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落下，更為勁爆。
盧文眼睛一瞪，額頭上的冷汗都快下來了。
武曌的臉更黑了，一股殺意在她周圍瀰漫，那股殺意幾乎快要凝成實質。
「此案，朕親自來斷！」
「若你所說，皆是真的，朕定當還你一個公道，並且嚴懲相關的一切人員，不論是何人，朕一視同仁！」
武曌一雙眸子，冰冷的掃過殿內眾人。
林氏一聽，差點喜極而泣。
「民婦多謝陛下聖恩！」
「將你的冤屈，全都說出來吧，不可隱瞞半分，一切朕自會定奪！」
武曌出聲道。
林氏也是面色一喜。
但她剛要開口，黃御史就站了出來。
「陛下，這不合規矩！」
武曌皺眉，「太祖曾言，百姓高舉大誥入宮，可告御狀，由朕來查！」
「這哪裡不合規矩了？」
黃御史拱手道，「陛下所言不錯，但太祖也曾下令，訴冤前，百姓要受滾鋼針之刑！」
「能受此刑者，才證明有天大冤屈，才可訴冤，由陛下來審！」
「否則，亂棍打出，誅其九族！」
一聽滾鋼針之刑，眾人臉色齊齊一變。
哪怕是高陽都皺起了眉，目光看向林氏。
這一招，終是來了。
林氏太不懂變通，此刑本不用受的，但現在有些難說了……
民告官，本身就會遭到巨大的排斥！
更莫說是整個大理寺！
林氏面色平靜，深吸了一口氣，似是早有預料。
武曌看了一眼一身孝服，頭戴孝布的林氏和小女孩，心中不忍。
她出聲道，「朕特地恩准，不必了！」
黃御史看了一眼盧文，隨後高聲道，「陛下，不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口絕不能開，否則天下有冤之人，紛紛手持大誥來告御狀，陛下難道天天處理各地冤屈嗎？」
閆征也站出來，滿臉刻板的道，「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廢！」
「不止我大乾，縱然是七國，也有規矩，民告官，不分青紅皂白，先打二十大板！」
「更何況，這林氏還是入宮來告御狀，涉及到了整個大理寺！」
武曌面色冰冷，出聲道，「朕特地網開一面，這也不行嗎？」
「林氏如此之瘦，如何能忍滾鋼針之刑？」
閆征出聲道，「臣理解陛下悲天憫人之心，但祖宗之法不可廢！」
「無論是誰，要告御狀，當一視同仁，按照太祖的規矩來，否則國將不國，民將不民！」
「陛下乃天子，處理的是天下朝政，此口，不能開！」
一時間，眾多御史紛紛出聲，「陛下三思！」
「祖宗之法不可廢！」
高陽暗嘆一口氣。
按照他所想，只要激起了武曌的同情心，所謂的滾鋼針之刑，也就免了。
但林氏上來狀告整個大理寺，事情阻力就變了。
現在就看林氏自己選擇了，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仁至義盡了……
林氏帶著女兒訴冤，的確可憐，但天下可憐的人又什麼時候少過呢？
以他的性子，對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仁至義盡了。
武曌眉頭蹙緊。
「爾等是拿太祖來壓朕嗎？」
武曌面色冰冷。
「臣不敢！」
「臣不敢！」
百官齊齊低頭，但卻也無人鬆口。
武曌鳳眸帶怒，剛要繼續出聲。
但下一秒，林氏抬起頭，堅定的聲音響起。
「陛下，民婦既要為亡夫訴冤，又告了整個大理寺，就願受滾鋼針之刑，但……只求一個公道！」
一語落下，滿朝皆驚。
他們看著面黃肌瘦，十分瘦弱的林氏，神情震動。
「你可想好了？這滾鋼針之刑，非常人所能受，縱然是一些鐵血漢子，也難以忍受其痛苦！」
武曌出聲道，鳳眸眯起。
林氏抬起頭，露出那張因為奔波所以有些疲憊，沾著一些灰塵的面孔。
但她的雙眸，依舊堅毅。
她朝著武曌開口道，「民婦自幼家窮，家有兩個兄長，一個弟弟，為了不被賣進青樓，所以每日辛苦幹活，吃食也只有一些清到見底的稀粥。」
「但即便如此，家中還嫌棄民婦是個負擔，要將民婦賣入青樓。」
「民婦趁夜逃了出來，餓了就喝河水，渴了就吃野果，一路逃竄，餓到昏迷，但天不遂人願，還是被家人抓住，要賣入青樓。」
「本以為此生悲慘再無希望，但幸得遇到夫君，他心生憐憫，出錢將我買下。」
「這雙本來粗糲不堪的手，因為遇到了夫君，所以被養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家中雖有千貫家財，夫君卻也不曾納妾，更不曾去青樓享樂。」
「他視民婦和安安如命，次次歸來，必定帶些新奇的吃食和玩具，從不打罵民婦。」
說到這，林氏的眼角流出兩行清淚，眼底也有著滔天的怨恨。
她恨！
她怨！
愛滋養了她，也令她驟然瘋魔！
本來美好，幸福的生活，驟然被打破。
林氏的聲音拔高，滿臉堅定。
「今他遇害，民婦身可死，魂可滅，縱是刀山，火海，受千刀萬剮之刑，也一定要為他討一個公道，令犯人伏法！」
「請陛下賜鋼針，民婦要告秦文昌夫婦殘忍殺害我夫君，殺人奪財，要告大理寺寺正田青，要告整個大理寺上下官官相護！」
一言落下，猶如風暴一般驟然響徹整個金鑾殿。
瞬間，百官驚愕。
縱是高陽，也滿臉動容，她本以為林氏不知，但卻小看了她的決心。
她早就想好了後果！
武曌鳳眸落在林氏的雙眸中，看到的唯有堅定。
她深吸一口氣，鳳眸冰冷的看向一眾朝臣，隨後聲音響起。
「來人，賜鋼針！」
她看向林氏，高聲的道。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以太祖規矩，手持大誥入宮告御狀，要告整個大理寺，那朕也按太祖規矩來。」
「但朕可以肯定的是，此事你若說的是真，朕會給你一個交代，涉及到的所有人，一個都別想跑！」
瞬間，盧文渾身一震，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
很快，黑色的滾輪被抬上大殿，直徑大概有半人之寬，在其表面，布滿了細小的鋼針。
上官婉兒不忍的道，「太祖此舉，並非殺人，所以鋼針表面做了鈍化處理，動手之人，經驗豐富，但其疼痛，非常人所能忍！」
「你，確定繼續告大理寺上下嗎？」
不告官，阻力大減，可法外開恩，百官不會咄咄逼人，繼續堅持要一個公道，那就要受滾鋼釘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