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無法挽回

  肖海龍所作所為,確實寒了李振海的心,因為余長知道,李振海總體而言,是一個懂得放權,也捨得放權的領導,但凡有一絲可能和希望,都不會通過這樣的方式,收回各個分公司,總經理的財權。

  有些人覺得,收回財權是對分公司總經理的不信任。

  其實,這種觀點是片面的,整個集團公司本來就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在特殊的時期,李振海收回財權,無非是想要更好地支配剩餘資金,兼顧多方,儘可能保證每個分公司都能存活下去。

  至少人的因素能夠穩定下去。

  同時,余長也相信,李振海的目的,作為跟隨了李振海二十年之久的肖海龍一定知曉,也能夠明白和理解,但卻沒有想到,肖海龍絲毫不念舊情,義無反顧的辭職,徹底寒了李振海的心。

  體制內說人走茶涼,但更多的時候,是人還沒走,茶就已經涼了。

  「董事長不用謬讚,我個人其實對權力並沒有太大的野心,我也深知,我的權力是你,是集團公司賦予的,也做好了有一天被收回的準備,或許因此,我才能擺正心態,坦然面對和接受吧!」

  李振海對余長的坦言很欣賞,但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出,他此時的欣賞,更多的,帶有一絲淒涼。

  一種生不逢時的淒涼。

  「余長,你覺得道玄科技走到今天這個局面,是什麼原因造成的?」李振海直言不諱問道。

  余長雖然是總經理,但並不是董事局成員,他沒有想到李振海會直接問自己這個本應該董事局討論的問題。

  看了一眼李振海,想了想,既然李振海問了,自己也沒有必要藏拙,索性直言吧,便道:「董事長,政府經濟的宏觀外在因素是致使道玄科技出現如今局面的最主要原因之一,而資本的原始積累,又迅速擴張,從某種層面超出了控制,也有可能是主因。當然,內因也是存在的。」

  李振海深看了余長一眼,沒有想到,余長看問題如此透徹,不過,他對於余長所說的內因還是不明白。

  便問道:「你說的內因,指的是什麼?」

  公司已經到了如今的局面,余長既然已經開口,就沒有打算再繼續沉默,他下意識摸了摸褲子。

  李振海看出余長想抽菸,便道:「想抽就抽吧,今天特例,我的辦公室可以抽菸。」

  余長也不拘束,掏出一支煙,想了想,又遞給李振海,道:「董事長也抽一支?」

  李振海淡淡一笑,接過後拿在手中,卻並不點燃。

  余長再次掏出一隻送入口中,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吐出菸絲,然後緩緩道:「董事長,至於內因,恕我直言,和董事長有很大的關係。」

  李振海眉頭一緊,道:「直說吧!」

  「道玄科技是集團公司,涉及多個分公司,也有多位股東,因此也就有了董事局,從公司的角度,董事局的意見和決策,才是公司的方向和要走的路,但恕我直言,道玄科技的局面,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董事局是為董事長服務的,這種服務,特定條件下是好的,但某種條件下卻不一定好。」

  「為什麼呢?如果董事長的方向和政策是對的,那麼董事局的存在,更多的只會讓你的工作如虎添翼,但如果董事長您的決策和方向是錯誤的,那麼董事局從某種意義上,就變成了附庸,沒有太大的意義。」

  公司的董事局確實存在問題,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一般而言,董事局集體討論和決策的意見才是公司發展的整體意見,但在道玄科技過去的很多年裡,董事局的意見其實就變成了李振海個人的意見。

  余長的言外之意便是,李振海是公司的創始人,是公司最大的股東,他一言九鼎,他的想法和意見,很大程度上決定著董事局的意見,也就決定了公司的生死存亡。

  你的決策如果是對的,那麼公司欣欣向榮,向前發展,榮光無限;如果你的決策是錯誤的,那麼結果就是如今道玄科技的局面。

  確實,李振海在權力上願意下放,也願意放權,但在核心問題上,他的強勢,讓他從來不讓步。

  這才是造成道玄科技悲劇的最主要的內因。

  仰池集團的2億元資金注入後,李振海不顧董事局其它人的意見和反對,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各地州分公司,以結果來看,這個決策明顯是錯誤的。

