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安恬聽著電話里熟悉的聲線。

  她並沒有想像中那樣情緒激動,也沒有哭,只是回答他:「嗯。」

  好像這是一通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電話,沒有分別過,沒有生死過,就好像這幾年,他一直陪在她身邊,從未離開一樣。

  寒假,靠近年關。

  安恬從大學到研究生五年,除開中間有一年的春節是在趙姨家過的,每年的春節都留校。

  舍友在宿舍里養了幾盆多肉植物,正準備拜託安恬在寒假的時候幫她照顧一下,卻得到安恬今年寒假不留宿舍的消息。

  「是找了實習嗎?還是導師留你幹活兒?」室友起了好奇心,坐在椅子上回身問。

  安恬:「回家。」

  室友似乎有些震驚:「回家?」

  她對安恬的家庭情況有大概的了解,幾乎沒有想過會從安恬嘴裡說出「回家」這兩個字。

  不過室友立馬又想到了什麼:「噢,你說的是不是回你那個阿姨的家呀。」

  「不是。」安恬搖搖頭,「回我的家。」

  「那……你家裡除了你還有誰啊?」室友很好奇。

  安恬抬起頭,想了想,緩緩答:「有……我的表哥。」

  「表哥?」室友來了興趣,「你還有表哥?長什麼樣?帥嗎?」

  安恬:「很帥。」

  室友激動了:「臥槽很帥是有多帥?有照片嗎?現在在幹什麼啊,給我介紹介紹如何?」

  「不要。」安恬答的很平靜,她整理著手頭書本,然後用最平緩的語氣說,「他是我的。」

  室友愕然。

  寒假的T大留校的人不多,但學校里依舊人不少,校園裡有不少來往參觀的遊客。

  許嘉辭沒有食言,來了T大校園找她。

  再次重逢的場景沒有電視劇里演那麼感人激動,一個清晨,安恬穿著睡衣到宿舍窗前,看到許嘉辭正站她們宿舍樓下,她披上外套下樓,走到許嘉辭面前,然後抱住他,把頭埋到他胸口,感受到他身上外套上因為在室外久站而冰涼的溫度,問他:「冷不冷。」

  許嘉辭抱住她,微笑著說:「不冷。」

  兩人抱了好一會兒才鬆開,安恬抬頭,再一次看到他的臉,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許嘉辭用手掌擦她臉上的淚:「哭什麼。」

  安恬感受到他手掌上的繭。

  她吸了吸鼻子,望著眼前的男人,說:「許嘉辭,我還沒有說要原諒你。」

  許嘉辭微笑著問:「那你怎麼樣才肯原諒我?」

  安恬用手背抹了把淚,把許嘉辭外套拉開,踮起腳,撥開他左肩的厚外套,一口咬了上去。

  她咬得很重,用了所有的力量,下頜骨咬得發疼,整個身體甚至都因為用力在微微顫抖著。

  許嘉辭沒有躲也沒有喊疼,一聲不吭,甚至安撫性地用手順著她的背。

  良久,安恬咬累了,終於鬆口,放下踮起的腳。

  許嘉辭輕聲問她:「好了嗎?」

  安恬悶悶道:「冬天.衣服太厚了,都不疼。」

  許嘉辭笑了,指腹輕輕在她柔軟的耳側摩挲:「那下次衣服穿少一點再咬好不好?」

  安恬說話聲帶著濃重的鼻音,像小孩子受了委屈在撒嬌:「嗯!」

  許嘉辭笑得眉眼更加溫柔,手掌托著她的側臉,輕輕吻了上去。

  安恬慢慢開始回應。

  安恬有輕微的恐高症,不喜歡坐飛機,所以兩人搭高鐵從北市回海城。

  上車後,許嘉辭幫她把行李箱放到車頂的行李架上,前座有一對老夫妻,帶了兩個行李箱,也麻煩許嘉辭幫忙放一下行李。

  安恬笑著看。

  她力氣小,以前一個人搭動車火車的時候總是要拜託別人幫忙放行李,如今終於不用開口拜託陌生人了,這雖說是件小事,但是卻能帶來滿滿的高興。

  前座的老奶奶笑眯眯地看了看許嘉辭,又看安恬:「姑娘,這是你男朋友還是老公呀?」

  「啊?」安恬聽後臉一紅,也看了許嘉辭一眼。

  當然不是老公,可是說是男朋友的話,感覺便宜他了。

  安恬聳聳鼻尖:「表哥。」

  「表哥呀。」老奶奶笑眯眯地打量兩人,「那是我看錯了,乍一看還以為兩口子呢。」

  安恬臉更紅了:「哪有。」

  許嘉辭給兩位老人放好行李,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

  「謝謝小伙子啊。」兩位老人沖許嘉辭道謝。

  許嘉辭點點頭:「沒事。」

  他坐回座位上。

  動車緩緩開動。

  安恬今天很興奮,以前一坐上車就犯困,這次則一直在看車窗外的風景。

  她還是兩年前跟葛萱一起回了海城一次,現在已經兩年沒有回過海城了。

  許嘉辭一直握著安恬的手:「不困?」

  安恬轉頭問他:「家真的還在嗎?」

  她是指那套他們住了十幾年的房子。

  許嘉辭聽到「家」這個字時心中一暖,點頭:「還在,已經收拾好了。」

  父親死後這套房子連著國內外很多房產都一起過戶到了他的名下,其餘的房子他都請了職業經理人租的租賣的賣,只有這一套,這麼多年一直沒動。

  安恬似乎有點遺憾:「只是沒有趙姨了。」趙姨在家帶孫子走不開,他們約好了年後一起去趙姨家裡拜年。趙姨知道許嘉辭現在跟安恬在一起,高興得熱淚盈眶。

  許嘉辭笑著說:「我們兩個也一起過過年,不是嗎?」

  安恬想到了高一的那個寒假。她跟許嘉辭兩個人每天在家做飯,現在想起來簡直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她就會那麼幾道菜,還經常做失敗,最後竟然硬生生撐到了趙姨回來,沒有把許嘉辭吃吐。

