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帶出泥

  第250章 帶出泥

  「為官不能為民做主,要官何用?難道,朝廷俸祿養活的,不過是一群屍餐素位的廢物、蠹蟲、臭狗屎?」

  李自成沉聲問道。

  沒人回應。

  近百官吏人人憤怒,無奈被捆綁在木樁上,剛有人喝罵幾聲,便被李自成的親兵一頓窩心肘,杵的滿口都是酸水兒,哪裡還能發出聲音來?

  百姓人家,則面面相覷。

  這個……城主大人腦子進水了吧?

  同樣是大明朝的官吏,怎麼突然互相廝殺起來了?

  難道,是因為分贓不均、踩著別人的腦殼子向上鑽營?這路子也太野了吧?對了,聽說這位城主大人來當今皇帝的結拜弟兄,難道……

  ……

  李自成暗嘆一口氣。

  百姓人的心思,他如何不懂。

  在這個爛透了的大明朝,百姓人其實早已變成一群任人宰割的羔羊,就算當官的將他們的腦袋往刀口上推搡,估計很多人只是仰天長嘆幾聲:

  天吶,你就降下五色神雷,趕緊弄死我算了。

  這世道,百姓人活不下去了啊……

  ……

  「大明太祖皇帝,一心為民,心繫天下,砍掉多少顆貪官污吏的腦袋當夜壺?昔日裡,有官吏一旦貪銀三五兩、吞沒賑災糧食一兩斗,便要砍頭剝皮,以乾草填充後製作成乾屍,立於衙門口一側,讓繼任者和百姓人親眼看看,那些蠹蟲的下場!

  俺李自成不敢學太祖皇帝的做法,但砍一批狗頭,還是樂意的。

  大家都看清楚了?

  這些人,都是城主府的官吏,有三品的,有從三品的,有四品五品的,也有沒品沒階的小雜毛,他們竟然為前幾日九名混混打死打傷民女案做偽證。

  此其一。

  其二,經本城主詳查,這些人貪墨最少者,也在三五百金幣;更有甚者,竟然在咱台澎寶島開始跑馬圈地,霸占田產三萬九千多畝者……」

  李自成的聲音低沉而苦澀,略帶一絲沙啞。

  若是草包皇帝朱由檢在此,定然大呼幾聲『窩草』,李自成這廝,太會煽情了,簡直就是起兵造反奪天下的最佳人選……

  ……

  「我叫李自成,承蒙俺三弟、哦對了,就是俺那皇帝三弟的重託,經略台澎寶島,想要將此間經營成一片遍地黃金的寶地;

  臨行前,俺三弟拉著俺的手,情深義重,依依不捨;

  皇帝陛下叮囑俺李自成,一定要將台澎寶島修築成一座固若金湯的海上堡壘,一定要讓島上百姓安居樂業、幸福美滿,過上吃喝不愁、不受人隨意欺負的風水寶地;

  可是,有些人卻不答應了。

  他們與朝廷狗官勾結,與江南江北豪門富戶勾結,肆意欺負、踐踏咱百姓人,不把咱們小小百姓的性命當回事。

  你們說,此事,可還能忍?」

  稀稀拉拉的,有一些大膽的百姓人應和道:「不能忍……」

  雖然城主大人站在上面替百姓人說話,可是,大明朝的百姓人,早就看多了各種官吏、豪門世族以及那些讀書人的『畫大餅』,誰都以為李自成不過是站在上面說空話、說大話、說假話。

  李自成老臉一黑。

  旋即哈哈大笑,大手一揮,怒吼一聲:「能不能忍?」

  「不能忍。」

  這一次,終於有點那個意思了。

  於是,李自成乾脆拿出當村長的架勢,向前猛然跨出幾大步,來到一名『犯官』身邊,拔出腰間佩劍。

  「殺貪官,還青天!」

  怒吼一聲。

  『嚓』的一下,手起劍落,一顆碩大的人頭便被剁了下來,骨碌碌的,沿著劇場的台階一路滾下去。

  血污四濺,殷紅刺目。

  那名被砍掉腦袋的官吏,估計到死都沒搞清楚,李自成哪裡來的狗膽,竟然當眾斬殺朝廷命官,故而,就算那顆人頭滾落出去百餘步,在石頭台階上摔了個血肉模糊,其兩隻眼睛卻始終圓睜著。

  無助而憤怒的眼神里,似乎還透露出一抹茫然與無措……

  ……

  「狗官吳勇良,無勇也無良,枉為朝廷四品大員,魚肉百姓,橫行枉為,肆意霸占島上田產一萬兩千多畝,委實可恨!」

  李自成提著一柄白森森鐵劍,一步一頓,似乎行走的十分艱難。

  幾個呼吸後,來到第二名官吏跟前。

  「李自成,你特……啊!」

  手起劍落,又一顆人頭落地,順著台階滾落下去。

  圍觀的數千百姓一聲驚呼。

  近百名被五花大綁的官吏則面如土色,倒吸一口涼氣,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兩股戰戰,小腿肚子抽抽著,屎尿糊了一褲襠。

