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再來一次！（從零前篇）

  冷。

  深入骨髓的冷。

  欲把身體乃至靈魂都凍住的冷。

  天氣陰沉，滿天是厚厚的、低低的、灰黃色的濁雲。夾雜著白雪的狂風嗚嗚地吼叫，肆虐地在貧民窟中奔跑。它仿佛握液局升著銳利的刀劍，能刺穿嚴嚴實實的皮襖，更別說那暴露在外面的臉皮，被它劃了一刀又一刀，疼痛難熬。

  「啊啊啊，凍死了！說真的，要是有冬將軍什麼的還是趕緊出來吧！只要打倒它，就能變成春天了吧？」

  一處被冰雪覆蓋的廢墟之中。

  有位雙手環抱在胸前，牙齒上下磕碰，身體瑟瑟發抖的少年，正朝著污濁的天空大聲嚷嚷。

  黑色短髮，身高不高也不矮介於平均值，體格可能有鍛鍊過還算有肌肉，便宜的灰色運動服穿在身上顯得格外合適。

  唯有三角眼的銳利眼神讓人有印象，但如今因眼角無力下垂而失去了霸氣。

  ——被凍的。

  畢竟這裡是冰雪世界，他又只穿著單薄的運動裝，再加上還是個普通人，能堅持住已經值得鼓勵了。

  明天該不會感冒吧？要是染上風寒就不妙了。不對，說到底我會抵達「明天」嗎？

  三角眼少年陷入沉思。

  在他走神期間，一碗熱氣騰騰地湯闖入視線。

  「好了好了，菜月君就別抱怨了，這裡有怎麼可能有冬將軍？就算有，你也根本無法打敗它吧？」

  坐在對面的是一位約二十歲的青年，與有且只有三角眼當亮點的平凡少年不同，對面的男性要更加帥氣與英俊，哪怕是冰天雪地也沒有像他一樣不堪的大吼大叫。

  是個可靠的成年人。

  他們兩個，是目前唯二在雪茫茫一片的廢墟中，帶有色彩的存在。

  「給，喝口湯暖暖身子吧。」

  「謝謝啦，小林。」

  三角眼少年接過熱氣騰騰的碗，貪婪的汲取那一點點溫度，同時忍不住抱怨道：「我說要不要先幫我找件衣服？我可不像小林你一樣能夠抵禦寒冷，我可是一般人啊。」

  「沒戲沒戲。這裡不管是食物還是衣物，都被凍的結結實實，根本用不了。」

  「這可真是雪上加霜的噩耗。」

  成年人的話語打破了少年的幻想，似乎在告訴他面對現實。就比如看清現在他們周邊林立的，眾多惟妙惟肖的人形冰雕一般。

  「話說回來菜月君，要喝點酒暖暖身子嗎？」

  「酒？」

  「啊，剛剛在羅姆爺贓物庫里找到的，是非常好的東西哦。」

  「多虧它還能存活下來啊。」

  三角眼少年看著周遭的廢墟，對它能和自己一樣在猛烈的冰冷衝擊波之下存活，但馬上又對它即將被喝掉表示深深地同情。

  他們兩個意外的同病相憐？

  雖然把人和酒比較本身就很奇怪就是了。

  「怎麼樣，要喝嗎？」

  「我就算了，我還沒有到喝酒的年齡。」

  僅剩……用這個詞來表達可能不太準確，但僅剩這個堅守就像是束縛他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的枷鎖，讓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想法。

  要是放飛自我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成為毀滅世界的惡黨啊。

  「你這傢伙，能不能別那麼中二，你是初中生嗎？」

  「是高中生啦！」

  對面的成年男性就像是能看穿他的內心一樣，明明自己沒有說出那句能夠致人死地的話，卻能飛快的理解自己的意思。

  不可思議的人。

  但是好氣，哪怕每次都需要對方幫助，但還是好氣！

  然後報復性質的大口喝了一碗熱湯。

  「好喝！」

  三角眼少年驚呼。

  他沒想到對方能在極度缺乏各種資源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麼鮮美的熱湯，到底有多麼全能啊？

  哆啦A夢嗎？！

  熱氣騰騰的液體流入胃裡，熱流從上到下暖和著身子，使他凍僵的軀體重新活絡起來，臉上浮現出舒適的神情。

  可馬上，喝湯的動作又頓住了。

  「等一下，小林！這湯里的肉是哪來的，該不會是冰雕……」

  「不是。」

  「那是貓……」

  「也不是！你覺得我能對抗的了那隻龐然大物嗎？」

  對方沒好氣地翻白眼。

  似乎對他無端的妄想表示頭疼。

  「嗯……確實。」

  想了想，那隻萌萌噠的小貓，在主人死亡後竟然會變成那麼恐怖的存在，前後轉變也太大了吧？！

  「這只是羅姆爺的藏品之一，所以安心的吃吧，絕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個羅姆爺到底有多少好東西啊？話說，既然有這麼多好東西的話，那為什麼招待我的只是兌了水的牛奶啊，也太吝嗇了吧？！」

