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一座山後,雲秋跟著薇薇走進山腳下一個頗為隱蔽的小山洞。山洞不是很深,步入山洞不久,雲秋就發現了一條老狼的身影。
因為察覺到洞外的動靜,老狼早已擺好迎敵架的架勢,當看到跟在薇薇身後的是一條小狼後,老狼的警惕之心方才消散。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睛變得混沌無光,整個身子骨也垮了下來,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臥在了乾草堆上。
雲秋一愣,默默打量著面前這隻單憑一個眼神就讓自己毛骨悚然的老狼。只見老狼全身瘦骨嶙峋,不少地方甚至只剩下一層皮包著骨頭。渾身皮毛雜亂,甚至有脫落的地方,四肢枯瘦,雙耳微垂,額頭處也是攀上了不少白毛,身上依稀還有幾道將將癒合的傷口。
將嘴中食物放在洞深處後,薇薇轉過身來發現一老一少倆條狼就這麼相互打量著,於是上前對老狼解釋道:「爺爺,這是隔壁其他山頭的雲秋,是過來幫我往回帶食物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老狼樂呵呵地對雲秋說道:「原來是隔壁山頭的鄰居,勞煩你幫我們帶食物了。來來來!快坐快坐,這山洞可是好久都沒見過同族了。薇薇,你去山洞外離這不遠的樹上找點水果,好好款待一下雲秋。」
雲秋忙著就要回復老狼,未想到嘴中還叼著一大塊肉沒有放下,「咚」的一聲肉塊掉在地上後,雲秋想要說的話直接被打斷了。
忍住尷尬,又重新將肉塊叼起來放到寄放食物的地方,雲秋方才轉身對老狼說道:「大爺您客氣了!舉口之勞而已,我是看薇薇這丫頭搬得有點費力,所以盡點自己的力氣罷了。」
「難得你這么小就如此懂事,跟那些成天只知道爭強好勝的小狼崽子們相比,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呢。」
「我哪有薇薇懂事呀,她這么小就知道給家裡帶東西回來,不像我,不是吃了就是找個地方埋起來了。」雲秋謙虛地回道。
老狼的表情突然變得惆悵起來,幽幽說道:「唉,是啊,我這把老骨頭可是多虧了薇薇這小姑娘才掙扎到現在啊。」
雲秋不解地問道:「大爺,那您身邊除了薇薇就沒有其他狼了嗎?您的兒子、女兒們呢,都丟下您不管了嗎?」
老狼一臉耐人尋味的表情看向雲秋,問道:「你不知道狼族的傳統嗎?」又盯著雲秋看了半天后,方才恍然大悟道:「難怪!你這今年剛生下來的小狼崽子能知道個什麼。」
雲秋頓時不服氣道:「哪裡小了!我今天還一條狼抓了一隻青牛犢呢。」
老狼的眼睛不經意間瞄了一眼雲秋的後腿根處,隨後搖了搖頭略含深意地笑道:「還說不小,雖然現在頗具規格,假以時日定當有龍虎之相,可惜現在還差點火候哦。」
雲秋的臉頓時羞臊了起來,忍住拳腳相向的衝動正待反駁,就見薇薇從洞外走了進來,將嘴中叼著的水果一股腦放到雲秋跟前。隨後走到老狼身後給老狼按摩起來,「爺爺,我剛聽見你在說什麼雲秋哥火候未到啊?哦,對了!我今天有偷偷在山上看到雲秋哥捕獵呢。他很厲害的,都能自己抓到一條小牛崽了呢。」薇薇一臉崇拜的說道。雲秋憋住了要說的話,忍氣吞聲地撿起根發青的香蕉撥皮啃了起來,果然,這玩意比牛肉什麼的香多了!
