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還沒弄清宋瑾妍和家人之間的隔閡，就看到辦公室門口，走進一道熟悉而久違的身影。

  李雯麗。

  「媽！」

  「臭小子，你又在學校惹事了？」

  「媽都說多少遍了，不許……不是，你咋跑高三來了？」

  李雯麗一看辦公室門牌不對，老師面孔也很陌生，就提著水果籃，一臉茫然的站在那裡。

  「是這樣的顧野媽媽……」

  老曹耐心的解釋了一遍顧野跳級的經過，並且還順便提到他協助同學考試傳答案的事情。

  「臭小子！」

  李雯麗聽完後，氣得狠狠拍了一下顧野的後腦勺。

  「成天不學好，盡知道給我惹事！」

  家裡經營的水果攤都快給他敗沒了。

  顧野摸了摸後腦勺，乖的像個孩子：

  「媽，我錯了。」

  「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老媽打來的這一下還讓他覺得挺幸福的。

  前世，老媽為了給他和妹妹攢大學學費，白天經營水果攤，晚上開著小貨車去偏遠的山區收水果。

  累死累活，到頭來卻沒能等到兒女考上大學，就心梗猝死在了收水果的半路上。

  此時，顧野看到眼前還活著的老媽，心裡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激動。

  「老師，你們吃水果！我沒什麼文化，也不會說話，顧野就有勞你們費心教育了。」

  李雯麗把水果分給辦公室里的老師吃。

  都是最新鮮的，帶著滿滿的誠意感。

  此時——

  辦公室外走廊上。

  顧野透過窗口，看到穿著華麗連衣裙的女人還在批評宋瑾妍：

  「你竟然敢逼迫你妹妹給你遞答案？宋瑾妍，都快高考了你還耍花招，這書是不是不想念了？」

  「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呢？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真是讓我失望透頂！」

  鄭慧芬的每句話都像針尖扎在宋瑾妍的心上。

  女生眼眶逐漸泛紅，卻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

  「媽，我沒有……我……」

  「是，姐姐沒有，是我主動把答案給姐姐的……」宋清歡委屈的都掉眼淚了。

  一把摟住鄭慧芬的胳膊，眼淚嘩嘩流：

  「媽媽，你別怪姐姐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給姐姐添麻煩，也不該再留在這個家裡，讓姐姐看著礙眼……」

  「等到高考結束，我……我就搬走……」

  宋清歡楚楚可憐的說著，啜泣聲充滿整個走廊，還傳進辦公室。

  鄭慧芬的臉色鐵青，她狠狠瞪了宋瑾妍一眼，又轉頭抱著安慰宋清歡：

  「歡歡，你別哭，媽媽知道你最乖了。都是這個姐姐不爭氣，你千萬別學她。」

  此時的宋瑾妍低垂著頭，碎發遮在半邊臉上，逆著光，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顧野只能看到，她的手指緊緊攥在一起，指甲都快要把皮膚扎破了。

  不知道宋清歡又在鄭慧芬耳邊說了什麼。

  顧野再次扭頭看去時，鄭慧芬正揚起手臂，似乎要打宋瑾妍。

  見勢不妙，顧野不管老師的談話，轉頭就往外跑。

  「你再敢狡辯試一下！」鄭慧芬只等扇耳光了。

  宋瑾妍慢慢抬頭，濕漉漉的眼睛紅成了兔子眼：「我說，我沒有。」

  「媽媽……」宋清歡哭得更大聲了。

  「我今天就打死你個沒教養的野丫……」

  戴著金鐲子的手腕突然被一隻手用力抓住。

  鄭慧芬憤怒看去：「哪家的臭小子！你敢……」

  顧野高大的身形擋在宋瑾妍前面，有勁的大掌死死禁錮住鄭慧芬的手。

  他微笑著說：「阿姨，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鄭慧芬打量著眼前高大挺拔的顧野，視線最終定格在他俊朗的臉上：

