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嚴重？」
「當然！」
我看了他一會，輕輕出了口氣，一口乾了，拿過酒瓶倒酒。
他也幹了，示意我倒酒。
我給他倒上，接著自己也滿上了。
「咱們就說這個事，她們讓你為四個女孩主持公道，怎麼主持公道？」，他呵呵一笑，「這裡面除了那個叫小美的警方可以管，別的人，你怎麼懲罰他們？朱乾坤是本主，可他沒讓孫大有去殺人，不是麼？孫大有找小美買女孩屍體，可他也沒說讓小美去殺人，不是麼？你想給那四個報仇，你就得把他們全殺了，這才公道，可你要為了四個女鬼去殺人，你以後怎麼在江湖上立足？傳出去，你項家成什麼了？你項飛成什麼了？！」
「這就是你所謂的水深？」，我看著他。
「是！」，他點頭，「你剛出道的毛孩子，你懂什麼江湖險惡？我告訴你，這是一個產業鏈，專門為豪門權貴門服務的產業鏈，懂嗎？你以為那些高門大戶遇上事只靠風水師？呵呵，兄弟，你太幼稚了……」
我沒說話，默默的喝了口酒。
他也喝了口酒，吃了口牛肉，邊嚼邊邊給我講，「就比如江楠這件事，她原本是想找五叔的，可五叔不管，至於為什麼不管，那我不知道，反正是不管。那好，五叔不管，人家事也得接著辦，那就只能找趙青山之流。有豪門大族的需要在前，就有趙青山之流的中間人，就有孫大有之流的辦事人，就有為辦事的邪術師們提供各種法器原料的黑色產業鏈。你動他們中的任何一環，都等於跟他們所有人作對，像孫大有，小美這樣的，或許不能怎麼樣你，可那些豪門大族呢？他們能不能收拾你？！」
我抓了兩塊牛肉塞進嘴裡，使勁嚼著，長出了一口氣。
「別天真了兄弟……」，他端起酒杯，「咱們和他們是一個圈子裡的兩個世界，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了，招惹他們，犯不著……」
「你身上的傷疤，真是那小崽子砍的？」，我問他。
他放下杯子，笑了笑。
「你不是有天眼麼？看不出來？」
「我不想看，要說你就說，不說就當我沒問」，我和他碰了一下杯，一口乾了，招手喊服務員，「再來一瓶！」
「好的！」
馬天浩笑了，一口乾了。
第三瓶酒拿來，我直接打開，給我倆滿上了。
有故事，豈能無酒？
馬天浩又點了根煙，使勁吸了一口，緩緩的吐出了煙霧。
「五年前，我十九歲，剛來京城」，他說道，「老潘家的女兒中邪了，請我去驅鬼，我去了之後把鬼抓了，發現是個女鬼，才死不久的女鬼。她被我制服之後，哭著求我放過她，說她是被人害死的，那人挖了她的心臟，將她控制住了，而她爸爸媽媽還不知道她已經被害了……」
「我那時候跟你一樣，剛出道，沒經驗，心也軟」，他自嘲的笑了笑，「聽了這女孩的話，我就受不了了，我跟自己說，必須把那個害她的孫子抓住！不光因為他算計潘小姐，還因為他殺了那個無辜的女孩。」
「然後呢？」，我問。
「然後我就去找了」，他說，「我追了那孫子大半個中國，最後在他廣西老家把他堵住了。他兒子見我要抓他，哭著求我放過他爸爸，說他爸爸不是壞人。我被那小崽子哭得心軟了，猶豫了，就那麼一分神的功夫，他爸爸揮刀向我砍了過來。我反應很快，躲過了他的刀，卻沒防住那小崽子，他撲上來將我撲倒，給我留下了這道疤……」
他指了指胸口。
我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他使勁吸了口煙，呵呵一笑，「這還不算什麼，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麼？」
「什麼？」
「我砍倒了那個人，把他兒子也踹進了屋裡，然後沒等我抓人，外面就衝進來一群人，他們手裡有槍……」，他沖我比劃，「M26，衝鋒鎗……」
「他找了幫手？」，我皺眉。
「是他老闆」，他看著我，「他是他們老闆的槍，幫他們老闆整過很多人，我要動他，他們老闆不幹了。」
「所以那就是個局，給你做的局」，我看著他。
「是」，他呵呵一笑，「我差點就沒回來……」
我點頭，「那個老闆是誰，查出來了麼？」
「查出來了，可不能動他」，他端起杯，喝了口酒，「那是個大人物，背景很深厚……」
「是誰？」
「問這麼多幹嘛？說出來你認識是咋的？」
「這人還活著麼？」
「死了」，他吸了口煙，緩緩的吐出煙霧，「他想弄死我，於是我爸就來了趟京城，把他弄死了……」
「師伯？」，我皺眉。
「我爸這人護犢子，他說他的兒子他可以打，別人不行」，他說道，「當時那種情況下，要不弄死他，要麼我們全家都得死。我爸連先禮後兵都沒講，直接用雷將那人劈個了外焦里嫩，他說道不可欺，這種惡人，天不收，他來收。」
我沉默了一會，深深地吸了口氣，點了點頭。
「那人死了之後，這事也就過去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從那之後，我爸嚴令我和我妹，讓我們再也不許多管閒事，要是再惹麻煩，就把我腿打斷……」
「要是你妹妹惹事呢？」
「也把我腿打斷」，他說道，「他捨不得打我妹……」
我忍不住笑了。
「艹！」，他也笑了，端起酒杯，「來！幹了！」
哥倆碰了一下杯，一口乾了。
「那你幫我，不怕師伯打斷你的腿？」，我給他滿上。
「他不會的」，馬天浩很了解自己的父親，「你師伯那人心裡有道義，他說是不讓我們管閒事，可遇上該管的閒事，他自己也沒少管。我和我妹這俠義心腸，其實都是隨他。」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四鬼抬棺的本主是朱乾坤的？」，我問，「孫大有可沒見過他，你是怎麼審出來的？」
「他是沒見過，可他記得朱乾坤的八字」，他說，「我找不到這八字的主人，所以我就找陳瑤妹妹幫忙，我說你看看這個八字，能不能通過這八字，找到這個人。她看了一眼，說這是朱乾坤的八字呀，你從哪弄來的？……這不就明白了麼？」
「同八字的人很多。」
「是很多，可八字相同，還都有滅門之禍的豪門大族的掌舵人，有多少？」
「可是這個事，我已經答應小棠了」，我看著他，「我也不能讓你替我蹚這渾水，這不合適。」
「你錯了，這渾水我蹚得，你蹚不得」，他擺手，「有五年前那件事墊底，我今天蹚這渾水，沒人敢動我。況且這個事，我不動朱乾坤，只動孫大有和那個叫小美的，我會把他們交給警方。你需要做的，就是帶著陸小姐去那四個女孩所在的城市，讓她們和她們的父母見一面，然後超度了她們，讓她們去輪迴。剩下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你已經抓到人了？」，我突然意識到。
他拿出手機，打開一段視頻，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是警察抓人的監控錄像，拍攝地點是在一家酒店大堂內，一對男女剛出電梯就被控制住了。那男人五十多歲，乾瘦無比，女人衣著得體，一看就很有身份。
「什麼時候的事？」，我問他。
「你來之前」，他說，「這可是個大案子，我把這天大功勞給了我一個朋友，至於孫大有和小美，他們會老實認罪，該說的一句不少，不該說的，一個字也不會提。」
「你對他們用了什麼？」
「什麼也沒用，他們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我把手機還給他，「我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