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絕活兒

  第148章 絕活兒

  大宦官魏忠賢,終於還是沒有吭聲。

  當然,也沒有動手。

  他默默收起包裹花生米的那片絲綢,小心翼翼的疊好油紙,一併塞入懷中,頭也不回的走進東廠胡同。

  一步跨入署理衙門。

  這裡,才是他魏忠賢自己的地盤。

  「魏公公!」

  「魏公公!」

  一路上,那些東廠太監見了魏忠賢,紛紛躬身施禮,口中自然早已改成『魏公公』,而非之前的『九千九百歲』。

  魏忠賢的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尤其當他聽到,東廠地下深處,傳來的那一聲聲隱約可聞的悽厲慘號,以及那一聲聲猶如來自地獄深處的哀號和嘆息。

  魏忠賢的那種失落感,瞬時被一掃而空。

  這裡,才是他魏忠賢該來的地方。

  「錢謙益關在何處?」大宦官一邊緩步走著,一邊隨口問道。

  「在甲字七號單間。」立即有一名太監趨步上前,邁著小碎步在前頭領路,畢恭畢敬的說道:「奴婢這就帶您老人家去。」

  魏忠賢冷著臉,沒有吭聲。

  走進一處青磚紅瓦的小樓,領路的太監快手快腳的打開一道暗門,率先走了進去。

  這是一條設計精巧的暗道,通往地下深處二三十丈。

  自東廠籌建之初,這裡便是關押大明朝最重要人犯的地牢之一,同時,也是東廠太監們審理案件的地方。

  很多昔日飛揚跋扈、不可一世達官貴人,一旦進了東廠,除非皇帝親口下旨赦免,否則,就可能永無出頭之日。

  當然,比之東廠大獄,大明朝最令官吏膽寒的,還是錦衣衛大獄……

  ……

  「錢大人,受累了。」

  矮身走進甲字七號牢房,魏忠賢逕直走到一張榆木桌子上邊,慢慢落座,端起太監斟滿的一碗茶,淺飲一口,這才抬頭。

  錢謙益的狀況不是很好。

  一身官衣被扒掉,套著一件囚徒衣裳,臉色蒼白,頭髮凌亂,身上雖然看不出什麼明顯的傷痕,但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魏廠公,你殺我,終究會後悔的。」

  錢謙益使勁咳嗽幾聲,伸手理一理遮掩半個臉的髮絲,露出其清瘦而英俊的讀書人臉龐,苦笑道:「早年間,你便是如此折磨楊漣、左光斗諸君的?

  呵呵,還真是好手段。」

  錢謙益稍微一動,便疼的齜牙咧嘴,看樣子在進來後,已經受過一些刑罰了。

  魏忠賢輕輕搖頭,道:「對那些人,咱家沒興趣。」

  「他們都是好人,但不是好讀書人。

  他們,更不是好官,明知大明國庫空虛,九邊之地刀兵四起,山西、陝西一帶餓殍遍野。

  可是他們,卻口口聲聲為大明的江山社稷,將所有的賦稅轉嫁到無田無地的農夫身上,還義正言辭的蠱惑先帝爺,免去江南鹽鐵、礦山、絲綢、茶葉、瓷器等貿易的稅賦。

  錢大人,這些事,你也幹過。

  當然,我魏忠賢也沒少干。」

  魏忠賢放下茶碗,轉頭對一名負責炮製人犯的太監吩咐:「去,給錢大人斟一碗茶,擱四塊冰糖,讓潤潤嗓子。」

  太監應諾一聲,忙乎去了。

  「魏廠公,你我政見不同,治國理念不同,但都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著想,」錢謙益苦笑幾聲,繼續說道:「這一點,你我二人心知肚明。」

  「你可以對我加上各種手段,也可以給我一個乾淨利落。」

  「但你別忘了,狡兔死,狗肉烹。」

  魏忠賢伸出一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沉吟幾聲,道:「咱家奉旨查案,不會冤枉你,當然,也不會輕易放過你。

  在這之前,咱家私底下捉摸了幾樣絕活兒,想請錢大人品鑑一二。

  還望你這位探花郎,不吝賜教。」

  錢謙益的臉色,刷的一下,瞬間變得慘白。

  他嘴唇微微哆嗦數下,眼角抽搐,澀聲問道:「魏廠公,此事,就沒得商量了?」

  魏忠賢輕笑一聲,道:「錢大人不要緊張,其實,也就是一些小玩意,不要命的,不要命的。」

  說著話,他輕輕拍幾下手。

  門外十幾名體格矯健的太監,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中,捧著一套新奇玩意,無外乎小鑷子、銀簽子、金鈴鐺、玻璃瓶子等。

  說不得,這些小小的傢伙什,看上去還甚為小巧精緻。

  這就更讓錢謙益肝膽欲裂。

  東廠手段,他可並不陌生。

  當年,左光斗、楊漣、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顧大章等『東林六君子』,鐵一般的漢子,大明朝骨頭最為硬朗的讀書脊樑,在東廠大獄呆了不到半個月,就軟成了麵條。

  那六人攀咬出來的文武大臣,不下三千人!

  也就是說,每個人被整急了,隨口攀咬出來的,差不多就有五百人之眾……

  錢謙益自忖,他的骨頭應該不是很硬,雖說名為文官清流之『首領』,可以為所謂的『仗義死節』立即去死。

  但要讓他在極度痛苦中,長久的活著,卻是一件十分令人畏懼之事。

  「這些小玩意,都是咱家私底下捉摸出來的,」魏忠賢招招手,讓一名太監過來,他伸手捏起一隻金光燦燦的小鑷子,笑道:

  「這一件兒呢,名叫剔牙籤,沒什麼用處,就是幫人剔除牙根裡面的蠹蟲。」

  「這一件兒呢,名叫孝順兒,」他又捏起一跟晶瑩剔透的小物件,笑道:「聽說有些讀書人的骨頭硬的很,但骨頭縫子裡,多多少少有些柔軟處。

  這件孝順兒呢,就是專門給骨頭縫裡撓痒痒的……」

  魏忠賢一樣一樣的擺弄他發明的『小物件兒』,臉上漸漸顯出一抹異乎尋常的潮紅,眼底深處,似乎有深藍色火苗在燃燒。

  而且,其口中,還嘖嘖不已。

  看上去,就一副十分沉迷的神情,讓本就心驚肉跳的錢謙益,更是覺得口乾舌燥,頭皮發癢。

  「忠賢,你、其實不必如此。」

  錢謙益終於有些慫了。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苦笑道:「如果想要產業,或者,想讓我錢某人離開朝堂之上,我走就是了。

  你不必如此折辱於我。」

  魏忠賢緩緩抬起頭,花白的兩道長眉,微微顫抖不已。

  七八道深刻的法令紋,慢慢擠出一片山川與河流,口中呢喃低語:「嘿嘿,這就是,咱家的小玩意兒,錢大人,你真不想嘗嘗滋味兒?

  放心,真的不死人。

  我每隔十天半月的,就會在建奴二貝勒阿敏的身上,逐個嘗試一遍。

  嘖嘖,那小子命硬的很,這都小半年了,愣是撐著沒死,嘿嘿嘿嘿。」

  魏忠賢的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他的一張老臉,慢慢逼向錢謙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