  他非但沒被安慰，反而怨氣更大了。

  真是的，有必要這麼斤斤計較嗎，對方現在可是已經化作冰雕永遠動彈不得了哦。

  又過了一會兒。

  三角眼少年問道：「我說，它現在還活著嗎？」

  「你是說帕克？大概是死了吧。你也看到剛才那道沖天光柱了吧，這之後那隻貓的氣息就消散了，大概是死了吧。」

  「真的假的？王都里竟然有比帕克還要強大的存在？」

  「有哦。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成年人並沒有因為相處甚歡的好友離世而悲傷，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他仍舊不緩不慢的攪拌著鍋里的鮮湯。

  反倒是三角眼少年有些沉默，並在恍惚中聽到了這句話。

  「要堅強的活下去哦！」

  「……喂，原來不是恍惚啊？」

  他忍不住大聲吐槽。

  這裡本是貧民窟的人都會說的一句話，想要表達的就如字面意思一樣簡單。只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下，再怎麼堅強也活不下去吧？

  「你該不會被凍傻了吧。」

  「大概吧，要是再這樣下去可能真的要去見賣蘋果的攤販老闆了。」

  「那還真是個好消息。」

  「算的上是好消息嗎！」

  看他還有餘力吐槽真是太好了。

  不過他紫中泛青的臉頰，看起來確實有點撐不住了，哪怕有熱湯來緩解也快要到極限了嗎？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出現在冰雪世界的盡頭。那是位衣著華麗、神情優雅的少女，剛出現就吸引了兩人的視線。

  在房樑上不斷來回跳躍的她，眨眼間就來到了兩人面前。

  「歡迎回來，琉紫。」

  「可算回來了琉紫小姐，要是再等會兒，你就只能見到冷冰冰的我了。但是請別誤會，我並不是故意裝高冷，而是真的已經涼透了。」

  兩人的反應各不相同。

  而這位優雅的少女開口毒舌道：「菜月大人的死活和我沒有關係，就算您現在和路邊的蟲子一樣被凍死，我也不會升起丁點的同情心，甚至還會選擇視而不見，這點我可以保證。」

  「琉紫小姐保證的地方是不是有點奇怪？」

  鬱悶的少年眯起眼睛，讓他本就消沉的三角眼更加狹窄了。

  另一邊。

  「琉紫，情況呢？」

  「如您想的那樣小林大人，整個王都已經徹底淪陷，幾乎所有人都化作了冰雕。另外，帕克大人也被人討伐了，對方是有著火紅色頭髮的男人，僅僅是一劍……」

  「就是剛才那道光柱？」

  「是。」

  少女帶來的情報有些出乎人意料。

  好友的死亡已經有所預料，但只是一個平A就被幹掉了，而且還是那麼強大的存在，確實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另外，對方雖然也是上吊眼，但是比菜月大人要帥的多。」

