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俊宇接過話頭,也並未搞所謂的歡迎儀式。
按照會議流程,每個人都匯報了上周的工作情況,匯報一改往日的簡潔和疲態,每個人都儘可能詳盡和認真,甚至神采飛揚,滔滔不絕......包括付鳴海亦是如此。
只見他眉飛色舞,唾沫橫飛,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並就工作上遇到的問題,避重就輕,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和想法,並指出,為了公司更好的發展,希望會議討論一下之類的話。
匯報完畢後,付鳴海的目光下意識看向了李振海,想從他眼中看出些什麼。
但李振海保持原來的姿態,既不點頭,也不搖頭,就連表情都看不出絲毫變化。
余長心中一陣暗罵:看不出來,這狗日的付鳴海,表面功夫還是挺了得的。
待輪到余長匯報時,李振海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等余長匯報完。
李振海插話道:「應收款按照合同規定,由財務部電話或者上門催收即可,你作為銷售,又是部門總監,更多的精力應該放在產出上。」
他的這句話語調極為平淡,但聽在付鳴海等人耳中卻如天降巨雷,讓他的心臟驟然一顫。
余長停頓了一下,看了眾人一眼,如實回答道:「這些款情況比較特殊,因此經公司行政例會決定,由我親自去催收。」
李振海眉頭一蹙,略微一想,沉聲道:「那催收的情況如何?」
余長搖了搖頭,道:「不是太理想。」
「哦?那你具體說說吧,這些款如何特殊?又遇到什麼阻力?為何不太理想?」
李振海的話音落下,付鳴海整個人都變得不太好。
現在的他處於極其被動的局面。
董事長李振海下來紅河出乎了他的意料,在此之前他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在得知李振海下來後,他第一時間聯繫了李度,李度又聯繫了關曉鵬,但兩人對此也毫不知情,也被蒙在鼓裡。
也就是說,李振海此行,很少有人知曉,或者說知曉之人故意隱瞞……這足以說明李振海下來紅河分公司,抱著極大的目的。
而想到這種情況,不管是李度還是付鳴海瞬間變成了驚弓之鳥,隱隱擔憂著最不願也不想看到的畫面出現,因為他們本就夾著屎,不乾淨。
「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解釋吧!」看了一眼余長,楊峻宇說道。
余長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在董事長面前,這件事由楊峻宇親自匯報再好不過。
第一不會將余長推到風口浪尖,第二從程序而言,也符合工作上的匯報程序。
李振海目光看向楊振宇,只聽楊峻宇道:「因為這些應收款主要存在教育組,並且時間由來已久,已經超過了合同正常的付款時間,按照流程,由財務催收已經不太合適……而余長是新任教育組總監,經過會議討論,由他接手,相對合適。」
聞言,李振海卻不慌不忙道:「應收款表呢,拿一份給我。」
財務總監賈青鸞早有準備,聞言,她起身,將教育組的應收款表交到了李振海身前,還有對應的合同。
李振海翻開,仔細看了起來,而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他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而付鳴海的心臟也隨著李振海的眉頭緊鎖,不規則地劇烈跳動起來。
「怎麼還有三四年前的應收款?並且金額如此之大?」
說出這句話,李振海的聲音中已經帶有怒意,如果不是刻意壓制,說不定現在已經拍案而起。
李振海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筆驗收款,對賈青鸞道:「你將這筆款,對應的合同找出來。」
賈青鸞不敢耽擱,立馬一通翻找,將對應的合同找出,並翻開,放在了李振海面前。
這一看,李振海眉頭皺得越深,而付鳴海已經滿頭大汗,心中思量著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因為付鳴海通過餘光瞟向合同時,驚訝地發現,李振海正在看的合同不是其它單位,正是興海培訓機構的,因為這個合同付鳴海親自接手,因此他一看之下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誰能告訴我興海培訓機構這80萬的應收款是怎麼回事?」
果然,付鳴海心中咯噔一下,臉色難看,大腦飛速運轉,卻是憋不出一句話來。
「2013年10月簽訂的合同,2014年1月份完成交付,正常情況2014年四月份前應該收回此款,但為何這筆款過去了三年,卻一分錢沒有收回來?」
李振海心中已經無比震怒,眼中帶火,當然更多的應該不是沒能收回此款的驚怒,而是一種被下面人愚弄和欺瞞的憤怒,不過他最後脫口的言語卻保持著儘可能的平靜和鎮定。
會議室死一般寂靜,帶著來自李振海眼中的寒意,竟是一時間無人答話。