  「你誰啊？有什麼資格來教育我！」

  「放開我！」

  鄭慧芬掙扎著那隻手。

  顧野握的更緊：「只要您別打宋瑾妍，我就放開。」

  「我打我女兒，關你屁事！撒開！臭小子！」

  看鄭慧芬沒打算放棄的意思，顧野直接掏出手機，準備拍照：

  「您是華潤集團的董事長夫人吧？也算是京市有名的企業家了，如果我把你家暴女兒的圖片發出去，到時候肯定能讓您火一把……」

  「你……你敢！」

  「阿姨要不要賭一把？」

  鄭慧芬嘴硬不過幾秒，就態度緩和了：「好，我不打了，只要你鬆開，有話好好說。」

  顧野終於鬆開了手。

  「哼！」

  宋清歡似乎是不服氣，又說：「媽媽，就是他，和姐姐早……戀……」

  宋清歡「早戀」兩個字還沒說完，顧野就透過窗口大聲喊道辦公室里：

  「蔣宇凡！那封情書是宋清……唔……」

  他的嘴巴被宋清歡快速捂住了。

  「沒……沒事！」宋清歡面對辦公室里投來的那些目光，只能訕訕一笑：

  「我和顧野同學就是開玩笑，開玩笑而已！」

  揉著手腕的鄭慧芬：「真是開玩笑？他是不是欺負你了歡歡？」

  「沒有，媽。」宋清歡繼續笑著說：「顧同學他……挺好的！我們是很好的同學關係。」

  顧野顯得一身輕鬆。

  就靜靜看著宋清歡表演。

  都自身難保了還給別人下套，她這不是作繭自縛嗎？

  ＊

  走出辦公室時，李雯麗還敲了一下顧野的腦袋：

  「臭小子！盡在學校闖禍，等晚上回來，看老娘怎麼收拾你！」

  顧野樂呵呵的揉了揉腦袋，「媽，我下午數學考了滿分，您也聽到了，剛才老師都還誇我了。」

  李雯麗掏了掏耳朵：「我耳背，沒聽見。這周的零花錢已經足足給夠了，別想再找我多要半毛錢。」

  「我不要零花錢。」顧野攀上李雯麗的肩膀，「我今晚想吃您做的紅燒豬蹄了，行嗎？」

  快有十年沒吃老媽做的豬蹄了，現在好懷念那個味道。

  兒子考滿分，當媽的自然高興壞了。

  「好好好，媽做！做一大盆！包你吃個夠！」

  顧野正和李雯麗開心的聊著，就看到前面走廊角落裡，宋瑾妍躲在那裡偷偷抹眼淚。

  「媽，把您剩的那兩顆水蜜桃給我吧！」

  「媽就是專門給你留的，快拿去吃。」

  顧野接過水果，目送步履匆匆的老媽下了樓，才走到宋瑾妍的身邊：

  「小同桌，給你吃水蜜桃。」

  他遞上兩顆大大的水蜜桃：「心裡苦，吃點甜的，就變甜了。」

  「我不想吃，謝謝。」

  宋瑾妍抹乾眼淚，轉身就要走。

  顧野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低頭看著她那雙淚汪汪的眼睛：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那種無助和委屈，被最親的人貶低和侮辱，我都能理解。」

  宋瑾妍愣了下。

  眼裡閃過一絲困惑和亮光。

  他真的能理解嗎？

  不。

  不會的。

  沒人會感同身受理解她的處境。

  顧野又輕聲安慰道：「有我在，你別怕，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再受欺負。」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想給她力量。

  一種能夠驅散陰霾的力量。

  宋瑾妍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她，心中的苦澀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出口：

  「謝謝，謝謝你顧野……」

  「我……」

  她哽咽著，想說些什麼，卻又被淚水噎住。

  顧野把水蜜桃塞到她手中：「吃吧，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相信我，吃了它，你的心情會好一些。」

  宋瑾妍低頭看著手中粉嫩的水蜜桃，內心湧起一股濃濃的暖意。

  「我……我先回教室了。」

  宋瑾妍頂著臉上兩坨紅暈，撒開他的手，就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顧野看著宋瑾妍的背影，眉頭緊鎖。

  眼裡也生出許多對這個女生的心疼。

  宋瑾妍所處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原生家庭？

  她的父母為什麼那麼對她？

  宋清歡又為什麼會如此針對她？

  這些疑惑，他都會一一去解開。

  此時走廊盡頭，高三尖子班的教室里，蔣宇凡正按照班主任的要求，準備開始高聲朗讀他的作文：

  「靜靜！大家靜靜！接下來…就由我，來為大家朗讀顧野同學的作文……」

  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都是對顧野深深的恨意。

  而顧野卻愜意地站在外面陽台上。

  聽著耳邊朗讀的作文，他把手伸進兜里想摸根煙，才想起這是校園，自己還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蔣宇凡，你也有今天。

  前世你作惡多端；

  這一世，也是該你好好償還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