沒尾,陳烏夏以為他氣憤緋聞的事:「那個女同學說,謠言是從群里傳開的,傳兩三天了,我也今天才知道。實在很抱歉,給你造成了困擾。」
「什麼?」
「我的錯,我道歉,你別生氣了。」
「你在說什麼?」
不是說信的事?「你在問什麼?」
對話中止在服務員過來點單的時候。
李深抬起頭:「黑咖啡。」
陳烏夏點了一個標有Hot圖標的:「熱摩卡。」
前面對話牛頭不對馬嘴,李深索性開門見山:「那男的是誰?」
陳烏夏還在研究菜單里的各式咖啡:「哪個?」
「姓黃的。」
「黃學志啊。他是我的高一同學,很熱心的人。這次他喊我來當拉拉隊,我就過來了。」
「哦,多熱心?」
「我的歷史比較差,他教過我怎樣快速記憶年份和事件。」
黑咖啡的苦澀更能刺激記憶,是他鍾愛的口感。「你什麼科目不差。」
陳烏夏嘀咕:「說話就說話,這麼刻薄幹嘛。」
窗外,枝繁葉茂的行道樹將路面圍成了綠蔭,十字路口圈出一片陽光——這像是高三學生唯一的出口。他就算荒廢學業,也能上好學校,但是陳烏夏必須全副武裝攻陷高考。他最終還是收斂了情緒。
陳烏夏啜一口熱摩卡:「我還沒問你,這是班級的比賽,你為什麼在九班的隊裡?」
「九班隊長和我熟。」
「黃學志也和我熟。」
李深轉過頭來:「他給你輔導過歷史,你歷史進步了多少分?」
「那……肯定沒你教的好。」
「哦。」他的姿勢隨著他的話而慵懶。
「你約我來這裡做什麼?」陳烏夏的膽子大了些,「約我來吵架嗎?還讓我請你這麼貴的咖啡。」
「我說了讓你請嗎?」
「那你買單啊。」她趁勝追擊。
「嗯。」
李深好說話,她的話跟著變多:「我們是同學,那邊也是同學,反正我兩邊都有加油的。而且你贏了啊。」
「不贏的比賽沒意思。」
「我知道,你喜歡勝利的喜悅。」陳烏夏正色說,「信的事是我連累了你,我鄭重道歉,」
「那封信?」李深想起了她剛才的話,「老師那邊處理完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事在同學間傳開了,說……說我在倒追你。」見他向她看了過來,她立即說,「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
兩個當事人都是今天才知道這個謠言。李深潑了盆涼水過去:「從你接了這封信開始,就等於接了個麻煩。」
陳烏夏知道自己理虧,氣勢弱了下去:「對不起,我一定還你清白。我也不知道會鬧成這樣……我只是覺得,那是肖奕媛對你的一片心意。」因為她也有不可說的心意,因此終歸是佩服勇敢表白的人。
李深一聲不吭。
「我知道錯了。不過我不知道什麼群,也不知道怎麼傳的,我只能澄清,我們是普通的同學關係。」
他還是沉默。
陳烏夏傾身:「你說句話啊。」
李深靠著椅子,忽然問:「你和你同桌的關係如何?」
「還好吧,我高中朋友很少,跟她比較熟。」但是,魏靜享那天的話,也留在了陳烏夏心底。
「少來往。」李深言簡意賅。
「嗯。」陳烏夏又問,「那現在怎麼辦?如果傳到了老師的耳朵里,會不會要解散補課了?」
「老師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種八卦群的流言蜚語哪會隨便相信?」
「她們講的有板有眼,硬說那封信是我寫的。」
「我和你哥的緋聞,學生群里傳了那麼多年,老師也沒找我們談過話。」
「……」陳烏夏想了想,「你和我哥是數一數二的學霸,老師當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李深說:「這事我會出面,你就當不知道。」
「好。」她點點頭。果然,無論什麼事,只要李深表了態,她就不慌了。
「說起來,正好有一段新素材拆散我和你哥的緋聞。」李深端起咖啡,不慌不忙地說:「這是好事。」
陳烏夏:「……」
「三角形的每條邊對應一個相應的角,且具有唯一性。數學上,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圖形。」李深用一種給她解決題目的語氣說,「你、我、你哥,就是穩定的三角戀結構。」
陳烏夏皮笑肉不笑:「你的冷笑話真的很好笑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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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枯燥,唯有八卦消息能令同學們沸騰。
一個小師妹立即給陳立洲通風報信。「你妹妹給李深寫了一封情書,還被老師逮住,訓了一頓話。眾人議論紛紛。看不出來啊,原來你妹妹人狠話不多,膽兒特別肥。」
陳立洲回復了一連串疑問號。
堂妹內向,就算憋足了勁兒暗戀,也沒膽子開口。其中一定有另外的說法。
晚上,兩兄妹開了視頻,陳立洲第一時間要追究緋聞。他長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我的妹妹有長進了。」
「哥,這是誤會,是誤會。為什麼又傳到你這裡了?」陳烏夏覺得今天真是邪門,接二連三有人和她說情書,以至於她這個當事人蒙在鼓裡這麼久,連連受到驚嚇。
「李深的後援團眾多,一個管不住嘴巴,就等於一個班知道了,然後在幾百人的校友群傳一傳,事情就發散了。而且,被老師當場逮住的不多,你這是成典型了。」
「不是我寫給李深的。」陳烏夏把事件始末簡單敘述了一遍。
陳立洲又嘆氣。
「哥?」
糾結代送情書的起因已經沒有意義,他問:「你和老師說清楚了嗎?」
「老師沒罵我,我不好意思把人供出去。有驚無險,過了就過了。誰知道還有這後續。哥,我很苦惱了。」
「苦惱什麼?不就一個小緋聞嗎?」
「我丟臉死了。我今天下午才知道的。難怪這兩天有些人看我的眼神古古怪怪,他們肯定覺得我臉皮很厚。」
陳立洲:「臉皮厚又不犯法。」
陳烏夏:「而且吧,這件事我還連累了李深。」
「你管他呢,他一看就是臉皮厚的人。」
「他沒和女生有過緋聞吧?鬧成這樣多多少少影響了他的形象。」
「後援團對他有濾鏡,這點小事擋不住人家的熱情。不過。」陳立洲笑意淡了,「我問你,你這個送信的同桌,是不是高二那個?」
「嗯,肖奕媛。」
「那我見過。她這人吧,心思挺繞的。以後離她遠點,小心又被做文章。」
「哥,你的意思……這些事是她捅出去的嗎?」
「沒有證據的話我不會說。但事情發酵到這個地步,這女的就是個掃把星。對了,她是不是從初中直升上來的?」
「和李深是同學吧。」
「哦。」姓肖……陳立洲隱約記得什麼事,但是他沒有繼續問,而是說,「我一會找李深談談,他出面好過你出面。」
「李深說了,他會去澄清。」
「他說了?」
陳烏夏點點頭:「是啊。」
「是不是人啊他!我和他愛/欲糾纏這麼多年,他沒為我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