  安恬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地笑。

  許嘉辭問:「笑什麼?」

  安恬:「沒什麼。」

  她又看著許嘉辭,噘了噘嘴:「你這次真的只有二十天假啊。」她到現在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現在這男人不止屬於她,還屬於國家。

  許嘉辭無奈地笑。

  這二十天假已經是上面看在救災後,能請到最長的假期了。

  許嘉辭微微向安恬靠了一點,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想好了嗎,以後?」

  安恬搖搖頭,窘著眉毛:「還沒有。」

  許嘉辭摸了摸她頭:「不著急,慢慢想。」

  安恬往座椅靠背下方縮了縮,抿著唇笑。

  許嘉辭說等她畢業,她想在哪裡工作,他便儘量申請把職務也調到她工作的城市,他們可以在一起。

  安恬覺得這種感覺很好,是兩個人在一起為了未來打算,讓人覺得心安。

  北市到海城的高鐵一共五個小時。列車中午出發,到傍晚便到了。

  列車停穩,車上的人開始準備收拾東西下車。

  許嘉辭把安恬的行李箱從行李架上拿下來,然後幫前座的老夫妻把行李箱拿下來,交給老爺爺。

  「謝謝小伙子。」老爺爺笑著打量后座的這對年輕人,「小兩口家也是海城的吧。」

  「什么小兩口,這麼大人沒點兒眼力見。」老奶奶用胳膊肘拐了老伴兒一下,「小姑娘說了,這是她表哥,人家是表兄妹。」

  「表兄妹?」老爺爺聽後立馬打了兩個哈哈,「不好意思看錯了看錯了,莫見怪哈。」

  安恬此時已經尷尬得滿額的黑線,她偷摸摸地瞟許嘉辭,想看他是什麼反應。

  結果許嘉辭非但沒有驚訝,也沒有反駁,反倒微笑著跟兩位老人點頭道別。

  從火車站到家裡的一路上,安恬都仔細地觀察著許嘉辭的表情。

  然而他像個沒事人似的,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表兄妹這句話。

  安恬心裡納悶。

  一直到回到家,許嘉辭開門,安恬看著家裡還跟從前一模一樣的陳設,鼻子酸楚。

  家裡被打掃過,根本不像已經空置了五年,桌子上的還插著鮮花,好像一直都有人住一樣。

  就連玄關處的拖鞋,也整整齊齊地放著。

  安恬去到自己的臥室,就連床單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床頭柜上還擺著她睡前喜歡看的書。

  安恬百感交集,回身抱住許嘉辭:「謝謝。」

  許嘉辭回摟她,說:「謝你表哥做什麼。」

  安恬:「………………」

  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安恬鬆開許嘉辭,不好意思道:「隨便說說嘛,出門在外的。」

  許嘉辭又好氣又好笑:「你怎麼不說是親兄妹呢?」

  安恬抬頭看了他一眼:「你跟我長得又不像。」

  許嘉辭:「………………」

  安恬「哼」了一聲,似是不滿:「那你想讓我怎麼說?」

  許嘉辭看她,表情認真:「你說我是什麼?」

  安恬耳廓泛紅,別過眼:「不知道。」

  許嘉辭:「不知道?」

  安恬嘟囔著:「又沒有表白過。」五年前分手了,現在又沒有重新正式地確定關係。

  許嘉辭聽到安恬抱怨的嘟囔,有些想笑。

  安恬從他身旁繞開:「我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兩人還沒吃晚飯,安恬來到廚房,打開冰箱,冰箱是滿的,食材新鮮豐盛。

  安恬正對著一冰箱的食材考慮晚上到底吃什麼時,冰箱門上又多了一隻手。

  許嘉辭站在她身後。

  這姿勢像把她圈在他和冰箱之間,安恬回身,對許嘉辭問:「想幹嘛。」

  許嘉辭關上冰箱門,拖著她腰,把她抱起來,又把她放到廚房流理台上。

  安恬坐在流理台上,腳下懸空,她手撐著身旁台面,身子微微向後仰。

  許嘉辭站在她面前。

  這姿勢讓安恬立馬想起了以前,某個夜晚,她肚子餓跑到廚房吃東西,某人跟過來,第一次告白。

  也是這個樣子,場景重現。

  她立馬笑了,似乎再次重逢後最喜歡的一個表情就是笑,臉紅,掙扎著要下地:「你讓開,我要下來。」

  許嘉辭雙手撐在她身側,身子堵著台面讓她下不了地,也跟著笑:「等我表白完再下來。」