  「李自成,你大膽!」

  「城主大人饒命,下官錯了下官錯了。」

  「城主大人饒……啊!」

  又一名狗官被斬殺當場,無頭的脖頸中,兩股熱血陡然噴出三四尺高,在海風的吹拂下,似乎還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

  眼瞅著第三顆人頭滾落下來。

  圍觀百姓再一次驚呼出聲,猶如一陣颶風席捲而過。

  每一個人,看向高高在上的李自成時,就好像看見一尊殺神降臨人間,手提四尺鐵劍,為民除害,為民伸張。

  為民做主!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今日,俺李自成為全島的百姓人做主!」

  「來人,筆墨伺候!」

  「事無大小巨細,一律記錄在案,凡百姓狀告屬實,牽連到的官吏,無論大小,一律處死!」

  李自成轉身欲走上高台。

  突然,一名綁在木樁上的官吏嘶聲怒吼:「李自成,我乾爹是魏忠賢魏公公,你今日動我一根毫毛,我乾爹必將你挫骨揚灰、誅滅十族!」

  「姓李的,你就等死吧,我乾爹是……啊!」

  「啊啊!」

  接連兩聲悽厲慘叫後,又有兩顆碩大人頭滾落,帶著滿眼的不甘與迷茫,斷了氣息。

  他們實在想不通,這個李自成明明都成為朝廷命官,堂堂三品大員,依仗跟草包皇帝義結金蘭的背景,封王封侯不在話下。

  大家應該是一夥兒的……

  這狗日的,瘋了吧?

  果然,李自成就是瘋了。

  他就是一條瘋狗,此刻,他面目猙獰,咬牙切齒,想起這些年見識過的大明上上下下的狗官、豪門土財主,這位米脂漢子恨不得朝天上剁幾劍。

  黃天已死,蒼天當立!

  他突然想起戲文中所唱的兩句詞,當年大漢天子在咸陽,各地官吏貪財肆虐如豺狼,立逼的百姓恨上蒼,頭裹黃巾亂茫茫……

  「接著審問,接著殺。」

  李自成回到高台最頂端,仰面向天,深一口氣,憋了七八個呼吸後,緩緩吐出。

  隨口一句話,便教台澎寶島變了天……

  ……

  「李自成殺光島上所有官吏,只留下朕留下的五百錦衣衛?」

  接到飛報時,草包皇帝正在一片皇家小別院裡巡視,滿心歡喜的準備夜夜當新郎。

  他捏著一卷絲帛,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這個哥哥……就十分靠譜嘛。

  朕想動手殺幾名貪官,還需要動一番心思,先裝腔作勢的揪住一件案子,順藤摸瓜,雷厲風行的一路查下去,讓錦衣衛、東廠、刑部等齊頭並進,方才抓住百八十名大明蠹蟲。

  李自成這廝倒好,先將島上所有官吏緝拿歸案,然後慢慢審理,一天殺上幾十個……

  「陛下,聽說台澎寶島現在整個亂套了。」大太監王承恩澀聲說道。

  「呃、怎麼個亂套法?」朱由檢皺眉問道:「是不是李自成造反了?鄭芝龍的鐵甲戰艦開過去沒有?能否彈壓住我李二哥?」

  王承恩:「……」

  人家都蹬鼻子上臉了,你還認他這個哥哥啊?

  「啟奏陛下,李自成……倒也沒有造反,不過,島上數十萬百姓卻紛紛以為李自成起兵造反、自立為王,故而,將近三萬青壯年投奔其麾下,眼看就要起兵造反吶!」

  王承恩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緋紅色蟒袍後背,也濕了一大片。

  看看這事鬧的。

  那幾個不爭氣的乾兒子,好惹不惹的,招惹李自成那廝幹嘛啊,那個米脂流民分明就是一條瘋狗,一旦犯起瘋來,一通胡亂撕咬,只能讓兔崽子們丟了性命。

  「這不是還沒有起兵造反嘛!」

  草包皇帝朱由檢呵呵一笑,道:「李二哥那人還行,這不,他對朕的錦衣衛還算是客客氣氣的吧?這說明什麼?這只能說明,那些貪墨成風的狗官們,一個一個的,還真是該死呢!

  承恩吶,聽說你的七八個乾兒子,被李自成誤傷了性命?