見無人答話,李振海似乎想到了某種可能,道:「此事發生在李度任職期間的吧?你們誰能給他打電話,我想親自問問他。」
沒有任何一個人主動,這讓李振海似乎又想到了某種可能,掃視了眾人一圈,他強忍怒氣,道:「誰是分管銷售部的負責人?」
他說的是負責人,而不說副總,幾個字的差別,已經透露出了他對紅河人事結構的極度不滿。
眾人目光都下意識看向了栗明,栗明這個老油條,老狐狸,本想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卻沒有想到李振海會將第一矛頭指向自己。
但栗明不得不表態,說道:「董事長,我是分管銷售的栗明。」
李振海輕哼一聲,指了指應收款表,在上面敲了敲道:「那你應該清楚這個項目,說吧!」
從眾人的沉默中,李振海已經看出了其中的調調,他身經百戰,一手創立公司到現在,這些人的小九九如何能瞞過他。
栗明臉色微變,但面對李振海的提問又不能不回答,不敢不回答。
「負責這些項目具體落實銷售負責人已經離職,雖然這些項目我未具體經手,但我畢竟屬於分管領導,出現這些欠款,我難辭其咎……」
栗明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振海打斷了,道:「你確實難辭其咎,甚至是嚴重失職......但我來這裡不是聽你檢討的,更不是聽你攬責的,我只想聽事情的本身,你就具體說說,為何會出現那麼長時間的應收款沒有收回的情況,這些款現在是能收還是不能收?」
栗明一時啞住,李振海的問話太過突然,不,準確來說,是來紅河分公司太過突然,因此,就是栗明是老油條,也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其實對於這些應收款,紅河分公司所有人都基本清楚,但心裡清楚是一回事,嘴上說出來是一回事。
看著栗明的臉色陰晴不定,半天憋不出半個字,李振海憋在心裡的火氣愈盛,他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們都成啞巴了?一錘打不出半個冷屁,好,很好......」
就在這時,柴寧已經撥通了李度的電話,只見她邊走向李振海邊道:「李總,董事長要和你通話,你稍等。」
李振海接過電話,看了一眼,確認是李度便怒道:「李度,你是怎麼管理公司的?紅河出現如此多的應收款,並且有些時間長達三四年之久,你任職期間為何不上報,為何一直捂著?如果我今天不下來紅河分公司調研,你是不是想要一輩子瞞著我這個董事長?」
「你管理紅河分公司八年,這八年業績年年墊底不說,屁股上抹了屎,你卻連屎都擦不乾淨,你還有臉任玉溪分公司總經理?」
不知道李度在對面說了什麼,但可以想像得到,他的臉色定然如生吞了蒼蠅一般難看,只聽李振海打斷他道:「別和我說這些廢話,我不想聽,我就問你一句話,這些事情你有沒有能力處理,如果沒有,我親自來處理。」
說完這句話後,不等李度再說什麼,李振海就憤怒地掛斷了電話,掃視了眾人一圈,冷冷一笑,自言自語道:「欺上瞞下,瞞天過海,你們一個個真當我李振海是傻子嗎?」
很多人的臉色變得都很難看,尤其是付鳴海和汪東來兩人。
剛才李振海和李度的通話,兩人一個字不落聽在耳中,如果李振海親自處理此事,那麼結果必然不可能僅僅是催回應收款那麼簡單,紅河分公司的人事結構將發生地動山搖般的變化。
從李振海帶著分管人事的集團公司副總裁一起下來,眾人便隱隱猜到了一些什麼。
此時的付鳴海臉色已經極為難看,但卻為了爭取主動,不得不開口,說道:「董事長,你好,我是公司分管工程部和技術部的付鳴海。」
「剛才董事長提及的這筆款和我有一定的關係,興海培訓機構是我堂弟開辦的,雖然我和興海培訓本身沒有任何關係,但我們有親戚關係,當初這筆業務還是我牽的線。」
「哦?」李振海聞言,面露疑惑,繼而又道:「既然如此,在業務發生後的幾年,你是否幫助過公司想辦法,積極配合公司催收這部分款呢?」
付鳴海感覺李振海的言語稍顯緩和,心中微嘆一口氣後,繼續解釋道:「嗯,在此期間,我不止一次配合過公司催收,但效果都不是太好......直到最近一次,余總監催收,才最終守得雲開見月明,興海培訓機構的負責人付新竹已經承諾了余總監,在一個月之類支付完公司的欠款,並且參照簽署的合同模板,興海培訓機構會支付相應的違約金,這件事余總監可以作證。」
余長心道:表面是承諾過一個月之內付清,但壓根沒提違約金的事情好吧?不過,付鳴海果然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三言兩語化解此事的同時,又將自己牽扯其中。不過,在自己面前付鳴海可以作假甚至耍賴,但是這些話當著公司所有管理層說出來,就說明此筆驗收款,在一個月內肯定可以收回。
余長也不得不表態,道:「在付總的幫助下,興海的付新竹承諾了一個月之內會付清應收款,這事我可以作證。」
付鳴海向余長投來了感激的目光,不過余長置若罔聞,他如此說,並不是為了幫助付鳴海,僅僅是陳述一些事實而已。
而對於付鳴海,相信後面還有好戲等著他,千萬別以為,如此,他就能安然著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