「嗯,現在就能單獨捕到一頭小牛,這表現確實不錯。」說罷,老狼從地上拾起來一根青色的香蕉:「可惜了啊,薇薇。你看,這香蕉就差點火候,這么小你就把它摘了下來,味道可就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了。」
「咳咳。。。」雲秋剛剛咽下一段香蕉,聽得這話頓時嗆住了。薇薇急忙趕了過來,在雲秋背上拿爪子拍了片刻,關心地問道:「雲秋哥,你怎麼噎住了呀,我去給你取點水去。」說罷又匆匆地朝著洞外跑了出去。
雲秋咳嗽片刻,羞惱之下將爪中的香蕉皮甩了過去:「大爺您也太老不正經,薇薇遲早會被你帶壞的!」
老狼的身子此時顯出了與他年齡不相符的靈活,身子向旁邊微微一扭,香蕉皮便擦著老狼的肩膀而過砸到了牆上。
「唉,年輕狼就是毛手毛腳的,剛還誇你尊老愛幼,這就原形畢露了。真是世風日下,古道不存啊!」老狼作大聲疾呼痛心狀。
雲秋被老狼這靈活的身手看得愣了一下,又聽到老狼這一番話,整個狼感覺都不好了。
正待發作一番,老狼突然一改調笑的表情正色道:「這狼老了果然容易忘事,扯著扯著就跑題了,咱剛才是不是說到狼族的傳統了?」
雲秋心裡暗罵道:這老不死的,把小爺調侃一頓又回歸正題。心裡雖然不舒服,但還是強顏歡笑著回道:「對的,您老的記性很好。」
「既然你都能夠自己狩獵了,有些事情也可以告訴你了。很久很久之前,狼族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只要子女能夠自己捕食,便將他逐出家門,除了冬季集體狩獵集合外永遠不得返回。」
雲秋作為看過很多關於紀錄片,雖然隱隱猜到了這麼做的目的,但還是問道:「大爺,這是為什麼啊?」
老狼幽幽說道:「狼族祖訓的一條寫著一句話:永遠別把自己的子女養成一條羊。你知道狼祖立下這條規定是為啥嗎?」
雲秋想了想回道:「我覺著,狼祖是為了讓我們每代狼都能有尊嚴地活著,不要當那任狼宰割的羊。」
老狼訝異的看了雲秋一眼,欣慰地說道:「很好,小伙子,你能明白領悟到這個道理!說明你心中早就種下了顆強者的心。」
雲秋想起每日噓寒問暖、忙裡忙外的父母。想到不久就要跟他們分別,心中很不是滋味。老狼看出了雲秋心底眼中的沮喪之色,於是緩聲寬慰道:「不過,如果真的離開父母之後一點都不想念,那種白眼狼活著還不如死了。」
雲秋猛地抬起頭,「大爺,您才不是說我們長大了都得離開家嗎?」
老狼笑著拍了拍雲秋的額頭,「傻小子,你還是沒明白啊。告訴你吧,我把我身邊的孩子都趕了出去,是為了讓他們長大後能自己解決遇見的所有問題,是為了讓他們有更廣闊的空間像老鷹一樣自在翱翔。但這不代表我不想著他們啊。」
「跟你打個比喻吧,這親情就像人類小孩玩的一個叫風箏的玩具。就是一張破皮子,再加上一根線在下邊拽著就能把破皮子弄到天上。這根線就是牽掛,即使你飛的再遠再高,依舊能感知到親人存在與支持。而一旦風箏斷了線,他就會飄忽不定,不知道往哪飛。所以說,親情的作用,不是捆綁,而是為了讓你飛得更遠,更高,當你迷失不知方向時,能夠感覺到屁股後面有一根繩子默默地支持著你,讓你堅持走完你的狼生。我的孩子,你懂了嗎?」
雲秋聽罷這話,揉了揉有些濕潤的眼眶,感動地問道:「我明白了!大爺,您這麼孤單,是不是因為你的兒子、女兒受不了您天天這麼囉哩囉嗦的,才一個個離家出走、背棄了你呀?」
薇薇口擒著一片盛滿水的樹葉小心翼翼地往山洞而來,剛走到洞口之時,就聽見洞裡傳來一聲憤怒的呵斥聲。
「滾!」
話音剛落,一個身子伴隨著「嗷嗚」的慘叫聲從洞中倒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