  這樣吧,回頭朕讓魏忠賢給你補償一些金幣,你買上幾斤好茶,小小心火,如何?」

  王承恩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砂仁豬心。

  這個草包皇帝簡直不是人,一個胡亂斬殺朝廷命官的李自成放著不去追責,隨口就將了他王承恩一軍,分明是心底間暗自贊成、甚至縱容李自成那莽夫如此胡作非為。

  長此以往,大明朝廷的尊嚴臉面何在?

  「陛下,奴婢、奴婢罪該萬死啊!」王承恩實在沒話可說,只好以頭杵地,使勁將額頭在青磚地上磕碰不已。

  轉眼間,他的額頭便一片血漬。

  朱由檢冷著臉,陰沉的盯著王承恩,道:「要不是今後在煤山的歪脖子樹下,你王承恩是最後一個陪伴朕自掛東南枝的,今日,朕必殺你!」

  王承恩:「陛下、萬歲爺……」

  朱由檢:「你名下乾兒九百多人,干孫子三千五百七十八名,其中朝廷一品大員便有二人,二品武官三人,三品以下不計其數,每一個都是咱大明朝的頂樑柱啊;

  每一個,都是朕的肱股之臣。

  承恩,你,做的很好。」

  這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之言,每一句話,都是真憑實據,沒有任何添油加醋、捏造事實,都是錦衣衛掌握的一些情況。

  有些話,裝在肚子裡的時候,是把柄,是秘密,是皇帝對臣子的了解。

  可是,當皇帝一旦將這些爛事抖露出來,這將意味著什麼?王承恩的一顆心,迅速沉了下去,身子僵硬無比,猶如墜下萬丈冰窟。

  他第一次感覺到,什麼的絕望。

  「萬歲爺……」王承恩哀號一聲。

  繼續以頭杵地。

  「罷了,承恩啊,朕保證不殺你,」朱由檢嘆一口氣,轉身吩咐一名錦衣衛:「來啊,速去乾清宮取來王承恩、魏忠賢二人的罪證。

  讓他們自己去查案子。

  朕眼看著就要大婚,當新郎官了,可別拿這些爛事來煩朕。

  對了王承恩,你想自己去查辦自己的乾兒子、干孫子,還是跟魏忠賢互相換一下,你去查他的,他來查你的?

  放心,一旦查實,有貪墨、徇私舞弊、霸占民田、魚肉百姓、橫行鄉里等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律處死就行。

  朕,不會株連到你和魏忠賢頭上。

  至於你二人這些年所作所為,朕豈能不知?大明眼下內憂外患,朕還需要一批忠心耿耿的鐵血死士,陪同朕征戰四方,掃平這狗日的天下。

  難道,你和魏忠賢就不願與朕同行?」

  一番話,說的王承恩心頭狂跳,滿頭滿臉的汗水如同漿水般簌簌簌的冒出來。

  同時,莫名的,心頭卻有充滿了戰意。

  不就是誓死效忠嗎?

  不就是跟隨萬歲爺征戰四方、掃平天下嗎?一句話,不就是要讓他這個沒什麼用處的廢人,為皇帝、為大明的江山社稷去死嗎?

  「萬歲,奴婢,情願跟隨萬歲鎮殺天下!」

  草包皇帝微微點頭,淡然說道:「那就去辦案去吧。」

  「哦對了,台澎寶島那邊,你和魏忠賢想辦法幫忙遮掩一二,如果可以,甚至還可以下一道朕的旨意,嘉獎李自成大義滅親、先斬後奏、為民做主、先下手為強……」

  終於,草包皇帝沒文化的底兒,暴露無遺。

  可是,跪伏在地的大太監王承恩卻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

  ……

  揮手打發掉王承恩。

  朱由檢緩步來到另一處別苑,在一棵梧桐樹下,隨侍太監早已擺好一桌時令水果、宮廷蜜餞,並由魏忠賢親手沏了一壺好茶。

  「萬歲爺,先喝口茶,潤潤嗓子了再叱罵奴婢吧……」

  魏忠賢乖巧的乾笑著,手法熟稔的斟一碗茶水,雙手奉上:「萬歲爺,您別生氣了,那些犯事的狗官,奴婢保證將其一網打盡……」

  朱由檢接過茶碗,淺飲一小口,嘆道:「還是你魏忠賢的茶水好,不溫不燙,清爽宜人,而且,還能主動剔除茶葉中的殘花敗柳。

  當然,水至清則無魚。

  忠賢啊,朕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草包皇帝雙目炯炯,頗有深意的凝視著魏忠賢。

  魏忠賢吃了一驚,趕緊躬身說道:「萬歲爺真龍天子,金口玉牙,哪有什麼當講不當講一說。萬歲爺,有何吩咐,請示下。

  奴婢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必不辱使命!」

  朱由檢輕笑一聲,道:「那,朕就明說了。」

  「忠賢啊,你能不能想辦法讓江南一帶的豪門世族,起兵造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