  如果沒有這個決策,說不定,即使政府經濟再如何困難,以道玄科技的底蘊和原始資本,依然可以度過這個寒冬。

  但是,事已至此,歷史不可能再改變,世上也沒有後悔藥,李振海更不可能公開承認自己的決策錯誤。

  哪怕承認,此時來看,也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來公司9年多,馬上十年,如果說道玄科技存在問題,那麼給我最大的感觸是用人機制問題以及領域投射問題。」

  「前面的幾年中,公司的人才儲備制度存在著一定的問題,過於繁瑣,冗餘,甚至沒有一個科學,有效,可靠的人才體系考核機制,靠的更多的是人才舉薦制度。」

  「或許在開設分公司的時候,董事長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因此,在後面的幾年中,加快了人才體系的變革,但這種變革是需要時間沉澱以及市場考驗的,並不能一蹴而就。」

  「體系改革確實晚了一點,但從當時的情況而言,也不算太晚,至少在某一段時間,確實提高了公司各方面的效率,減少了內耗,摒棄了無謂的開支。只不過,體系,制度,規則,規章......都是為人服務的,人都不在了,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說到這裡,余長狠狠吸了一口煙,見李振海並未有點評自己,亦或者難堪,余長便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領域投射問題,則是一個宏觀戰略的問題,道玄科技是信息化產品的經銷商,從創立開始至今,一直依賴於政府,而這也使得,道玄科技可以在某個領域做到精益求精,讓同類型的公司無法企及,但一旦遇到了經濟危機,政府經濟不景氣,就讓道玄科技沒有了退路,甚至連求生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早幾年,公司不考慮擴張,而是考慮多領域投資與發展,不一定就能取得很好的回報,但也不至於讓如今的道玄科技如此被動。」

  余長說完後,李振海久久無言。

  其實,余長所說的這些,作為董事長,即使有當局者迷的因素,在道玄科技出現了如今的局面後,痛定思痛,李振海也應該意識到了。

  只是從余長的角度說出這些問題,對於李振海的衝擊之巨大,從他面色的變化上,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從李振海的沉默中,余長已經知道,自己的觀點,已經引起了李振海的共鳴,已經說到了他的心窩裡。

  他下意識拿起桌上余長發的煙點燃,吸了一口,眯著眼睛,道:「余長,你說的這些觀點,我都認可,作為傳統信息化服務的供應商,從創立之初,一直到現在,確實,我們過於依賴政府和企事業單位了。」

  「正因為如此,當經濟的大環境出現問題後,才讓公司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動和打擊,並且這種打擊是致命的,讓我都措手不及。」

  余長下意識點了點頭。

  李振海又吸了一口煙,繼續道:「我也承認,我在公司的發展上,有時候過於盲目,過於一言九鼎,過去倔強了。張天前些年就給我提過類似的建議,但當時的我並未當一回事,現在回想,一切都晚了。」

  余長可以感受到李振海此時的心很痛,其實他也同樣如此,畢竟,這裡可是余長奮鬥征戰過快十年的地方啊!

  「我在道玄科技身上投入了一身的精力,我不想道玄科技就此毀去,我不忍,也不舍,如果你是我,當下應該怎麼辦?」李振海轉移了話題,繼續問道。

  按照目前的趨勢,道玄科技的覆滅似乎已經成了不可逆的局面。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解救,似乎只有錢和轉型可以完成。

  可是,想要轉型的前提是錢,錢從哪裡來?

  無非就是融資,銀行貸款,第三方貸款等。

  「想要保住道玄科技,無非就是保住道玄科技的核心力量,然後想辦法搞錢,度過當前困難的同時,又想辦法轉型。」

  「是呀,錢是第一位,現在最主要的困難就是沒辦法搞錢啊!」

  李振海說出這句話後,兩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