  「……咦？」

  「比菜月大人要帥的多。」

  「我知道了，不用重複第二遍了！反正我就是個平凡的一般人而已！可惡！」

  三角眼少年被少女的毒舌整破防了。

  回想起來，自己也沒對她做什麼吧？

  頂多是跑到對方主人的面前痛哭流涕，然後抱著他的雙腿怎麼也不撒開，死纏爛打的尋求幫助而已，至於這麼針對自己嗎？

  哪怕知道對方設定就是毒舌，但也太扎心了吧！

  「不過沒關係，這就是琉紫小姐的萌點啊。」

  「您真的無可救藥了，菜月大人。」

  優雅少女仍舊毒舌，可少年卻厚臉皮的完全不在乎。

  啪啪——

  「好，正好琉紫也回來了，我們來整理下情報吧。」

  他的話讓兩人停止拌嘴。

  「別擺出那麼嚴肅的表情，只不過是尋找失敗的原因並且加以改正罷了，放輕鬆。」

  儘管這麼說，但三角眼少年還是無比認真的模樣。哪怕現在凍的意識快要飛走了，他也強打起精神來準備把接下來的話牢牢記住。

  輕笑一下。

  「首先是這次失敗的主要原因。來，菜月君，你認為是什麼？」

  「嗯……應該是沒阻止莎緹菈來到貧民窟吧？」

  「Bingo！答對了！鼓掌鼓掌！」

  少年並沒有因為答對問題而得意，反倒是緊蹙著眉頭，為自己的失敗而懊惱。

  是他太愚笨了。

  儘管用蹩腳的話術和謊言一時矇騙了對方，可隨著時間推移莎緹菈的警戒心逐漸加重，到最後完全不信任自己轉而跑來貧民窟，再到最後正好碰上交易因此被殺害。

  這就是事情的全貌。

  「沒錯。繼主動幫助尋找徽章、先一步贖回徽章、選擇改變交易地點，再到拖延時間，這些方法全都不行呢。最終不管怎麼做，莎緹菈都會死亡。」

  「……啊，我知道。」

  「那麼菜月君，你從中發現了什麼？」

  「嗯？」

  少年的三角眼中帶著一抹茫然，這份愚蠢和笨蛋女神一模一樣。

  看來哪怕擁有了特殊能力，但還是把握不住重點。

  「菜月君知道命運石之門嗎？」

  「啊，知道，畢竟是神作嘛。」

  「那麼你應該知道吧，主人公在救女主角時不管做了什麼努力，最終導向的結局都會以悲劇結尾。那麼，他是如何破局的呢？」

  「你是說……欺騙自己？」

  「是叫你尋找外力啊，笨蛋！」

  俗話說的好，智商不夠能力來湊，可不斷試錯要到什麼時候？

  有的人（岡部倫太郎）跳躍２W次始終如一，有的人（菜月昴）重來８０多次就徹底崩壞，想要做成大事至少要掂量下自己的斤兩吧？

  顯然眼前的三角眼少年沒有那份潛力。

  「總覺得小林你在瞧不起我。」

  「是這樣沒錯，怎麼了？」

  「……一般情況下都會委婉的說是誤會，你也太直白了吧？！」

  「我這樣只針對你哦菜月君，你應該高興一點。」

  這有高興的必要嗎？

  三角眼不斷在眼前的主僕二人身上掃視，只能說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一樣的喜歡挖苦人。

  「可是尋找外力，就連小林都沒辦法制止那個獵腸者，我又該找誰來幫忙呢？」

  「喂，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到底是誰的錯？」

  「……對不起，是我太得意忘形，才讓小林大人無暇顧及這邊，真的是萬分抱歉！」

  他很乾脆的低頭道歉。

  事實也就是如此，要不是他太過慌張導致忘記留下信息使得小林來晚的話，莎緹菈肯定能救下來，溫順的小貓不會爆走，王都也不會變成冰雪之國。

  「不過也不能把過錯都推給菜月君你，還有我也大意了的關係。畢竟誰也沒想到就算腦袋和心臟被摧毀了，那個獵腸者仍舊可以在臨死前發動偷襲。大意了，沒有閃！」

  「是啊，那個怪物要是沒有小林的話，我可真就束手無策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對那個獵腸者恐怖的生命力表示讚嘆。

  「不對！照小林你這麼說的話，艾爾莎由你來對付不就可以了嗎，有必要尋找更強大的幫手嗎？再說上哪裡去找幫手，就連小林你都是我第三次才找到的啊！」

  「只是那麼一說罷了，萬一碰到了呢？而且不是有嗎，一招討伐帕克的強大幫手？」

  「不不不，哪有那麼巧合啊。」

  「呵呵，這可說不定哦。」

  男人帶著奇怪的笑容，似乎並不是想讓他去尋找，只是想讓他把這件事記住罷了。

  「另外菜月君，有一件事希望你記住。」

  「什麼？」

  「我的魔法無法復活你，所以你要記住，等你死後這條（時間）線就徹底被抹除了，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你能夠理解嗎。」

  「啊，大概吧。」

  權能的優先級比魔法高，因此當他死後就會回到最初的水果攤，而不是當復活後再次延續這條時間線。

  另外，莎緹菈和帕克是無法被復活的。因為他們是半精靈和精靈，復活魔法只能作用在有形體……準確的說，是肉體不會消散的人身上。

  「好了，你可以出發了。」

  「哦！」

  三角年少年充滿熱情，可當他即將出發時，突然問了一個問題。

  「小林，你為什麼要幫我？」

  「是同情。因為菜月君你和我一樣，是被名為祝福實則詛咒的東西所束縛著啊……什麼的，其實是騙人的。」

  「咦？」

  本來都要感動的熱淚盈眶了，可聽到對方這麼說他又把眼淚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菜月君，那個東西你還記得嗎？」

  「嗯……就是一條線，我的名字在前面，小林你的名字在後面的那個？」

  「沒錯，這就是根本原因。」

  「不不不，完全搞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好嗎？」

  「沒關係，你沒必要懂，畢竟憑你的智商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喂！」

  對於可靠前輩的嘲諷，三角眼少年很是抗拒。不過仔細想想，好像確實如此。

  算了，就不斤斤計較了，畢竟還有拯救萬千民眾的大事等著他去做呢。

  「那麼，我出發了。」

  「一路順風，菜月君。」

  下一刻，一顆腦袋瞬間起飛。

  「啊，沒想到自己看背影是這樣子的啊。」

  少年在閉上雙眼前腦海中浮現出這句話，然後他的意識就被黑色的濃霧所籠罩。

  溫暖的太陽灑落在身上，驅散了他的寒冷。再次睜開雙眼，周遭的冰雪王國已經轉變成多姿多彩的世界，不動的冰雕也變成鮮活的民眾。

  哼哼哼，哈哈哈——

  捂住嘴巴，忍不住發笑。

  然後，他舉起雙手，在街道行人以及賣蘋果的攤販老闆驚詫的注視下，高聲大喊道：

  「菜月昴大人重新起航！」

  「看著吧，這次絕對通關給你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